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那個蓮花……”言尺在曹植刀子般的目光中及時收回了那個“精”字,換了措辭,“你就是那個長生?”
“對!”
言尺心下大駭,“小娃娃,這種事情可不是玩笑話可以胡說的!你可是認(rèn)真的?”
長生揚(yáng)起頭顱,“沒錯,但那是因為他”長生的手指向谷芃芃,“他用鞭子打傷了畢節(jié),還差點傷了他的性命!”
他的話音未落,櫻族族長的表情瞬間變得很難看,他和畢節(jié)彼此對視了一眼,畢節(jié)不安的神情也因此復(fù)雜。
“他說的是真的嗎?谷芃芃?”言尺天君的聲音瞬間降到了冰點以下十度不止。
谷芃芃被言尺問的一下子愣了神,正在這時,櫻族族長的聲音復(fù)又響起,“天君,一定是長生所為。芃芃乃是谷神之子,谷神素來仁慈,澤普六界,芃芃又怎會如此?”說著他將雙手放在畢節(jié)身后,輕輕將其往前一推,“畢節(jié),告訴大家,究竟是不是芃芃要傷你?”
所有人瞬間將目光聚在畢節(jié)身上。
畢節(jié)的目光從爺爺身上離開,轉(zhuǎn)向站在他正對面的長生身上。他緩緩低下頭,“不是……”
“那是誰?”華清目光如琢。
“長生?”言尺冷不防地說道,而躲在他身后的谷芃芃隱隱露出看戲的神情。
“畢節(jié),說話。”櫻族族長推搡了他一下。
“嗯……”
畢節(jié)將頭幾乎貼近胸口。
一道光束自華清手中飛出,纏繞在長生周身,雖非緊縛,卻是實實在在的禁錮。
“天君!”曹植忍不住驚呼出聲。
華清凝視依舊平緩的天河,“天帝陛下即將出關(guān),此等雉子之間的口角本該不值一提,只是這倒谷刺尾鞭乃是天空臺排得上名號的上品法器,怕是連個中位神也無法在其下獲得僥幸,你又是如何能將其折成兩段?”
長生清明的明目毫無一絲膽怯,“我說過,是谷芃芃要傷畢節(jié)所以我在出手阻止。不過我倒是沒看出來此物有你說的那般天花亂墜,怕不是假的便是有人在夸大其詞罷了!”
“長生!”曹植低聲呵斥道,“不許妄言?!?p> “花神,此子出自你府上,看管之事便交由你來處理吧,待殿下歸來我稟明此事后,再做處理?!?p> 長生只覺有一股力量將其攔腰舉起,原本將其他人全部籠罩在內(nèi)的光圈慢慢收縮為只能容納一個人空間大小的屏障,長生便被這樣牢牢地禁錮在其中。不知從何處涌來的眩暈感層層敲擊著長生的頭,他幾番強(qiáng)忍不下便昏睡過去。
白色花圈不斷縮小,最終化作一顆鵝蛋般大小、晶瑩剔透的透明珠子。珠子落在華清的手上,他眼神一動,雙手緩緩將其握在手心。
“敖霜天君到!”
華清轉(zhuǎn)過身,不動聲色的提醒表情管理有些失控的言尺,后者隨即換上一副和藹近乎諂媚的笑容。
“諸位都來了啊”敖霜此時身著一襲絳銀色長裙,原本迤地的長發(fā)以寒微之清露漿洗上妝,盤成端然雅致的發(fā)髻,以金盞牡丹的發(fā)簪綴于其上,高典婉約之中亦不失自己的風(fēng)格。
“參見邢王。”除去華清、言尺以外的其他仙官均以大禮相迎,而華清和言尺亦是微微頷首。
敖霜趨步至眾人,美目顧盼間似乎對于眾人方才眼中各不相同的神色有所疑惑。
“諸位仙家這是怎么了?”
言尺的眼睛一轉(zhuǎn),卻是華清走了出來:“方才我們正討論今年的瓊臺宴如何操辦,說是還要等天帝陛下和您都在的時候拿個主意!”
“是嗎?”敖霜入鬢的眉骨泠然露出幾分得體的笑意,“那諸位可有什么高見嗎?”
華清眼中閃過瞬間的錯愕,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尬笑忙三火四的在他的臉上浮現(xiàn)。他一把將尚在一旁裝作置身事外的言尺拉到自己面前。
言尺顯然想不到自己會在關(guān)鍵時刻被人出賣,他憤怒的眼神還沒來得及轉(zhuǎn)換,便對上了敖霜饒有興趣的臉。
“高見……高……哦,華清天君剛剛建議將今年的觀禮之地建于萊蕪仙洲,我說的對吧華清!”
