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秋暗下一驚,表面上仍不動聲色。
“當然聽說過?!?p> 仔細打量了幾眼這間布滿暗門的側(cè)殿,沈知秋承認,這其中的確暗藏玄機。
莫非這里就是傳說中的——天機閣?
她頓時恍然。
而男子一下子就看出她心中所想,再次輕笑出聲。
“哈哈,你該不會以為,我這里就是那傳聞中的天機閣吧?”
“…難道不是?”沈知秋嘴角一抽,“既然不是,你提它做甚,莫非…”又是故意逗弄她?
說不清內(nèi)心是何種情緒,沈知秋看著男子面上越來越深的笑意,只覺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侮辱。
“堂堂慶云殿少主這般戲弄人,當真一點意思都沒有?!?p> 她板起臉,清艷的面孔揚起幾分不快。
“說得好?!?p> 男子笑意未散,話鋒一轉(zhuǎn),“我自然沒有戲弄你,這里本就是天機閣。”
沈知秋:………
誆誰呢?
見她擺明了不信,男子也不強求,他無意撥了撥暗門邊上作為裝飾的琉璃冰墜,碰撞出“叮當”幾聲,無比清亮。
這小玩意兒成功引起了沈知秋的注意,她稍稍走近,發(fā)現(xiàn)每一扇暗門前都綁著相同樣式的冰墜,晶瑩剔透,做工精細,果真是畫龍點睛之物。
“這些小玩意兒,想必也自有效用吧?”沈知秋忍不住上手捻起把玩。這等精致的手藝品用來裝飾死板的暗門,簡直是暴殄天物,讓人實在不能不多想。
“你最好別碰它?!?p> 男子看著沈知秋伸手,笑眼微瞇,語氣竟有幾分排斥。
可是遲了,沈知秋的手已經(jīng)摸上那塊琉璃冰墜,學著男子剛剛的樣子,輕輕撥了撥。
叮當。
電光火石之間,面前的那扇暗門轟然敞開,沈知秋神色一僵,眼睜睜地看著一只手從其中伸出,頓時目呲欲裂,驚恐萬分。
“啊啊啊??!”
仿佛下一刻,這只蒼白可怕的手就會將她吞噬一般。
…………
“別鬼嚎了?!?p> 男子環(huán)胸旁觀許久,幽幽道,“看仔細了,那只手不是真的?!?p> 沈知秋哪里還敢細看,慘白著張臉將暗門迅速合上,哽咽到說不出話來。
“都說了讓你別亂碰?!?p> 沈知秋咽下一口唾沫,微微穩(wěn)住心神。
“少主,剛剛那個是…”
“你不是我殿內(nèi)之人,不必喚我少主?!?p> 男子微挑的笑眼垂下看她,語氣輕漫,卻透著股微妙的不樂意。
“那…我如何喚你?”
被他連番戲弄幾次,沈知秋的語氣也不由得加重。
男子輕咳兩聲,“墨煙。”
怎么不干脆叫冒煙呢?
正腹誹著,沈知秋忽然腦門一震,想起自己一路跟隨墨煙前來此處可不是來參觀的。
“呃,墨煙,有關(guān)你殿內(nèi)丟失的那些書,我有話要說。”
墨煙眼神一愣,“我的書?”
“對了,我的書…”
墨煙眼眸忽然一暗,比那昏暗的燭光還要讓人看不清。
沈知秋:???
他的一只手繞過耳后,將幾縷礙事的碎發(fā)撥了過去,露出白皙的側(cè)耳。
沈知秋注意到他耳垂上那塊碧色的琉璃墜塊,在昏暗的燈光中依舊瑩瑩可愛。
一個大男人,為何佩戴這種女孩子家家的飾物?。?p> 仿佛應(yīng)了她的心聲,墨煙忽然將耳垂上的碧綠色墜塊取下,置于手心。
墨色眼眸逐漸漾起波瀾。
他看向沈知秋,神情已不再那般輕松快意。
沈知秋第一次在墨煙這張?zhí)焐男δ樕峡闯鲆唤z戾氣。
“你一個女人,也有這等膽色,敢盜我的書?”
“我可以解釋的!”
沈知秋被他忽然凌厲起來的眼神嚇出一身冷汗,“我們不過是途徑此處的旅人,偷書者另有其人!”
