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云翻滾,烏泱涌起,微亮的天色不一會兒便被染成了墨色。
沈知秋抱頭郁悶地走在前面,身上裹著一層雪色的長袍。而花清逸只著里衣,步子不急不緩地慢悠悠跟在沈知秋身后,深色的眸子中隱著笑意。
“如何,知秋哥哥,我說過,不出一時三刻便會落雨?!?p> 沈知秋回頭瞅他一眼,“殊不知你還懂這個?”
“那是自然,在天機閣那幾年清逸也不是白待的?!?p> 花清逸秀美絕倫的面龐顯露出一抹難以掩飾的自得之色。
話音剛落,沈知秋只感面孔一濕,已經(jīng)有透明的液體“嘀嗒”幾聲急不可耐地打在她的臉上。
“我知道這附近有處可以避雨的地方。”花清逸早有所料地抖了抖衣衫,似乎一點也不在乎自己被打濕的頭發(fā),眉眼彎彎地朝沈知秋伸出手。
“知秋哥哥,跟我來?!?p> 沈知秋看著那只白皙修長的手,心里卻暗自泛著嘀咕。
花清逸這家伙,怎么被淋了雨還一副游刃有余的樣子…
“快跟我來吧,雨越來越大了!”花清逸不等她反應(yīng)便兀自抓住她的手,一把扯起她身上的白袍拉過頭頂。
幾縷青絲從發(fā)間蹦出,自面龐掃過,癢癢的觸感,轉(zhuǎn)瞬即逝。
沈知秋不由得一怔,她的目光緩緩落下,落在花清逸那被雨水偷襲的脖頸上,眼看著幾滴雨水悄無聲息地滑入他的衣襟,沈知秋竟是跟著咽了口口水。
花清逸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側(cè)過臉朝她勾了勾嘴角。
心臟猛地漏了一拍,沈知秋面色微變,悚然捂住胸口,迅速別過臉,控制自己不去看那片無限好春色。
花清逸看在眼中,眸中的神色愈加捉摸不定。
手上力道一緊,兩人腳下的步子都加快了些。
花清逸沒有記錯,就在離天機閣不過幾里的地方,果真出現(xiàn)了一處足夠二人避雨的石洞。
袍子重新回到沈知秋身上,花清逸率先朝石洞靠近,示意沈知秋待在原地。
沈知秋:???
“知秋哥哥別急,這兒的石洞可以藏下不少人,清逸先去探探?!?p> 說著,花清逸隨即將她按在洞邊的縫隙旁,以防她再被雨打到。
“不要發(fā)出聲音哦?!?p> 沈知秋張了張嘴想叫住他,無奈花清逸沒有給她任何機會,轉(zhuǎn)身就進入深不可測的石洞內(nèi)。
這種偏僻的地方,若是真有人在…
沈知秋不由得為花清逸捏了把汗。
可令她沒想到的是,花清逸并沒有讓她等太久。
還沒一會兒,空曠的石洞內(nèi)就傳出呼喊她的聲音。
“知秋哥哥!進來吧!”
里面沒人嗎!
一陣猛烈的驚喜攫住了她,沈知秋將額前被打濕的發(fā)絲撥到一邊,動作迅速地沖進洞內(nèi)。
“清逸!”
沈知秋在黑暗的石洞內(nèi)摸索了一陣子,卻沒聽到什么其他聲響,忍不住喚了一聲。
下一秒,有人在暗處抓住她的手,同時捂住了她的嘴。
?。。。?!
“別怕,是我,知秋哥哥?!?p> 花清逸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輕傳來,沈知秋穩(wěn)住心神,扶住了那只捂在她嘴上的手。
“這里…有人在?”
“嗯?!?p> 沈知秋臉色一白,“那些人在哪兒?”
