“長生那小崽子跑去哪了我不是讓你們看著他嘛?說話啊,都啞巴了?連翹,去拿你的藤條來,看我今天不把那小崽子捆了的?!?p> 牡丹暴躁的聲音隔著河岸傳來,蓮閣之中燈火通明恍如白晝,長生面無表情的踏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早前他施法制造的傀儡上,并無人察覺到他。
長生悄然將古書放入蓮閣外,池水掩映下一朵半開的清水白蓮之中。
待他做完這一切之后,只覺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醒來時,床前僅有牡丹和連翹兩人。
本來想著苛打責罵,但千言萬語匯到嘴邊最后化做一句:“你到底跑哪去了?自己發(fā)燒了都不知道!”牡丹絮絮叨叨,說話間還不忘給長生緊緊被子。
“蓮閣悶得慌,我出去透透氣……”長生用力的吞咽口水,只覺喉嚨火辣辣的疼,“牡丹,我想喝水……”
“好”牡丹取來床頭木幾上的月蓮瓊漿倒在盅碗里,“慢點喝!”
長生接過盅碗,將其中的瓊漿一飲而盡,冷冽清甜的漿水自帶七種花的香氣,沁入脾胃時只覺心神為之蕩漾,他自覺不夠,“還要?!?p> 牡丹難得笑著搖搖頭,看著長生一連飲下了五大碗才罷休。
連翹從閣外端著熱騰騰的炸酥醪和清粥裊娜著走進來,半是責怪半是無奈的嘆道:“喝了那么多水還怎么吃的進東西!”
“炸排骨”長生眼睛放著光,張手就朝盤子伸去。連翹見狀迅速收回,只將清粥端到他面前?!安≈屑捎湍?,拿來只是讓你聞味道開開胃就好,把粥喝了吧。”說著還特意用手驅(qū)趕著菜香到長生的面前,施法將粥碗舉起,一勺一勺的朝長生嘴邊塞。
“姐,你嘗嘗我這次炸的入不入味!”連翹不顧長生被滿嘴塞著白粥露出的憤怒神色,和牡丹抱著排骨津津有味的嚼了起來。
“哎你這次炸的不錯,軟硬剛好,酥香得宜?!?p> “是吧!上次油太大了,影響口感,這次我特意只加了一勺菜籽油,回了兩次鍋,果然不一樣!”
“就是就是,下次就照這個辦法弄?。 ?p> 長生看著兩人一唱一和,幾下便將一整盤吃了干凈。
他眼含怒意的咽下最后一口白粥,一雙手卻在這時撫上他的額頭。
一絲涼意順著手心傳入長生的元靈,他瞬間從溫熱腫脹的熾熱感中尋得了清醒。
“你剛才去了什么地方?”辛夷的手緩緩放下,聲音依舊如往日般冰冷。
“十里蓮池……”長生自然地說出,他的記憶的確只停留在他經(jīng)過了十里蓮池。
“你可知你身上的水分差點便被蒸干了?”
辛夷的話不啻是一抹驚雷乍響,牡丹和連翹嚇得站起身,圍坐在長生身邊這里摸摸那里看看。
“不用擔心,現(xiàn)在沒事了……若不是那五杯瓊漿,他估計就要變成蓮花干了”
“嚇死個人”牡丹拍拍胸口,連翹也是臉色幾經(jīng)變化,“莫不是沒了蓮花鐲的護持,長生體內(nèi)的力量又開始不受控制了?”
“不是這個原因……”說著辛夷抬起長生右手手腕,露出系在上面的絲帛。“這家伙還不算傻,憑借這個泉眼可以壓制住他體內(nèi)的力量,所以導致他因體內(nèi)缺水而發(fā)燒應該另有原因……”
“你們在說什么?我怎么都聽不懂……”
辛夷坐在長生旁邊,“長生,你可記得你在十里蓮池旁遇到過什么不尋常的事嗎?”