“而且,而且,”沈知秋憋紅了一張臉,“我,我是女兒身的事情…”
“也是假的?”墨煙挑起的眉中蘊滿怒意,“你不會真以為我是個傻子吧?”
“是,是真的!”沈知秋飛快地想著措辭,“可是與我同行的那個人不知我是女兒身,我也不能讓他知道!”
墨煙看向她的眼神變得有些奇怪。
“與你同行的那個人不是你弟弟嗎?”
沈知秋被哽住。
糟,糟糕了…
雖然當初自報家門時墨煙不在場,但他也極有可能從裴旻那里得知她和花清逸臨時編造出的假身份…
果然,迅速反應(yīng)過來以后,冰冷的怒意再次迸發(fā)。
“連身份也是假的,你讓我怎么相信你?”
墨煙此時就像是變了一個人,渾身上下所散發(fā)出的氣質(zhì)都截然不同。
“還不是因為你的手下沒摸清楚事態(tài)就胡亂將我們抓進來…”沈知秋一邊說著,一邊下意識地將手伸進袖中,試圖找到些能挽回局面的東西。
墨煙顯然注意到了她的動作,面色愈加陰沉,踏著沉重的步子朝她逼近。
“哎,你想做什么?”
沈知秋瞪大眼睛看著他逼近,沒來由地一陣心驚膽跳,“那些書真的不是我們偷的!”
然而,在墨煙面前,這句不知重復(fù)了多少遍的話顯得那般蒼白無力。
于是,沈知秋決定再補上一句。
“況且,那些書如今不是已經(jīng)找回來了嗎?”沈知秋抹掉腦門上的汗珠,既然已經(jīng)找回來了何必如此耿耿于懷呢?
“呵,找回來了,難道就任由那偷書賊逍遙自在嗎?”
墨煙緊盯著她,幾乎是一字一頓道。
…………
看來跟他是說不通了。
沈知秋嘴角一松,面上露出一抹苦笑。
“咻”的一聲,墨煙不知何時已從左手邊的暗門中取出一大束繩索,還在手中細細比對了一番。
那雙笑眼朝她望來,笑意卻未達眼底。
沈知秋無奈地伸出雙手,“我自己來?!薄蓯鄣姆指罹€———
“少主,少主!”
裴旻急促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內(nèi)回蕩,“少主您在哪里?。?!”
聽著這若即若離的聲音逐漸遠去,沈知秋忍不住出言提醒。
“呃,你屬下在喚你。”
墨煙頭也不抬地應(yīng)了聲。
“恩,我不聾。”
“…那你怎么不吱聲?”
“他要通報的事,我已經(jīng)知道了?!?p> 墨煙微微抬眸,“不就是你那便宜弟弟不見蹤影了嗎?”
便,便宜弟弟…
“咕咚”一聲,沈知秋咽下好大一口唾沫。
“可你對這里了如指掌,找到他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
“是啊,對我而言是很輕易?!蹦珶熇湫σ宦?,“可你想過沒有,這里的暗門沒有上千也有好幾百,為了找這樣一位小角色,我又需要動用多少人力,花費多長時間?”
沈知秋迅速反應(yīng)過來,“他可是你們認定的偷書賊,他跑了你們就這樣不管了?”
“我的護法會找到他的?!蹦珶熡行┎荒蜔┑負哿藫垡屡?,“我看你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你是領(lǐng)頭羊,我第一個不會放過的人,就是你了?!?p> 看著墨煙拿起殿內(nèi)最明亮的一盞燭臺就要離開,沈知秋也顧不上解釋什么領(lǐng)頭羊,連忙叫住他。
“等等!你不會要將我一人留在這兒吧?”
她明滅不定的眸子緊盯著那盞被墨煙拿在手中的燭臺。
墨煙挑眉,“你這女子,莫不是還想留我過夜?”
“我沒有!”
沈知秋被他識清身份,也就懶得再扭扭捏捏,“你瞧我被綁的這樣嚴實,手腳都動不了,你卻還將那明燈拿走,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墨煙:………
沈知秋此時像極了一只粽子,五花大綁,搖搖欲墜。
“你有什么立場提要求?”墨煙狠狠剜了她一眼,“真把這里當成是有求必應(yīng)屋了?”
“我…”
“遂你的愿,現(xiàn)在我就派人去找你那便宜弟弟?!?p> 墨煙丟下這一句,頭也不回地斥袖離去。
“等等!”
