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祁哈哈地假笑了兩聲,學(xué)了小女子的模樣說道:“你說得我好怕怕……”
我狠狠地抖了一層雞皮疙瘩,正要嫌棄,外邊突然傳來太衛(wèi)通報的聲音:“王上駕到~”
“死了!”我下意識嘟囔了一句,身子迅速跪拜下去。
沈裕的聲音傳來:“五弟,今早特地不上早朝,就為了來冷宮里看朕的棄妃?”
沈祁笑著回道:“王兄說笑了,我和采女也算知交,得知我這個小知交險些喪命,就淘了本書來給她壓個驚?!?p> 沈裕饒有興趣地哦了一聲:“那你受了驚嚇的侄兒就不要緊了?”
沈祁依舊笑著答道:“王兄真愛說笑,念華怎么不要緊了?臣弟今早可還又去了一趟呢?!?p> 說著,他搬著凳子放到另一處地方,笑道:“王兄坐,別站著!”
我始終跪趴在地上,王上也跟沒看到我一般,自始至終都在和沈祁聊天說笑,我跪得久了,腿腳麻得不像話,地上的沙土硌著我的膝蓋,也不知過了多久,我便忍不住昏睡著了。
再醒來時,有個太醫(yī)正在給我把脈,沈祁就在一邊,看我醒來,使了使眼色示意我繼續(xù)睡。
我下意識看向太醫(yī),太醫(yī)立即閉了眼,我雖不明白沈祁要做什么,但看這架勢,這家伙是真的要給我惹事了。只是他這又給我傳了太醫(yī),我若不配合他,恐怕他就要擔(dān)上個欺君之罪了。
我老實地閉上了眼睛,說實話膝蓋有點疼,疼得有點癢,我好想抓一下……可是聽著腳步聲,應(yīng)該是沈裕在,我不敢動。
“怎么?五弟這么在乎?”沈裕的聲音不冷不淡的,帶著一股子壓迫感。
沈祁似乎有些累乏,語氣有些慵懶地說道:“這人生嘛,難得有一個紅顏,對不對?一聽說她昨天惹了事險些喪命,臣弟心慌……慌得不得了——”
他拖長了尾音,騷氣到我險些沒法裝下去,沈裕似乎也受不了,哼了一聲,“往后宮跑也不怕落下閑話!”
沈祁犯賤的聲音有些上揚(yáng)的氣味,笑道:“王兄是擔(dān)心我的閑話,還是采女的閑話?”
后來他似乎被沈裕震懾住了,兩人都安靜了下來,安靜到我險些真的睡著。
好一會,我便聽著腳步聲咯嗒了一兩聲,太醫(yī)在我床邊從剛才沈裕進(jìn)門到現(xiàn)在,一直跪著都沒敢起來,沈裕不咸不淡地問道:“太醫(yī)?你這脈,還要把多久?”
太醫(yī):“回王上,采女并無大礙!”
“沒大礙躺這么久?”沈裕呵笑了一聲,嚇得我下意識屏住了氣,大抵是這樣做我就當(dāng)是自己死了吧,也少了許多害怕和壓力。
太醫(yī)答道:“采女這身子有些虛,回頭臣給采女開個藥方補(bǔ)補(bǔ)就好?!?p> 沈裕不冷不淡地嗯了一聲,又對沈祁說道:“五弟這下放心了?”
說罷,也不等沈祁回答,我便聽到他甩袖離去了。隨后,太醫(yī)也告退了。
沈祁哎呀呀地感嘆道:“我這個王兄啊,太兇了?!?p> 我則長長地松出一口氣,坐起來瞪他一眼:“沈祁你耍什么花樣呢?知不知道這是欺君之罪?”
沈祁擺擺手笑得欠揍,說道:“不怕不怕,你會配合我的!”
我伸手用掌心揉了揉膝蓋,一邊問他:“你還沒回答我,你到底唱哪出戲呢?”
沈祁嘿嘿地笑道:“幫你爭寵啊!總不能看著你在冷宮老死吧!”
“別,”我忍不住伸出手指向他,說道:“沈祁我告訴你,我寧愿老死在冷宮,我好不容易挨到乏人問津的地步,你少給我添亂?!?p> “你真是個縮頭烏龜……”沈祁嘁了我一聲,“一場小陰謀就把你嚇得縮回龜殼里去,怎么就這么點出息?”
“我娘說,何苦為了一個男子委屈了自己,不妨多愛自己一些,日子也好過一些?!蔽一貞浿赣H的話,卻忍不住想她現(xiàn)時的生活如何。
母親原本是延崖縣縣長之女婁羽兒,與當(dāng)時還是窮書生的父親言端可以說是一見鐘情、再見傾心,后來不顧家中反對,毅然決然與家中斷絕了關(guān)系,連夜與父親私奔。
她愛父親,愛到義無反顧,為他背叛了所有對她好的親人。可她也狠,狠父親的絕情狠心,自她來到居安縣踏入了言家的門,她承認(rèn)她樂意為了言端去苦學(xué)雜活……只是言端卻變了,辱罵母親時常端著大小姐的架子,聽信姑姑的一面之詞便對母親拳打腳踢。
后來母親懷了我,才過得好一些,只是言家都希望母親懷個男孩,偏生卻生下了我。父親自那以后便沒給母親和我一個好臉色過。
再后來父親過了鄉(xiāng)試成了秀才,在母親面前的架子越來越大。
父親對我不屑一顧,母親卻私下教會我識文斷字,從詩詞到兵法,從歷史到地理,她把她會的悉數(shù)交給了我,她時常說“月兒,再學(xué)得快點,娘要你快些長大,才好保護(hù)自己”,她說她后悔,卻沒臉回家,要我有出息,替她回家看看,替她回去同姥爺姥姥請罪……
她說她懂得了要愛自己,再愛別人,連自己都不愛的人,別人又怎么會愛?她說女子要剛?cè)岵?jì),不能當(dāng)一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我離家時不過十四歲,母親死死拉著我,哭得像個淚人……想著想著,我突然覺得爭寵也不錯,若哪天我位分高了,是不是就可以去接她,替她回娘家道歉,讓她少受些苦……
大抵是我想得入神,眼角的淚趁我不覺便偷跑了出來,我抬手擦了擦眼淚,卻反而哭的更兇了。
沈祁似乎沒想到我會哭,手忙腳亂地不知所措,他說:“喂我告訴你啊,你別以為你哭我就怕你?!?p> 我一時懶得理會他,只管哭個痛快,哭完這一遭,我便要為了母親強(qiáng)大起來,我不能自私,讓她留在小小的居安縣受苦。
沈祁幫我開了窗戶,說道:“別哭了,看窗外,菩薩乘著光在安慰你了!”
說罷,他站在窗口,逆著光雙手合十雙眸禁閉,惹得我忍不住笑出了聲:“沈祁,你活像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