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柒這里可沒有白得的東西。若是想要達成愿望,我可是要奪去你這一身美貌的?!毙∑鈨A身向前,如蔥般的手指輕輕在堯月的臉上劃過。
吹彈可破,好皮膚。
這傾世的美貌換作任何一個女子都該不舍吧。小柒是這樣想的。
“你拿去又何妨呢?”女子似是很解脫的笑了。
靈淵與外界的交界點唯有紫閣一地。
此刻彩霞滿天,紫氣東來,云霧繚繞,宛如海市蜃樓,又似蓬萊仙境。
而堯月卻覺得,這里像極了鹿臺。
如今臺散空臺榭,惟有閑云自往來。恨過,愛過,刻骨銘心的地方她再也回不去了。
“那么,我開始了?!?p> 仙源水晶,以神之名,回溯時光!
就讓一切回到最開始吧。
“咦?”小柒發(fā)出一絲驚奇的感嘆,可惜走遠的堯月卻是沒有聽見的。
好疼,皮膚像碎裂般抽痛,肌膚與靈魂一點點融合。
“這是?”堯月睜開眼睛。
坐在椅子上的一赤發(fā)少年瞪大了雙眼看著忽然異動的她。
“啊啊啊,師叔,她活了?!鄙倌攴路鹗芰撕艽篌@嚇像一只受驚的野獸般逃了出去。
堯月躺在床上靜靜的看著這一幕,身體的疼痛讓她不能動彈。
眼前熟悉的景物劇烈沖擊著記憶。
又回到這個地方了呢。
看著少年遠去的背影,堯月笑了。
好久不見,子夜。
眼前這個明媚如陽春三月的少年,是她身體里那顆跳躍著的心的主人,卻不是她的意中人。
堯月從前很羨慕子夜,羨慕他明明有心,卻依舊可以活得沒心沒肺。
不像她,明明是一個人偶,卻一頭扎進了情字里,無法逃脫。
堯月在璇璣城里被逼自盡時,是這個傻家伙用他的半身修為拼了命殺出一條血路,將她從死神手里撈了回來。
子夜平日總說堯月沒有心,什么都不懂。
堯月也總回擊他沒有腦子,做什么事都像傻事。
是啊,真的好傻。
半身修為對于不久后的神魔大戰(zhàn)有多重要?
萬神四年,子夜于修羅戰(zhàn)場身亡,神冊上這樣寫道。
用靈術(shù)鑄成的身軀,不會痛,不會累,但是他胸腔里跳動著的是一顆人類的心臟。
他,會為了眼前女子的綻放出的笑容而心動雀躍。
“堯月,以后這顆心就是你的了?!边@是他臨終前的最后一句話。
沒有心,不懂愛,有了心,她卻失去了愛的勇氣。
是她愛上了東方衍,為一個不愛自己的人違抗了自己的使命。
這一次,大家都不要再做傻事了,好不好!
坐在床上的堯月眼淚不住的流了下來。
心好痛。
她……竟還有心嗎?
“你是在哭嗎?”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堯月抬頭,是子夜。
“師叔說你是木偶人,沒有心竟還會哭?”少年從剛剛的驚慌中恢復過來,再次湊近,上下打量著堯月。
“今是何年月?”堯月伸手擦干了眼淚,她沒有時間恣意悲傷。
“萬神元年二月初九?!?p> 竟是回到了過去,仙源水晶的力量果真奇妙。這一次,絕不會讓悲劇重演。
“你在想什么?”子夜出聲問道。
他皺起眉頭看著眼前的少女,明明只是個木偶人嘛為何眼睛如此好看。
清澈而純凈。
在這洞中,他修行了半年,日日看著這木頭美人,卻從未見她睜開眼時的樣子。
“出去走走嗎?”待在這里這么長時間一定悶死了吧,子夜下意識的用自己的感受去猜想堯月。
“好?!眻蛟曼c頭,她也想感受一下,這重生的喜悅。
璇璣城風光甚好,本朝人重視商業(yè),市集上來來往往的人,趕貨的,販運的,中途歇腳的,不同的人,不同的故事。
其實這城池本自繁華,如果大家可以忽略深宮里為了愛妃而不理朝政的大王。
“你這混小子又來找架打?”坐在街角看店的王伯一邊驅(qū)逐著子夜一邊招呼著鋪子里的客人。
“王伯,你這話怎么說的,我每次打架那都是有原因的。”子夜一聽這話,火氣又上來了,他似乎總是很容易生氣。
堯月見過他對很多人發(fā)火。他生氣的樣子很恐怖,暴走的狀態(tài),眼里只剩下一片殺伐之色。最嚴重的一次是他對師父,那時二人大打出手,他被姜尚捆在了屋子里三天三夜。期間沒有人敢靠近,除了堯月。
眾人里唯獨堯月,子夜不曾對她生過氣。
倘若子夜對她生氣,那該是什么樣子呢?堯月從前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直到子夜嗤笑她沒有心,自己則是不會跟沒有心的人計較的。
“是是是。”看到子夜火星子又上來的王伯扔出一把扇子給他。“北蠻羽人扇,好東西,收著吧?!?p> 子夜一把接過,城里的人善商又尚武,即使是街道里不起眼的小販那也有可能是魔道高手。
“謝了?!彼諗孔庀?。師父說過,他不能隨便生氣。生命里的情緒除了憤怒以外,還有很多很美好的東西。
子夜隨手把扇子遞給了堯月,不為其他,只覺得這過分好看的扇子很是配這好看得過分的女子。
“今天還有佳人相伴?”王伯這才注意到子夜旁邊還站著位蒙面女子。
當然,此蒙面女子就是堯月了。
她這副面容,若無遮擋就出去怕是要惹出大的轟動。
要知道,璇璣城的百姓可是親眼目睹過傾城美人月主的相貌的。
“喲,這混小子也知道憐香惜玉”一少年從對面的酒肆里飛了出來,朗聲笑道。
看見子夜出來鬧街是常事,可看見他身旁有朋友那就稀奇了。燕昀有段時間認為,這傻小子的朋友這輩子只能是他了。除了他還有誰受得了這動不動暴走的脾氣。
可今天,卻看見一位女孩陪他走在街道上。
稀奇,稀奇!
