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純臣
卻說鐘衍方出了宮門，還未到府上，只聞身后傳來噠噠的馬蹄聲，回身放眼去看，但見蕭猛在馬上朝著他揮手，唯恐他看不見，尚大聲喝道：“先生暫且止步?！?p> 鐘衍心下皺眉，腳步卻往蕭猛來的方向踏，待蕭猛至近前勒住了馬，鐘衍微微拱手道：“不知將軍喚我何事？”
蕭猛下馬，亦微拱手道：“大王有事喚汝一敘，人報汝已出宮，故某快馬趕來尋汝，若非汝這一身華貴紫袍，還真難尋。”
鐘衍微微一笑，“有勞將軍了，某這便入宮去見大王。”
說罷抬步便行，蕭猛忙攔住，“先生便騎我這匹馬去，馬有四蹄，總是勝得過人足，但到了宮門處，只交與守門兵士便是?！?p> 鐘衍苦笑道：“不瞞將軍，衍實未習(xí)過騎術(shù)，恐難駕馭將軍這批寶馬。”
蕭猛笑道：“先生莫憂，猛來時已想到，這馬產(chǎn)自大乾，極有特色，馬較一般戰(zhàn)馬腿短不少，是以奔速不快，卻行的穩(wěn)當(dāng)，不少王公家的公子亦頗愛此等馬，當(dāng)然，此馬自然比那上等好馬輕賤不少?！?p> 鐘衍心中一動，但見此馬頗為溫順，也不怕人，馬腿是較上等好馬短上不少，當(dāng)即謝過蕭猛，在蕭猛的幫助下跨上此馬，果是十分穩(wěn)當(dāng)。
鐘衍對蕭猛拱手謝道：“多謝將軍美意，來日將軍可往我府上一敘，衍做東道，請先生吃酒?！?p> 蕭猛應(yīng)下，鐘衍微抖韁繩，馬兒當(dāng)即緩緩向前奔去，當(dāng)真是溫順的緊。
蕭猛但見鐘衍遠(yuǎn)去，眼睛微瞇，心中一嘆，鐘衍這血脈本是夏人，怎地能得大王這般賞識？蕭猛又想起鐘衍的一身劍術(shù)，微微搖了搖頭，若是我有這般劍術(shù)，能為大王掙來這般臉面，想來大王亦會十分器重。
卻說鐘衍身在馬上，第一次騎馬，難免有些怕，不敢胡思亂想，精神高度集中，慢慢的，馬速稍快，還是那般穩(wěn)當(dāng)，鐘衍終于放下心底的一塊石頭，心下不由得疑惑，梁王究竟喚他何事？
一時之間也揣摩不透，鐘衍倒將心思用在這馬上，心道這馬耐力好、又溫順，速度雖然慢良馬不少，但是與一般牲畜相比，這速度已然算是相當(dāng)快了，若用之運(yùn)送貨物，或者運(yùn)送軍需糧草，那想來是極好的。
心中隱隱有了計劃，不多時，宮門便到，鐘衍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奶埋R來，當(dāng)即便有兵士來接，早先鐘衍勝過韓勝，便教眾人嘆服，人皆敬之，只是礙著韓成的面子，不敢多親近，今日鐘衍又大勝其余四國勇士，就連他們的上司蕭猛都愿意親騎這等馬去喚他，且將馬讓與鐘衍，他們這些普通軍士，如何能不獻(xiàn)媚？
鐘衍拱手謝過，將“百勝”與“斷蛇”兩把寶劍交予兵士，使其好好保管，自踱步往宮中去。
行了一段路，早有內(nèi)侍來迎，又繞過幾座宮殿，行過幾座廊柱，走至一殿前，鐘衍又被幾個軍士搜過身，這才踏入殿內(nèi)。
鐘衍踏入殿內(nèi)，但見梁王跪坐于幾案前，手持一卷錦帛，當(dāng)即拱手拜道：“鐘衍見過大王！”