華清的一臉僵硬的表情再次顯現(xiàn),“對,是這個意思?!?p> “萊蕪仙洲?”敖霜眉眼間蕩漾出笑意,“那不是當(dāng)年天帝陛下之妹,碧浮上神所居之地。我記得,自從碧浮上神殞身之后,萊蕪仙洲已經(jīng)許久無人居住了,但聞其地景色秀美,乃是仙界的世外桃源。我說的對吧,花神?”
曹植略微詫異,卻不見慌亂,他點了點頭道,“確實如此,仙界花草,除了云第城瑤池外,便數(shù)東極萊蕪仙洲生的最好?!?p> “果然是個好主意”敖霜美目流轉(zhuǎn),全部心神都落在翻涌滾動的天河上,“諸位仙僚若無事便回去吧,天帝陛下閉關(guān)期滿,實在無須這般興師動眾,只我三大天君在此便好?!?p> 眾仙聞言面面相覷,這敖霜天君雖溫言妙語,但骨子里卻殺伐果斷,有一無二,氣魄和手段更是上屆刑天那莽夫所不能及的,這也是為何她繼任尚不足百年,便能令眾人對她忌憚三分的原因,如今這天空臺除了天帝和華清,便數(shù)她的話最有分量了。
一時間大家說不上是該走,還是該留……倒是言尺趁機(jī)給曹植使了個眼色,后者會意,攜著牡丹等人隱匿于人群之中。
“花神留步!”
曹植腳步一滯,他暗自悔恨沒那腳底抹油的本事,只得轉(zhuǎn)過身來,“天君還有何吩咐?”
敖霜緩步走近,“陛下閉關(guān)期滿,瑤池的花是時候盛開了?!?p> 一尾紫麟幼龍吞吐著長信落在敖霜的肩前,赤紅色的雙眼虎視眈眈的盯著曹植
“臣明白?!?p> “有勞了……”敖霜說話間,紫麟小龍一躍而起,不偏不倚的落在曹植身上,敖霜言語嗔怪,“風(fēng)息,不許對上神無禮,快下來!”
風(fēng)息乃是敖霜自東海帶來的幼龍,乃敖霜親侄,年紀(jì)與長生倒是差不了幾歲,至于他的身世——相傳是敖燼當(dāng)年遺落在外的私生子。
風(fēng)息在曹植身上四處聞了聞,未曾發(fā)現(xiàn)任何異樣,它吐著火信跳落到敖霜的手中。眾仙紛紛告退,一個比一個跑的還快。
看來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女人,這個道理在天上也適用。
華清眼疾手快,和曹植擦身而過時,將長生遞到曹植手中。正在這時,天河逆流而上,水紋斗轉(zhuǎn)間映出牡丹盛開之象,天帝玉綸長發(fā)飄散束于肩后,與淡薄的八重天地渾元成為一體,他赤腳踏上足下之地,舉步不疾不徐。
敖霜再不復(fù)方才的清冷高傲,她眼中柔波流轉(zhuǎn),心中生了歡喜卻又像在克制一般,隨著華清和言尺迎上前去。
“臣,拜見陛下”
玉綸虛手扶起言尺和華清,又向前邁了兩步,伸手扶起敖霜。
敖霜只是含笑起身,卻看到玉綸手中的瑩白絲帛,她心下詫異卻未做何表現(xiàn)。
“陛下此次閉關(guān),神力更勝以往,當(dāng)絕冠六界”
敖霜緩緩言道,玉綸蒼白如雪的臉上露出難得的笑意。
“換做六界任何人說此話,我都會覺得是阿諛奉承。唯有敖卿的話,我是信的?!?p> “謝陛下!”
敖霜的神色不變,瞧在一旁的華清沒有任何表情,端然的像是座石雕,倒是言尺背地里做出嘔吐的動作來,卻又怕被天帝和敖霜瞧見,趕緊收斂了如平常。
玉綸越過敖霜看向言尺,“今年的瓊臺宴如何興辦,卿可有所安排?”
言尺堪堪道:“剛剛?cè)A清天君與臣商議,將今年的瓊臺宴設(shè)在東方萊蕪仙洲,臣覺得甚好?!?p> “的確”敖霜說,“臣和花神也覺得不錯,只是萊蕪仙洲荒寂多年,也該好好修繕一下,此事……”
“此事便交給言尺和華清去做吧!”玉綸指間微微浮動,轉(zhuǎn)瞬間便化為原來的模樣,“敖卿還有生辰的沐花禮要忙,就不用插手了。”
“是……”
敖霜微愣片刻,隨即點了點頭。
“既然無事,敖霜和言尺便先退下吧!”說著玉綸指著華清,“你隨我回云爻殿”
云霧再起,玉綸和華清的身影消失不見,言尺呆呆地站在原地,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只剩下自己和敖霜時,來自本能的懼怕讓他跑的比誰都快,簡直是瞬間,原本巨大的占地面積上空無一人。
敖霜冷然,風(fēng)息從敖霜的身后緩緩爬了出來。
“風(fēng)息,你去查查,陛下手中那方絲帛到底出自何處。”
“是,姑姑!”
