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入我縱橫門,知我縱橫好
王邑正襟危坐,即便面前幾案上放了一碗熱氣騰騰色澤誘人黃羊肉,其亦端直了身子,束緊袍袖,面上掛著淡淡的笑,輕開嘴角,“主人家不信某言,何故又請某入內(nèi)?”
鐘衍放下酒碗,輕笑一聲,“先生方才所言雖謬,對衍而言卻是個不小的麻煩?!?p> 王邑一怔,看向鐘衍,只見鐘衍面上似笑非笑,“先生可知何等人不會多嘴?”
王邑心下一悚,只覺得后心發(fā)涼,臉變的刷白,強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某突然想起家中鍋灶尚在燒飯,不便叨擾,這便......”
“砰!”鐘衍重重的將酒碗摔在桌上,厲聲道:“莫不是先生面前這碗黃羊肉不香?”
王邑打了個哆嗦,看了看面色不愉的鐘衍,又看了看面色不善的桓楚,“香,太香了!”
本以為這下能教鐘衍滿意,怎料鐘衍面上更怒,“莫不是衍招待不周,失了主人家禮數(shù),以至于美食當(dāng)前,先生竟不動一筷?”
話音方落,王邑執(zhí)著端碗,在桓楚驚愕的眼神中,三下五除二將一碗滾燙的黃羊肉吞入腹中。
王邑見鐘衍還欲再言,心中苦不堪言,忙伏身拜道,“邑實無惡意,先生何必苦苦相逼!”
鐘衍心下發(fā)笑,面上卻作驚愕之色,“先...先生怎地這般?”
王邑觀鐘衍面色,只覺得鐘衍似笑非笑,宛如貍貓戲弄老鼠一般,只覺得渾身發(fā)涼。
鐘衍笑道:“要問這世上何等人不會多嘴......那自然是自己人!”
王邑嘴里正喃喃的念叨著:“...死人啊......”
聽得鐘衍“自己人”的言論,王邑猛的抬頭,然后狂笑,“先生說的極好,邑今日前來,便是滿懷善意,口出狂言不過以驚取之,還望莫怪!”
鐘衍笑望著前一秒慫的發(fā)抖,當(dāng)下精神抖擻的王邑,朗聲道:“愿聞先生之言!”
王邑振了振衣衫,“入我縱橫門,知我縱橫好,先生可知曉某如今年歲幾何?”
鐘衍細(xì)細(xì)打量,發(fā)現(xiàn)王邑氣色確實不差,頭上雖有白發(fā),卻也大多被黑發(fā)遮蓋,面容紅潤,大體來看,約莫有三十歲,鐘衍正欲開口,又轉(zhuǎn)念一想,這人既讓我來猜,想來年歲應(yīng)當(dāng)不低?。?p> 鐘衍斟酌再三,開口道:“先生莫非已至不惑之年?”
王邑生怕鐘衍再來個幺蛾子,小心翼翼道:“莫非某面容蒼老如斯?某方二十有九?!?p> 鐘衍臉一黑,二十九有甚好猜的,忙擺了擺手,“先生還是揀要緊的說?!?p> 王邑面容一肅,“我縱橫家主謀略,通軍事,合法并儒,通道縱兵,乃天下第一學(xué)派,弟子門人,無不聰敏過人......”
鐘衍冷笑道,“汝自言年不過二十有九,而汝所言法、儒、兵、道,無不有常人一生難窮盡之奧妙,縱汝聰敏,如何敢言盡通?依某所見,汝不過夸夸其談,徒逞口舌之利罷了,桓兄,將此人丟出府去!”
王邑忙道:“某之所言,乃縱橫家,非某也,某不過小小策士,如何能與往日先輩相較!”
鐘衍擺手止住桓楚,“那如今縱橫家有幾人?”
王邑頗為尷尬,“應(yīng)當(dāng)是有兩人。”
鐘衍皺眉道:“何謂應(yīng)當(dāng)?”
王邑道:“某師有一師弟,十年前攜門中秘錄入世,不知生死如何,某入大梁便是遵某師遺命,一者尋訪師叔,二者招納聰敏門人,三者揚我縱橫家威名!”
鐘衍搖了搖頭,一番交談下來,他感覺這王邑多呈口舌之利,不說無用,最起碼不是那般機敏多智,然此人看出些許端倪,或殺或收,總要有個決斷。
鐘衍沉吟片刻,“先生可愿入府相助一二?”
王邑心下皺眉,說實話,他是滿心不愿意,他的意思是收鐘衍做徒弟,在他看來,鐘衍機敏武勇,是一塊好材料,先輩留下的經(jīng)書秘錄讓鐘衍學(xué)了,定能光大縱橫家,然如今吃了鐘衍這么一嚇,他卻是不好再提什么收徒的事,畢竟師傅的地位是在徒弟之上的,而他如今著實有一種被鐘衍拿捏在手中的意味。
王邑思慮半晌,他已然至大梁數(shù)日,最近大梁發(fā)生的事他著實探查了一番,所以將大梁情勢看的還算清楚,在他看來,近來大梁風(fēng)波,得利的唯有梁王與鐘衍,他看不透,只能依照先輩留下的經(jīng)義中所言“得利者或為謀者”這一句,嚇鐘衍這么一嚇,未曾想鐘衍不僅沒把他當(dāng)成寶,反而被鐘衍攥在手中。
鐘衍笑道:“大梁大,居不易,先生思慮如何?”
王邑還是不甘心,“先生可愿入某縱橫......”
鐘衍擺了擺手,“汝師若在世,學(xué)識若能勝某,某自然情愿?!?p> 王邑長嘆一聲,心想著日后只消顯露出些能耐來,或可教鐘衍拜師,再說如今在大梁生存確實不易,不如于此處暫且托身,日后覓得良才,再做打算!
王邑遂拱手一拜,“不知先生欲使邑何為?”
鐘衍笑道:“教導(dǎo)那十?dāng)?shù)少年習(xí)字讀書,某包汝衣食,每月三十大錢,如何?”
王邑一算計,覺得還不錯,心下一嘆,拱手道:“縱橫家,王邑,字文都,日后望先生多加包涵?!?p> 鐘衍笑道:“鐘衍。”
桓楚亦拱手一拜,“桓楚?!?p> 鐘衍喚來數(shù)人引著王邑下去安置,看著桓楚盯著王邑遠(yuǎn)去的背影,不由笑道:“怎地?兄長莫不是不喜這人?”
桓楚搖了搖頭,“某只是覺得此人言盡不實,且于門外時言語有威嚇先生之意,故有些不解。”
鐘衍將口中羊肉吞下,長舒了一口氣,望著碗中羊肉笑道:“左右是個識字的,也費不得幾個大錢,養(yǎng)著也無礙。”
桓楚點了點頭,對王邑卻上了幾分心思,若是對先生不利,一劍斬了便是!
而鐘衍望著碗中油花,心中則想著,既然敢叫縱橫家,那傳下來的經(jīng)書秘錄,想來不會讓人失望,要知道另一個世界的縱橫家門人,那可是一人謀一國,籌算天下的英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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