沈知秋連忙一蹦一跳地跟在他身后,卻見他只不過隨意地揮了揮手,那玄乎的暗門開始緩緩合并,一片震耳欲聾過后,眼前不見一絲縫隙。
墨煙的離開,帶走了殿內(nèi)的最后一絲光線。
沈知秋杵在原地許久,兩行清淚從面上滑落滑落。
至少,至少留一支蠟燭吧…
這里真的好黑…
她摸著冰冷的壁緣在空間內(nèi)四處蹦噠了一會兒,忽然摸到一處形狀四方的實物。
恩…貌似是剛剛墨煙給她變出那盞屏風。
是啊…若不是他出手相助,又變繃帶又變屏風的,這次在清逸面前,可就真的紙包不住火了。
沈知秋嘆了口氣。
可誰成想這墨煙居然變臉變得這么快,剛開始還和和氣氣,后一秒就不通情理,任憑她怎么解釋都不信。
并且,她還有一件最疑惑的事。
既然被偷的書已經(jīng)回到墨煙手中,他還打算對她和花清逸做些什么呢?
一提到那些書,墨煙展現(xiàn)出的態(tài)度就大相徑庭,前后根本不像是一個人。
到底…那些書中藏著什么秘密?
都說人在黑暗中總能挖掘奇思,沈知秋蜷縮著身子坐了下來,眉頭都皺成了一團。
她忽然想到一件很鬧心的事。
如果她沒記錯,花清逸似乎在被抓進這里之前,拿走了那批貨物中的一本書。
《天地行》!
仔細回想起來,這本書她不是沒聽說過。
整個皇朝內(nèi),這本書只存有三本,蹤跡難尋。
若花清逸拿到的那本是真跡,那便千真萬確是珍品無疑。
可他收起那本書有何用意呢?
等明日墨煙清點起那批貨,發(fā)現(xiàn)少了這樣一本珍品真跡,怕是又會怪罪下來。
這花清逸,究竟跑哪兒去了?
正百無聊賴的想著,只聽一陣轟隆作響的巨大聲響,昏暗的殿內(nèi)漏進幾縷亮色。
有人來了?
沈知秋拿不定來者何人,身體又往暗處挪了挪。
弄出這么大的動靜,若是又將人招引來可如何是好?
來人步子輕快,似乎對這殿內(nèi)的擺置熟捻于心,不一會兒便來到那層層疊疊的暗門前,發(fā)出一道低低的感嘆聲。
“居然…一點沒變…”
這個聲音?
沈知秋下意識彈跳起來,一腳無意間重重撞向那巨大的屏風。
“咚!”
來人迅速反應(yīng)過來,往她的方向瞄去。
沈知秋穩(wěn)住心神,試圖緩緩站起身來。
可那粗糙的繩索難纏無比,一陣折騰過后,仍然緊緊附在她身上,死死拖住她的后腳跟。
“知秋哥哥~”
清脆的聲音喚住她,下一秒,花清逸已與她近在咫尺。
“清逸就知道,知秋哥哥在這里。”
眼看著一只蒼白的手忽然抓住自己,沈知秋那被封存不久的恐怖回憶被喚醒,臉色大變,欲甩開他的手。
不過她似乎忘了,花清逸的手勁大得驚人。
黑暗中,沈知秋看不清對方的神情,只覺得手臂上的力道逐漸收緊。
“你被綁起來了?”
那聲音忽然變了一副語氣,尾音上揚,訝異中帶著一絲不悅。
還不等沈知秋回應(yīng),花清逸就一聲不吭地搗鼓起來。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以最快的速度將她身上的繩索拋開,解除了那令她不適的束縛。
沈知秋這才順利地站起身,僵硬的身子軟弱無力地抵在墻縫中。
花清逸不但沒有扶她,反而欺身壓上來,將她死死地擠在墻角。
沈知秋臉色一黑。
“你干什么?”
花清逸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額頭,“噓~有人來了?!?p> 還不是你剛剛?cè)浅龅膭屿o太大?
沈知秋正想指責他兩句,殊沒料到上頭傳來一陣悶哼,花清逸幾乎貼在了她身上。
搞什么?
沈知秋腦袋一空,剛被解放的爪子忙不迭地拍上花清逸的胸膛。
兩人身體同時一震,驚目圓睜。
等等…這個觸感?