“他們不知道我們是什么人,暫時不會輕舉妄動。”
花清逸的氣息幾近在她耳邊,“我們就在這里待一會兒,雨勢小了馬上離開?!?p> “你知道他們是什么人?”沈知秋輕喘了口氣,幾滴冷雨順著發(fā)絲滑落。
“不知道。我們就當作不知道他們的存在就好?!?p> 花清逸帶著她又往前摸索了幾步,試圖找到一處安身之地。
沈知秋暈暈乎乎地跟著他坐下,眼前伸手不見五指,她根本看不清這洞里除了他們以外還有什么人。
“這里當真藏著人?”
她忍不住又向花清逸確認了一番。
花清逸側(cè)過身子。
“知秋哥哥,難道不相信清逸?”
縱使看不見花清逸此刻的樣子,沈知秋也能想象到他的表情。
眉目低垂,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沈知秋抿了抿唇。
“信,當然信?!?p> 花清逸聽出她的敷衍,也沒糾纏下去,只是輕笑一聲。
忽然,只聽不遠處傳來一陣猛烈的咳嗽聲。
“咳咳咳咳…”
聲音是從那邊傳來的!
沈知秋立刻警惕地望了過去。
“那幾個該死的小鬼!”粗啞的男聲隨后響起,此起彼伏的喘息聲緊隨其后,“大哥你沒事吧,怎么流了這么多血!”
聽這些聲音,好似人還不少?
“呸!”那粗啞的男聲再次炸響,“幾個細胳膊細腿的小白臉,還不能把你大哥我怎么樣!”
有微弱的鐵銹味傳來,沈知秋不禁皺起鼻子。
當真,那人定是受了傷,也流了不少血,與他們一般,前來此處避雨。
可是為何受傷,被何人所傷,這又成了新的問題。
沈知秋兀自出了神,身子都不由自主探了出去。花清逸有所察覺地把她往下按了按。
“花清逸,你做什么?”
沈知秋捏著嗓子在黑暗中朝他瞪眼。
“知秋哥哥你才是,在做什么?”
花清逸的聲音壓抑著隱隱的不悅,“我記得我剛與你說過,我們就當作全然不知他們的存在就好,無需管他們的事?!?p> 空氣中鐵銹的味道愈來愈濃,沈知秋顧不上與他爭辯,只感到脖子上的青筋一直在不安分的跳動。
“你不覺得有些不對勁嗎?”沈知秋癱在地上,“我總覺得那些人,不像是什么好人…”
“所以,如果不小心惹出什么動靜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我們的下場只會更慘?!被ㄇ逡菁毑豢陕劦穆曇舻偷驮谒厒鱽恚爸锔绺?,剛剛…清逸是不是嚇到你了?”
“那倒沒有…”沈知秋剛打算開口解釋幾句,就被花清逸含糊不清的嘟囔打斷了,“是清逸太高估自己了,原先以為,早已經(jīng)習慣了的…”
“等等,”
沈知秋豎起耳朵,連忙止住他,“不知是不是錯覺,但我好像聽到有腳步聲離我們越來越近了?!?p> 兩人雙雙一驚,這才反應(yīng)過來,剛剛那粗啞的男聲正在不斷開口說話,并且聲音絲毫不加收斂,已經(jīng)逐漸逼近了他們。
“不要發(fā)出聲音,他們不會發(fā)現(xiàn)我們。”
沈知秋的后背緊緊貼在冰冷的巖壁上,花清逸的這句重復過好幾遍的話也已難以使她安定。
有微弱的明火跟隨著來人的腳步聲一同向他們靠近,沈知秋微微抬頭,已經(jīng)能恍惚看清花清逸的臉部的輪廓。
花清逸聞聲也扭頭望她,眸中卻不見絲毫驚慌。
“清逸,如果害怕的話,不用硬撐著也是可以的?!?p> 看著他波瀾不驚的樣子,沈知秋忍不住道。
“知秋哥哥說笑了,清逸怎會害怕?”花清逸依舊不為所動,只是眸光微動,定定地望著她。
兩人言語之間,那伙不明身份的人已經(jīng)逼近到了拐角,粗聲粗氣的低喝聲沒入耳畔。
下一秒,明火閃耀,兩人的身形被徹底暴露,一伙人手中舉著打火石,數(shù)目相對,沈知秋險些沒坐倒在地上。
“該死,這里怎么會有人!”未曾想到,面前的幾位粗壯大漢比他們的反應(yīng)還大,為首那人的胳膊還在往外冒著血珠,想必那股鐵銹味就是從此傳出的。
“慘了大哥,是他們的人!”粗壯大漢身后的幾名年輕壯漢看了他們幾眼,紛紛滋哇亂叫起來,露出難以言喻的恐慌神情。
沈知秋:???