梁王早聞鐘衍至，此時手持錦帛，不過裝裝樣子，拿捏一番罷了，聞鐘衍拜見，梁王放下錦帛笑道：“卿至也，且近前坐?！?p> 鐘衍拱手謝過，當(dāng)即坐于梁王左下首，說是近前坐，其實尚與梁王隔著七八個臺階。
“今卿叔父已至，且多對孤訴說與卿親近之意，想來是愿卿歸夏，不知卿意如何？”梁王眼中滿是笑意。
鐘衍心中暗道，汝這點心思與賈公相比可是差遠(yuǎn)了，當(dāng)即低頭躬手拜道：“臣血脈固大夏鐘氏，然臣是梁臣也，叔父乃血脈之親，臣愿認(rèn)血脈，是孝我父，非是貪戀王族之名，若臣貪戀王族之名，幼時何不歸夏？何故在大梁孑孓獨活？”
鐘衍又道：“臣之所以拼搏于大梁，是得遇明主，愿為大王效力也，臣在大梁因何聲名愈重，此大王之恩也，臣如何愿意歸夏？”
梁王十分受用鐘衍這番話，當(dāng)即笑道：“卿在大梁，并無官職，如何說孤重用？”
鐘衍心下冷笑，面上卻道：“臣偌大聲名，拜大王所賜，大王豈能不重用臣？”
梁王大笑：“善，此言語汝可與汝叔父言說？”
鐘衍苦笑一聲，“當(dāng)是時，殿上混亂，臣唯恐?jǐn)_亂文會，故無言也，臣正待明日稟明大王后，再往叔父館驛中去，將此事言說清楚。”
梁王更喜，在他看來，鐘衍這番言語毫無邏輯錯誤，極其順暢，若非早先已然思慮完畢，定無可能，而先前他傳喚鐘衍，并未向任何一人透露其意，是以他覺得鐘衍是真心想做梁臣。
梁王笑道：“卿可不必來日稟報，今日孤便準(zhǔn)汝少卿往大夏館驛中去為汝叔父分說?！?p> 鐘衍拜謝，梁王笑道：“卿今日全勝，孤甚喜之，卿欲求何物？只管道來?！?p> 鐘衍心中一喜，面上卻不露聲色，微拱手拜道：“臣無所求，唯愿為王上分憂！”
梁王更喜，被鐘衍這一番高帽子、糖衣轟炸之下，在心中已然認(rèn)定鐘衍是個純臣。
“說起為王上分憂，衍確有一事相報?！辩娧芄笆终?。
梁王來了興趣，“卿可速速言說?！?p> 鐘衍道：“大王今日召喚，臣見蕭猛蕭將軍乘一短腿溫順之馬，心甚奇之，心想如今既五國簽訂盟約，其時定當(dāng)開市，而大梁身處四國之中，開市所獲，定當(dāng)遠(yuǎn)勝他國！”
梁王奇道：“卿有此見，孤甚喜之，只是這開市，與那短腿溫順之馬有何等干系？”
鐘衍拜道：“開市所需，必各種貨物，而天下巨富，唯屬大乾，臣欲組建一支馬隊，多馱貨物，為大梁增添稅賦，為大梁大乾金玉，以錢財招納大燕武士，結(jié)連大夏，以抵大雍狼口?！?p> 梁王甚是激動，聞鐘衍之言連連稱善，鐘衍本以為事成，梁王忽道：“此事急不得，容孤思慮幾日，再與卿答復(fù)?！?p> 鐘衍心知這是梁王的不信任，心中無可奈何，面上卻是恭敬至極，梁王甚是滿意，“卿今日連敗諸國，又提出這等良策，孤若不賞，豈不顯得孤昏聵之極？”
鐘衍忙稱不敢，梁王大笑道：“孤便賞卿百金，明珠一斗，利刃一口，還望卿多籌謀良策?！?p> 鐘衍拜謝，梁王笑道：“卿如今可往大夏館驛中去也?！?p> 鐘衍遂拜辭梁王，緩緩?fù)鶎m外去。
尚未到宮門，只見數(shù)個內(nèi)侍匆匆朝宮門來，邊跑邊喊：“先生留步?！?p> 鐘衍回身去看，但見數(shù)人抬著兩口箱子，一人捧著一個木盤朝他走來，鐘衍頓住腳，待眾人至近前，鐘衍微拱手道：“不知眾人因何喚我？”