長生認真思考了一下,隨即茫然的搖了搖頭。
“牡丹!”辛夷示意牡丹上前,牡丹微怔,隨即明白了辛夷的意思。她將手放在長生太陽穴的兩側,閉目凝神,微一用力,一股靈力從其指尖涌入。
這是牡丹本身具備的特殊能力,通過通感探知對方腦海中幾個時辰之內(nèi)發(fā)生的記憶。長生輕皺眉頭,牡丹隨即提醒道:“別抗拒……”
但長生好像從意識深處對抗著牡丹的力量,牡丹無論怎么用力都無法朝最深處探知。
“糟了,長生的精神力太強了!”
辛夷翻花為指,一枚形似銀針的物事從她手中飛出,刺入長生額間。長生即刻軟倒在連翹懷里,牡丹的靈力也因此找到了入口,長驅(qū)直入。
半晌,牡丹緩緩睜開眼睛,眸中的粉色褪去,她搖了搖頭,“他的記憶里全都是我們所知道的,再無其他。應該不是記憶出了錯……”
“咦?他頭上系著的風鈴去哪了?”連翹不安的惴惴。
“不對勁”辛夷示意牡丹和連翹離開蓮閣。
“什么不對勁?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牡丹輕聲掩好大門。
“哮天犬,我找到了……”辛夷臉上難得露出憂慮的神色,“身上被烈火灼傷,半邊都已面目全非,我親自向二郎神賠了罪,并將其送回八重天醫(yī)治……”
此言一出,牡丹和連翹俱是驚得說不出話。
“那是……我們家長生干的?”牡丹連話音都有些發(fā)抖……
“完了完了,我家崽要被送上墮仙樓了……”牡丹眼看著白眼一翻,雙腳站不穩(wěn)便軟倒在連翹懷里。
“姐你先撐住些,待我們?nèi)ヒ娏酥魃裨偃ハ雽Σ摺!?p> “快……快些……”
辛夷看著相互攙扶的兩姐妹終于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不是長生干的……你倆稍微正常點!”
“那是誰?”兩人異口同聲。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灼傷哮天犬的火出自魔族,且是靈力上的絕對壓制,才能傷到本就出自魔族的哮天犬?!毙烈恼Z氣一頓,“三十年前上屆邢王的禍事怕是又要上演了……”
“天界眾人皆在私下相傳那是魔族卷土重來的標志……不過這么多年再也任何異動出現(xiàn),所有人應該早已忘記了?!边B翹搖了搖頭。
“粉飾太平佯裝無事,向來都是九重天空臺的慣用伎倆”辛夷笑,“大姐,你可還記得當年主神給長生的風鈴本意為何?”
牡丹沉吟,“當年長生自瓊臺宴蓮池上意外化形,因正值前邢王被攝魂的空檔,總有人言其是魔族后裔,為了破除流言,主神將有驅(qū)逐魔族的神音風鈴佩戴在長生身上,這才破除其魔族后代的流言,保住了他一命?!蹦档ふf著突然一驚,“你的意思是……”
“長生丟失風鈴,意外發(fā)燒,記憶出錯,如果都不是偶然呢?”辛夷目光如炬……
說不定潛藏在天空臺的魔族已經(jīng)不甘繼續(xù)躲藏下去了呢?
而他們盯上的,便是長生呢?
“現(xiàn)在如何是好?”
“莫慌,若一切如我們所想,此魔族的氣力怕依舊微弱,才會想靠長生為引?!蹦档こ烈饕环斑B翹,你速去九重天找回主神,他現(xiàn)在應該在出發(fā)去邢王府的路上,想法設法將其攔住并帶回花神府?!?p> “好……”
“辛夷,你設法穩(wěn)住二郎神,莫將對長生不利的消息走漏,否則即便長生只是垂髫小兒,也難逃被絞殺的命運。”
“明白……”
“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必須護住長生才行……”
“長姐是說,花芯咒?”