“汪汪汪?!毖嚓赖墓窚愔鴪蛟虏蛔〉暮鸾?。
“管好你的狗?!弊右瓜蚯耙徊?。
“街道這么寬,它往哪里走我也管不著啊。”
這倆人眼看又要干起架來。
堯月后退一步,燕昀,她是認識的,又或者不認識。她所知道的那個燕昀是正直的少年兒郎,是子夜的好兄弟。
但他卻也是最后逼死東方衍和她的劊子手……
“汪汪汪?!边@狗子也不知今日怎么了,一直對著堯月吠道。早知道這只狗有超自然的能力,難道是聞出她身上來自神淵的味道了嗎?
堯月挪了挪位置,往子夜身后躲去。
她不想跟這兩個人,準確說來,是這一人一狗打太多交道。
哪知她這一挪動,燕昀的狗直接撲了過來,一下扯掉她的面紗。
“月主!”
“妖后!”
………
與月主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容驚呆了街上眾人,他們神色恐懼地看向堯月。
她不是月主。
堯月垂下眼眸,伸手想要再次拉上面紗。
“月主?”燕昀攔住她,審視的目光盯得堯月難受的很。
站在她旁邊的子夜猛地一把推開了燕昀。
“你干嘛?!”他把臉一板,將堯月死死地護在了自己的身后。
燕昀不去理會這個暴脾氣,他見堯月目光閃躲,心中疑慮更甚。
他是見過月主的人。
猶記得高臺驚鴻一瞥,姿容絕色的女子揭簾淺笑,天地為之黯然。
而如今面前的女子,實在是太像了。
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燕昀擔心,堯月是出自月主同族的妖物。她突然出現(xiàn)在子夜身旁,還讓這個二貨如此袒護,必然是有所圖謀。
“讓開?!?p> 燕昀不與子夜爭辯,拔出那透如水晶的錕铻劍就向堯月刺來。
子夜一把拉過堯月將她推到安全的地方。自己祭出乾坤圈與怒容滿面的燕昀當街再一次打了起來。
法術(shù)涌動,街道店鋪的主人們紛紛用法陣護住自家的攤位,以免又被這兩位祖宗毀掉心血。
“前兒個大王剛饒恕你們,如今再犯,這成何體統(tǒng)?!奔怃J的嗓音傳來,尤渾避開二人的打斗范圍,在街道旁扯著嗓子喊道。
他的身后,是一位披著玄黑色斗篷的男子。
身姿魁梧,不怒自威。
堯月只需看一眼,甚至不需那人回頭,便已經(jīng)知道來者是誰了。
她迅速低下了頭,躲避二人的視線。
可惜,已經(jīng)晚了。
東方衍看著她,眸光一震,但只是須臾,面色便恢復到平靜之中。
他前頭的尤渾自然也是看見了堯月的。
“月主,是……月主!”尤渾的反應遠沒有他的大王鎮(zhèn)靜,他直接叫出聲來。
引得打斗中的二人皆分神看向他。
“再來?!被厣竦淖右顾Τ銮とΦ耐瑫r,一拳打在了燕昀臉上。
燕昀還未回擊,二人便被一道強勁的力量震攝住了。
那是,王的氣息。
東方衍走上前,銅制面具還未摘下,街邊便烏壓壓跪下一群百姓。
“你二人還想侵擾百姓,侵擾到什么時候?!?p> “去天雷域,罰上十天雷?!?p> 薄唇輕啟,威嚴的聲音傳來。
他路過堯月,就仿佛沒有看見一般,帶著身后的尤渾徑直準備離開。
“大王,那是……娘娘!”他身旁的尤渾出聲提醒道。
她,不是她。
只需要一眼就知道的事情。
東方衍的目光與堯月在空中對視卻又緩緩挪開。
見他失望的神色,堯月只是輕笑,旋即就將覆面輕紗再次戴上。
別人分不清她和月主。
那人卻是一次也沒有混淆過。
也對,他們的海誓山盟,到底是不關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