領(lǐng)頭那人將木盤捧著遞與鐘衍，鐘衍掀開錦帛一看，卻見里面包的是一把一尺來長的短刃，虎頭吞口，劍身以赤金嵌“青虹”二字，劍身微帶青光，倒映其名。
鐘衍心中甚愛這口短刃，心知這兩口箱子并這把短刃乃梁王先前口中許諾所賜予，當(dāng)即取了短刃，與眾內(nèi)侍言說梁王另有他令，他需往他處去，還請眾人助他將此些物事抬回家中。
眾人不敢怠慢，拜辭而去，待至宮門，鐘衍但見蕭猛在宮門處等待，但見鐘衍出，蕭猛忙使人取出鐘衍的兩把寶劍，自提著上前笑道：“先生想來是又得了大王賞賜，真教人羨慕。”
鐘衍忙道：“蕭將軍這話確見外也，將軍乃大王族人，某乃大王近臣，然某即便再近，如何比得了將軍？將軍若愛金玉，但往衍府上自取便是，任由將軍取拿，衍絕不皺半分眉頭?！?p> 蕭猛聞言道：“此言當(dāng)真？”
鐘衍正色道：“某何曾誆騙將軍？”
蕭猛一嘆，“難怪老弟得大王看重，此中義氣，猛實不如也?！?p> 鐘衍笑道：“難怪老兄護(hù)衛(wèi)宮廷，此種信任，衍實不足也。”
二人相視一笑，鐘衍接過兩把寶劍懸在腰間，沖著蕭猛拱手道：“尚有王命在身，不敢久談，來日將軍可往我府上去，美酒、好肉招待！”
蕭猛正色道：“王命要緊，為兄便不耽擱老弟?！?p> 鐘衍微拱手拜道：“弟在府上，敬奉兄之大駕。”
蕭猛心情舒暢，忙使人牽過那匹矮馬，使鐘衍乘用，鐘衍略一推脫便將之收下代步，二人又客氣兩句，鐘衍這才離去。
待鐘衍離去，蕭猛猶望著鐘衍背影輕嘆道：“賢弟當(dāng)真好風(fēng)儀！”
蕭猛正慨嘆只見，有內(nèi)侍來傳，“蕭將軍，大王喚汝覲見。”
蕭猛不敢大意，忙布置好巡防，而后速速往宮中去了。
卻說梁王聞鐘衍組建馬隊之策，心中猶有生疑，他確實懼怕大雍，唯恐大雍來犯，此次五國簽訂五年的和平盟約，在他心中這正是大梁崛起的機(jī)會，搜羅各國之長，自然和他心意。
更何況，它更想借鐘衍的身份與大夏交好，日后同攻雍國，當(dāng)然，他是知道如今大梁頗弱，莫說大夏看不上他，便是大夏看上他，他也唯恐被大夏所吞，所以組建馬隊搜羅燕國武士，賺取大乾金玉，是他無比渴望的，但是他心頭總覺得不太對勁。
想起鐘衍那張純臣的臉，梁王不由得喃喃道：“可是孤太過多疑也？”
“大王，蕭將軍至?！?p> 梁王擺了擺手，“傳?！?p> “喏?！?p> 不多時，蕭猛入殿，“拜見大王。”
梁王點了點頭，“今日鐘衍怎地來的這般快？”
蕭猛有些摸不著頭腦，小心翼翼道：“鐘衍還未到家，臣騎馬去追，不多時便追上，臣恐大王有要事尋之，故將馬匹讓與鐘衍，使其乘馬來面見。”
梁王點了點頭，心里舒服了幾分，“鐘衍騎術(shù)如何？”
蕭猛笑道：“若非臣心中思慮鐘衍或不會騎馬，騎一矮腳馬去尋他，恐其今日難這般快來面見王上。”
梁王覺得自己心中疑慮盡去，心中暗嘆鐘衍不愧是純臣，當(dāng)即勉勵蕭猛幾句，賞了蕭猛些許金帛，蕭猛自上次吃了梁王一嚇，最近是相當(dāng)老實，今得了梁王賞賜，忙拜而謝之，多表忠心。
梁王安撫幾句，蕭猛遂去，梁王心中已然籌謀使鐘衍籌建馬隊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