什么亂七八糟的?
她往自己身上瞅了瞅,又往花清逸身上瞅了瞅,硬是沒瞧出什么不妥。
“快走!快走!”
眼見兩人沒什么舉動,這群壯漢更是惶恐,唯恐他們偷使些手段恫嚇他們。
有人甚至還在情急之中朝他們胡亂擲了些許東西,幾次都被花清逸穩(wěn)穩(wěn)接住。
“別磨蹭了,快走!”
眼看著明火即將消失,沈知秋上前抓住為首的壯漢,“那個,請問…”
“放手!”那壯漢轉(zhuǎn)過臉,扭曲的面容嚇了沈知秋一跳,“小白臉,你碰到我傷口了!”
“抱歉,不過…”
眼看著壯漢身后的人已經(jīng)不分青紅皂白地朝她砸了一團像面粉一般的糊狀物,沈知秋下意識去躲,不偏不倚松開了那名壯漢的胳膊。
花清逸一個箭步上前,結(jié)結(jié)實實地替她擋下了那陣散落成霧的白粉。
同時,沈知秋嗅到一股異香,正是那從白粉上散發(fā)出的氣味。
幾個壯漢見花清逸毫無懼色,更像見了鬼一般往洞外搡去,還順手將打火石也扔給了他們。
“搞什么啊那些人…”
沈知秋攥著那塊來之不易的打火石,簡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轉(zhuǎn)身剛挨近花清逸幾步,那股異香就再次包裹住了她,氣味愈加濃烈。
這次沈知秋可以肯定,這股味道必定來自那不知為何物的白粉。
打火石碰撞之間擦出火光,沈知秋一手托著光亮,一邊從懷中掏出布條,想為花清逸擦凈面上的白粉。
不成想,見她打算靠近,花清逸卻是先一步癱軟了下去。
“別接近我…”
花清逸低垂著腦袋,連聲音也變得松軟無力。
這是怎么了?
沈知秋蹙起眉。她開始后知后覺地擔心那些白粉是不是什么腐蝕皮膚的毒物。
“清逸,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沈知秋每靠近一步,花清逸就往后縮一寸,不明情形的還以為沈知秋試圖對他圖謀不軌。
沈知秋:………
倒是吱個聲??!
“這些白粉,”花清逸似乎掙扎了一會兒,緩緩抬起臉,明滅不定的光亮下,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這些白粉…一定來自謝家香坊?!?p> 謝家香坊…
沈知秋立刻反應(yīng)過來,“謝子舒!”
“八成是從他身上搜刮出的東西?!被ㄇ逡萦滞罂s了縮,“這些粉本身沒有問題,重點是這香味?!?p> 他又艱難地抬頭看了看沈知秋,“所以,知秋哥哥,你別靠我太近,這香味可不是什么好東西?!?p> “你知道這香味是怎么回事?”
被他這么一說,沈知秋自然不敢再靠近他,花清逸動了動嘴唇,最終卻沒能說出話來。
“清,清逸,你究竟怎么了?”沈知秋試探性的向光亮往前伸了伸,試圖看清楚花清逸的表情。
“別看我!”
花清逸猛然抱頭,仿佛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不愿坦誠相對。
“呃…”
沈知秋不得不開始懷疑那香粉是不是真的具有腐蝕性。
否則花清逸為何那般護著他那引以為傲的臉?