沈知秋不確定地又拍了拍,手上傳來的真實觸感險些讓她喊出聲。
“別出聲!”
花清逸連忙捂住她的嘴,“都說了有人來了!”
有人來了?人呢?
沈知秋豎起耳朵,屏氣凝神。
半晌,也沒聽到什么可疑的聲音。
沈知秋疑惑地推了他幾下,表示疑惑。
花清逸輕喘了口氣,“方才進來的時候,只顧著找知秋哥哥,忘了把門帶上?!?p> 所以呢?
他緊接著說下去,“那位護法哥哥一直在找我,現(xiàn)在應(yīng)當就在附近。”
說著,花清逸將腦袋埋在沈知秋肩上,兀自喘著粗氣,“知秋哥哥,讓清逸好找啊。”
……………
沈知秋眼觀鼻鼻觀心,根本不敢動彈。
長這么大,除了沈歌,當真沒有人與她如此親近過。
況且,花清逸他…
“清逸,”沈知秋實在忍不住將腦袋別開,“你能不能解釋一下,你的衣服去哪兒了?”
花清逸聞言絲毫沒有半分害羞之意,反而輕佻一笑,極其曖昧地在沈知秋肩上蹭了蹭。
沈知秋:??????
察覺到沈知秋內(nèi)心的躁動,花清逸輕笑出聲,“清逸沐浴完后,就發(fā)現(xiàn)衣服被人拿走,于是就一路這樣找了過來。”
“這么說,你是因為衣服被人拿走才離開的?”
沈知秋恨不得將肩上的那顆牛皮糖一般的腦袋甩開。
“那你如何得知我在此處?”她蹙眉問道,“這里的暗門可玄乎的很,你總該不會是一扇扇摸過來的吧?”
倚在肩上的腦袋動了動,似乎是在斟酌些什么。
就在他打算開口的那一瞬間,側(cè)殿門外傳來了靴子摩擦地面的刺耳聲響。
“嘶~這里的門怎么大開著?”
是裴旻!
“他果然追來了?!?p> 花清逸沉聲道,似乎早有預(yù)料。
“那怎么辦?”沈知秋的頭頂開始冒汗,“被他發(fā)現(xiàn)我們在這兒豈不是完了?”
“不會?!?p> 花清逸聲音放輕,“他不敢進來?!?p> 什么?
裴旻沒有再發(fā)出任何聲響,貌似真的沒有走近查探的打算。
沈知秋內(nèi)心驚惶不已,身子又被花清逸擠得難受,忍不住挺直了身子,欲叫他知難而退。
霎時,一道未曾料到的喘息從花清逸口中溢出,他身子一顫,渾身就如同被鋒利的蜂刃蟄了一下,迅速離開了她。
沈知秋雙頰通紅,她死死咬著嘴唇,拼命忍住不出聲。
怎么回事?花清逸這家伙,為什么反應(yīng)這么大?
那聲喑啞的喘息聲就在她耳邊回蕩著,頗有魅惑入世之感。
“知秋哥哥…”
一片黑暗中,沈知秋竟然看到,那葡萄籽般艷乍世人的晶亮眸子,忽然泛起漣漪,春光無限。
一邊凝神注意著裴旻的行動,一邊又不得不專心應(yīng)對面前不得不提防的花清逸,沈知秋徹底偃旗息鼓。
這時候,腳步聲重新響起,漸行漸遠,緩緩變輕。
人走了…
“呼”的一聲,面前忽然燃起明亮的燭火,沈知秋被這突如其來的光線刺得睜不開眼,半個身子都別了過去。
“清逸,你哪兒來的蠟燭?”
沈知秋抬起手護住眼睛,斑駁的光圈在指縫間流轉(zhuǎn),映照著少年棱角分明的臉龐。
這樣近的看,花清逸的樣子已經(jīng)與第一次見面時產(chǎn)生了些許細微的差別了。
那時候的他,天姿獨絕,翡翠玉容,縱使憨狀可掬,渾身卻散發(fā)著一股藏不住的貴氣。
如今除了身體清瘦了些,眼神也多了讓人看不懂的東西,身上的傻勁愈發(fā)隱退,鋒芒畢露。
那明亮的眸子盯著她,濃密的睫羽掩住了眼底的流光溢彩。
他唇角微揚,端的是眉目自成詩三百,鬢如春風裁。
“跟我來?!?p>
醋溜小土豆
因為過年假期的原因,拖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