牡丹點了點頭,“以我三人花仙元靈與長生元靈相聯(lián)系,若隱藏在暗處的魔族想要操控長生,攝其心神,我們便可全力抵抗……”
辛夷頷首,“此事現(xiàn)在不可報之以云第城,在主神歸來之前,也只能這樣?!?p> “那我們開始吧……”連翹緩緩伸出手,自其掌間升起兩朵連翹花,花隨著她閉上雙眼時緩緩開放,升至半空與辛夷花、牡丹花交錯成六朵對稱的法陣,法陣升至蓮閣上空,在一瞬間如同天定墜落般透過房梁進入閣中,伴隨著席卷的花瓣消失不見。
陣法已成,三人臉色蒼白。
“速去,不可耽誤!”
“是!”
在黎明到來時,辛夷和連翹的身影消失在花神府中,唯由牡丹心下不安的看著眼前的蓮閣。
只是她們未曾看到,在蓮池中那朵半開的清水白蓮里傳來一聲輕笑,其中三分無奈,六分嘲諷,還有一分冷冽……
“什么,魔族?”
九重天斷崖山—邢王殿。
“是……聽說哮天犬的傷便是魔族之火所致,二郎真君本來發(fā)了好大一通脾氣,說要將傷其愛犬之人挫骨揚灰……但后來花神府的辛夷上仙親往上門,這才作罷?!?p> 邢王殿的云樓最高處,高臨斷崖山深淵的石砌拱門旁橫臥著一把仙人椅,絳衣少女倚靠其間,峨眉懶起,嬌俏的延伸至兩鬢。齊膝的長發(fā)隨意散亂著,再無他物。
少女朱唇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啊……有意思。此事和花神府有何關系……”
侍立一旁俊美的黑衣侍從將要稟告,少女眉頭輕皺,起身攬過及地長衫,赤腳走在冰冷的大理石磚上,“給我言簡意賅點……”
侍從湊身到耳畔,言語少許。
少女的臉上露出一絲驚訝的神情。
“長生?”
“正是……那孩子是花神府有名的混世魔王,先是傷了櫻族族長的孫子,又和哮天犬受傷脫不開關系。據(jù)她說,此事被花神府三大花使嚴密封鎖,目前除了我們以外無人所知?!?p> 少女似乎想到了什么,“花神府的長生……是否是三十年前于瓊臺宴上瑤臺中盛開化形的那株蓮花?”
“正是……”
侍從話音剛落,自云樓外走進另一名侍從,單膝跪坐在少女腳邊,行的是龍族特有的秘禮,“天君,花神已至斷崖山外,沐花禮可以進行彩演了……不過,尾隨花神身后而來的乃是花神府的連翹上仙,看樣子似乎有什么急事要跟花神稟報……”
“哦?”少女說話間依然換上紫金色的邢王袍,長發(fā)掩成飛仙髻,以長簪予以固定,盡顯雍容奢華。她端然妝容毫無破綻,連聲音也不復方才的慵懶,“迎花神入斷崖山,將花神府其余的人,攔在山外?!?p> “是!”得令的侍從飛速退出云樓。
少女扶著黑衣侍從的手緩緩踏出,“這花神府,真是越發(fā)熱鬧了……”
花神曹植在邢王殿眾人的引導下再次踏入斷崖山。
他一直都不喜歡這個地方,自從刑天退居邢王之位,龍族公主敖霜成為新任邢王后,他越發(fā)覺得此處透露著森然,簡直和云爻殿那般永日的安靜一樣令人窒息。
此時曹植抬起頭,正巧和站在高塔上的新任邢王敖霜對視。
曹植露出和煦的笑意,緩緩躬身行禮。
敖霜淡然一笑,得體的回禮,唇齒輕啟,聲音只傳入其身側的侍從耳中。
“聯(lián)系花神府的內(nèi)應,有任何異動,隨時稟告?!?p>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