紫龍一躍而下,化作一唇紅齒白,背若削柳的少年,敖霜滿意地頷首,望著腳下浮動的天河水中自己倒映出的影像。
云爻殿終年不散的云霧因為玉綸和華清的出現(xiàn)而消失無蹤。
“華清,這三十年來可有什么消息?”
“陛下指的是?”
玉綸深深看向華清,華清會意。
“花神府的那個孩子名叫長生,如今也是出了名的性格頑劣,乃是花族的混世魔王?!?p> “哦?”玉綸詫異,“這倒是不像她!”
華清竟在玉綸的臉上看到了笑意。
其實這笑也不是沒有,即便冷如冰霜的玉綸也時常笑,只是這笑里能有幾分真心,那就說不準(zhǔn)了。但此刻,這位高高在上陛下的笑里,卻毫無心機(jī)和防備。
“你繼續(xù)說!”
華清反應(yīng)過來之時,剛才他所看到的仿佛只是幻覺一般。
“是,這長生前幾日將櫻族族長的孫兒畢節(jié)打了一通,因為下手過于狠辣,引得櫻族族長跑到了花神面前討說法!而方才……”
“方才?”
“是,方才不知因何緣故,那長生和畢節(jié)還有言尺的侄子谷芃芃,三人在天河邊大打出手,還親手毀掉了法器倒谷刺尾鞭,臣當(dāng)下驚駭,又恰巧趕在敖霜天君前來,怕此事來不及向陛下稟報,便將那孩子束了,交給花神帶回去關(guān)了起來!”
“敖霜身為邢王,多年來以殺伐決斷震懾六界?!庇窬]頓了頓,“華清,你的處理很好?!?p> 華清心中腹誹,“還不是你給了人家那么大的權(quán)力!”嘴上卻稱是,他將尾鞭呈給天帝,玉綸看著整齊的切口和類似燒焦的刮痕,以及上面星星點點已經(jīng)干涸的血跡,“這,都是那孩子弄得?”
“正是”
“可知是何緣故?”
華清搖了搖頭,“尚且不知,陛下可需親自審問長生?”
玉綸愣了一下,隨即神色恢復(fù)常態(tài)“先不必,只需囑咐花神,好好看管好他即可。對了華清!替我知會妖尊,說我業(yè)已出關(guān),龍族敖燼的追查之事,麻煩他上來親自與我說上一說?!?p> “巧了,妖尊昨個兒剛派人傳來消息,說聽聞陛下即刻出關(guān),想來見您一面”
“妖尊遠(yuǎn)見”玉綸心領(lǐng)神會,“切記,此事萬不可走漏半點風(fēng)聲,尤其是斷崖山!”
“臣明白”
華清的身影隱匿于云霧中,隨即消失不見。
玉綸拿起絲帛,微一用力,原本柔軟堅韌絹帛竟在其指間化作一汪清水。
“長生……”
偌大的云爻殿,玉綸的聲音不斷回響著。
“主人!”
冷峻的聲音打破回響,一道金光自玉綸心口的位置涌出,金光不斷翻涌幻化成人,那是一個高而瘦削的男人,皮膚白得近乎透明但雙瞳卻閃著異金色,齊整貼合在眼周的墨銅色面具將他襯的極為神秘。
“你回來了!”玉綸睜開眼睛。
“主人,你的傷為何越來越嚴(yán)重了?”
“都是當(dāng)年闖七難留下的,再加上天魔大戰(zhàn),惡化罷了……”
玉綸說著,像是積壓了許久的咳嗽得以釋放般,捂著嘴輕聲咳起來。
男人未說一句話,竟是維持著原本的姿勢坐著,聽咳疾平息的天帝繼續(xù)說,“我的病,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敖燼如今怕已是猜到了我的狀況,他們的陰謀,快要藏不住了!”
“主人放心!我在!”
玉綸微微一笑,“還記得我交給你的任務(wù)嗎?”
“在六界尋得日神轉(zhuǎn)世,則束之。尋得夜神分身,則殺之。抱歉主人,日神的轉(zhuǎn)世,至今沒有找到!”
“嗯!但星夜”玉綸喃喃,“前一個不急,不過,這后一個,可能你或許很快就能完成了?!?p> 被喚做星夜的人沒說話,只是抬頭看著玉綸。
“夜神分身,我已經(jīng)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