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李敢的意見,劉濤子這才撫著長須贊同道:“這也不失為一種手段,眼下計策已近完善,邊關(guān)似乎風(fēng)云又起,待會等陛下來視察,我便獻計于陛下?!?p> 不言時宜的聲音突兀出現(xiàn),“劉將軍,這條計策尚且只是猜想,匈奴的具體情況咱們畢竟沒有去證實過,蒼促獻計,會不會有誤導(dǎo)的嫌疑?”
這個陳如是總是謹慎地過分,以至于干什么事都畏畏縮縮,在這建章營騎諸學(xué)子中,李敢看他最是不爽。
當(dāng)即反諷,“蒼促?小子來這兒雖然不久,卻也知道劉將軍前前后后想了許久,只怕心中早有定計,每每強調(diào)也是為了汲百家之長以期圓滿,方今終于可以獻計,你卻說蒼促,是不是有些可笑?
白羊部族及樓煩部族和匈奴人并不是同一族群,在心理上始終有一種若即若離的感覺。匈奴人也并不希望他們介入漢匈之間的戰(zhàn)爭,而只想讓他們成為后勤物資的補給地,這一點恐怕是眾所周知的吧,你說說此法怎么不成?”
陳如是俊朗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憤,那張大的嘴巴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講,可話到了嘴邊,卻是支支吾吾了起來,“想地久……又不代表……實際可用。”
霍去病撇撇嘴,“實不實用用過了才知道,似你等不思上前,我漢軍又怎能雪恥?如那些口若懸河的腐儒,只有說的本事,又有何事能成?!?p> 劉濤子擺了擺手,“大家說的都有理,便不用爭了,該怎么做我心中有數(shù)?!?p> ……
又一次召見主父偃,確定了具體的削藩策略,但是到了中午,劉徹破例沒有到椒房殿與衛(wèi)子夫一起用膳。
盡管削藩有了新的思路,但劉徹似乎高興不起來,他心里有一種莫名的煩躁,似乎預(yù)感一定會發(fā)生什么事情。
有這種預(yù)感讓他身心俱疲,以至于思慮過多而茶飯不思。
午后,他準(zhǔn)備小睡一會兒,可包桑卻引著春香進來了。
“有事么?”
“皇后要奴婢看陛下用過午膳沒有,如若陛下不想吃的話,便要送些湯膳過來?!?p> “皇后好么?”
“好著呢!皇后就是擔(dān)心陛下的身體,時常掛念著呢?!?p> 劉彴嘆了口氣,撒謊道:“你去回稟皇后,就說朕在宮中吃過了?!?p> “諾!”
春香退去后,包桑并沒有走,劉徹疑惑道:“你有何事?”
包桑臉色并不怎么好,低垂著雙眼道:“右北平的信使到京通報,說……說韓安國大人病逝了?!?p> “什么?你說什么?”
“因為疏忽,韓大人誤以為匈奴遠遁,讓守兵們回家耕作。
然而匈奴人實則是狡裝后撤,待韓大人散兵以后奔襲而來,漁陽一時間生靈涂炭,韓大人難以迅速調(diào)集兵力,且戰(zhàn)且敗,望著因自己犯下過錯而造成的慘禍,韓大人頓時急火攻心,引發(fā)舊疾,病逝在右北平了。”
“什么?你是說韓愛卿他……”
劉徹心中“咯噔”一下,說不出話來。
“韓大人臨終前有奏疏呈報朝廷,丞相正等著陛下召見呢!”
“快宣!”
薛澤進了殿,正要參拜,劉徹飛快地揮了揮手道:“免了!免了!快將奏疏呈上來!”