沈知秋在原地傻站了一會兒,決定還是說些別的。
“說起來,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些人見了我們就如見了鬼一般,好生奇怪。”
花清逸“嗯”了一聲,算是回應(yīng)。
沈知秋撓了撓腦袋,眼珠子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最后停在了花清逸的頭頂。
“還有,你剛剛說這味香一定來自謝子舒,為何這樣肯定?”
“許是,知秋哥哥沒有注意,”花清逸輕喘了口氣,“子舒哥哥隨身攜帶的那把折扇中所暈染的,正是這種氣味?!?p> “可若真如你所說,那味香有問題,為何他會將香撥弄在最常用的折扇上?”沈知秋想了想道,“他就不怕出事嗎?”
“同樣的一味香,用量多少,與何種配料相搭,攪拌時間長短,諸如此類,都會決定香料的功效…”
沈知秋微訝,“想不到,你懂的倒不少,居然連這些都知道?!?p> 花清逸笑了笑,額間卻不斷滲出冷汗,身體也不受控制地痙攣起來。
“清逸,你怎么回事!”
沈知秋此時也顧不上什么香粉了,連忙上前撒開花清逸的手,將他的腦袋扭了過來。
花清逸極力推搡著沈知秋,殊不知,他此刻的推搡綿軟無力,頗有幾分欲說還休的意味。
沈知秋被他扭捏的動作弄出一臉黑線,干脆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腦門上,“花清逸,清醒點!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很讓人擔心!”
此言一出,也不知道是被沈知秋這一巴掌拍懵了還是怎么著了,花清逸居然有那么一瞬間的怔仲,使得沈知秋輕而易舉地扒開了他一直緊捂在腦門上的手。
花清逸瞪大眼睛仰頭望著她,原本雪白如玉的面孔爬上數(shù)不清的緋紅,刺目得幾近要滴下血珠。
沈知秋愣了愣,隨即將手放上花清逸額頭。
“你的臉怎么這么紅?”
“別…”
花清逸動作迅速地捉住她的手,目光中依稀帶著乞求,“知秋哥哥,你別管清逸了,清逸真的沒事。”
沈知秋看著他通紅的雙頰暗自咋舌,“你,這叫沒事?”
這香粉果真古怪,居然能使人在短時間內(nèi)患上溫病…
花清逸哪里知道沈知秋在想什么,只是一味避開她的眼神,又試圖別過頭去。
“花清逸!”
沈知秋趁機抓緊他,“別躲躲閃閃的,你快告訴我,這些香粉,究竟是什么東西?”
花清逸的手掌溫度漸升,沈知秋微涼的掌心似乎讓他感到了慰籍,一聲難以抑制的喘息自他喉間滑出。
下一秒,沈知秋落入一個滾燙的懷中。
花清逸的手不知何時轉(zhuǎn)移到了她的腰間,身體也毫不避諱地緊貼在她身上。
沈知秋:???
“花清逸,你又抽什么風!”剛剛還一副苦大深沉的嘴臉,現(xiàn)在又在搞什么鬼!
“清逸好似是發(fā)了熱,身體,好熱,好難受…”
花清逸在她耳邊輕喘著,那灼熱的氣息也毫無預(yù)兆地將她的耳朵熏紅。
沈知秋腦袋“轟”的一聲,眼前一片空白。
面部潮紅,呼吸急促,全身發(fā)燙,身體…
眼下花清逸的癥狀,不正與她常在話本中讀到過的內(nèi)容一模一樣嗎!
這香粉居然是帶有催情成分的!
可謝子舒為何要帶上這種東西上路??!
“清逸,你別慌,我知道這是什么了,你先放開我,我?guī)湍阆朕k法…”
沈知秋被他貼得太近,只能艱難地挪動著身體,一面還得穩(wěn)住花清逸躁動的心緒。
“別動?!?p> 花清逸的嗓音逐漸沙啞,滾燙的側(cè)臉緩緩搭在沈知秋肩上,無意識地散發(fā)著致命的誘惑。
“你再亂動,我擔心我,真的忍不了?!?p>
醋溜小土豆
哎,又拖更了。對不起大家,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