這顯然不是韓安國的手筆,字跡雖然雄渾,卻遠不及韓安國的遒勁有力,一定是他病危之際讓人代寫的。
待劉徹一句句地讀那些發(fā)自肺腑的話語時,他的眼睛也禁不住發(fā)熱了。
往事一幕幕從劉徹眼前流過,他一想到這些,就嘆息道:“唉!韓愛卿一去,建元以來的臣僚沒有幾個了。
朕想起去年還因漁陽戰(zhàn)事而責(zé)備過他,不知是否太過了?以至于現(xiàn)今驚懼而終?!?p> “人已去矣,還望陛下節(jié)哀。”
薛澤說著,又呈上了虎頭鞶,“韓大人臨終時,叮囑一定將此物呈送給陛下?!?p> 劉徹捧著虎頭鞶,回想起當(dāng)年贈給他此物的時候,自己還是一個小太子。
二十多年過去了,歲月將此物打磨得明光錚亮,在那每一個紋路中,似乎還留著韓安國的體溫。
劉徹放下奏章,沉默了許久,耳邊似乎聽見了韓安國的吶喊:“臣生不能親取單于首級,死當(dāng)葬于北地,王師北進之日,臣當(dāng)含笑于九泉矣!”
“陛下,漁陽又送來了邊關(guān)戰(zhàn)報,說匈奴軍在韓大人去世的第二天又入寇了上谷和漁陽,殺掠我邊民數(shù)千人。
其窮兇極惡犯下滔天罪行,韓大人次子韓宏想要代父報仇,引小股兵力去偷襲攪擾敵軍,沒成想……也戰(zhàn)死疆場了?!?p> 劉徹被激怒了,大聲吼道:“泱泱大漢豈容匈奴如此猖獗!速傳張敺、衛(wèi)青來見!”
衛(wèi)青趕到宣室殿時才獲知韓安國已經(jīng)去世了,劉徹也沒有征詢大家的意見,一連下了兩道旨意:皇帝詔曰:令衛(wèi)青、李息出云中以西至隴西,擊胡之樓煩、白羊王部于河南地。
諸將由衛(wèi)青節(jié)制,違令擅動者,先斬后奏?;实墼t曰:復(fù)李廣職,即日起赴任右北平太守,主持韓安國葬禮。
丞相和張敺退下后,劉徹對衛(wèi)青道:“朕知道你才有幼子,讓你出征,實為軍情緊急,你不要怨朕?!?p> “大丈夫為國效力,豈可貪戀兒女私情。臣一心想著殺敵,反而是感激陛下給的機會,甘為牛馬,不曾有一絲怨言。
只不過……然上谷、漁陽事急,陛下何以要臣進擊河南地?”
衛(wèi)青不解地問道。
“不!”
劉徹的手在空中一擺,來到漢與匈奴形勢圖前。
他指著云中和代郡的位置道:“朕是讓你出云中、代郡,從西部出擊匈奴白羊王、樓煩部。明白么?”
衛(wèi)青眉頭一皺,立即理解了劉徹的戰(zhàn)略意圖:“臣明白了,陛下是要臣避實就虛,迂回擊敵!以期絕了匈奴人的補給,以逸代勞?!?p> “李廣在北地多年,與匈奴大小戰(zhàn)事數(shù)十次,有飛將軍之譽。
此次讓他出任右北平太守,匈奴聞訊,或不敢深入。
只要愛卿在云中、隴西一帶大獲全勝,漁陽、上谷之危就迎刃而解了?!?p> 劉徹這樣一解釋,衛(wèi)青的心中就豁然開朗了:“陛下風(fēng)云在胸,一言定戰(zhàn)局,有了陛下的指示,臣此役就穩(wěn)操勝券了。”
“兵法云,勢者因利而制權(quán)。戰(zhàn)場之勢,因時順變,愛卿還要精于運籌,方能克敵制勝。
孫子常言用兵之法有五變,其中一條就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所以愛卿到了前方,可放手布兵,不必事事奏報,以免貽誤戰(zhàn)機?!?p> “諾!”
“好了!朕不再多言了,愛卿回府上好言撫慰公主,朕在京城等候愛卿的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