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仙鶴門。
長秋雁趁著天黑,兩人簡單施了個法術(shù),能使得他人看得到他們的臉卻只有十分模糊的印象,像他們這些長相比較容易被辨識的人還是很實(shí)用的。
憑借地形熟悉,兩個人摸到祠堂,趁著這會兒人都回去歇息了,兩人上了柱香,略微跪拜后就匆忙離開了。
長秋雁還有些忐忑,跟做賊似的,躲在宗南華背后,然而宗南華卻是泰然自若,拿著腰牌上去就是一句:“玄棲長老座下弟子前來查卷?!?p> 宗南華臉板的正經(jīng),自覺的繃緊,長秋雁感覺的到,他這是在警惕,但是表面上只讓人覺得他眉目一片溫軟,連帶著語氣都像是柔和的。
那兩個侍衛(wèi)約摸是瞧著宗南華那清秀過分的臉愣神了一下,以為是個女子,卻又瞧著宗南華這明顯是個男人的身量,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啊……是玄棲長老的腰牌,姑娘……呃,公子請進(jìn)?!?p> 丹頂院上頭這會燈點(diǎn)的通明,兩個人走進(jìn)去,影子拖了老遠(yuǎn),侍衛(wèi)關(guān)上門,神色冰冷如常。
“嘶,這地方還是這么滲人呢?”長秋雁摸摸自己的胳膊,丹頂院里神人多,難免叫人瞧出端倪,這會兒他兩卸了靈力,半夜的冷風(fēng)直往長秋雁的大氅里頭鉆,撩撥的長秋雁渾身起雞皮疙瘩。
丹頂院選在宗家地界最東邊的山上,偏偏又選的背面,常年是照不到陽光,山風(fēng)卻沒停,長秋雁以前就常跟著宗南華來這里幫宗主拿東西,每次都吹的直打噴嚏。
宗南華伸手替長秋雁攏了一把大氅,兩個人繞過去,直接從偏殿的一個小矮墻翻過去,去了后頭的小閣樓。
這地方外頭修的富麗堂皇,里頭的裝飾倒是簡陋的很,長秋雁捏了隱身訣,夜色裹挾著兩人,卷起的風(fēng)只帶起樓門口幾片枯葉,侍衛(wèi)面色如鐵,沒有一絲一毫的動靜,仿佛兩座冷鐵鑄的雕塑。
長秋雁在門外“啪嗒”,拿著一把小刀從門外撬開門栓。
“嘖”,長秋雁在里頭翻找半天,卷宗給他扒拉的“唰啦”作響,“六月除妖開支,這頭我瞧著像是賬本……”
“哦嚯,這頭是記事卷宗?!?p> “嘶……”
“咦,這是些什么破事啊?聯(lián)姻……平冤?”
宗南華指著角落里頭的東西,恨鐵不成鋼:“誰會把重要東西擺在桌面上?!你去那頭找找不行麼?”
長秋雁一拍腦袋,屁顛屁顛去
那邊找了,仔細(xì)翻了半天:“這頭……”
宗南華瞇著眼睛聽著外邊走廊的動靜,忽然發(fā)現(xiàn)長秋雁沒了聲響:“怎么?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他一轉(zhuǎn)頭,只看見長秋雁背對著他蹲在角落,手里捧著竹簡沒有一點(diǎn)反應(yīng)。
宗南華左右張望一下,放輕了步伐幾步走過去,蹲在長秋雁身側(cè):“問你話呢……”
他伸手想拍長秋雁的肩膀,手還沒挨著,長秋雁猛的一回頭,從門口透過來的光照的他臉色慘白,雙眼慌亂,小聲警告:“別出聲!”
宗南華也沒顧得上發(fā)火,不耐煩地從長秋雁手上奪過卷軸。
上頭寫的好像是一個宗家直系弟子的生平,天資聰慧修行刻苦,靈力之深厚十五歲即令人稱贊,可惜十七歲在外遇到妖怪圍截,不幸喪命。
宗南華又在箱子里頭翻看了幾個卷宗,記載的都是幾個英年早逝的少年修士,大多都是“天賦異稟有望飛升”,卻又可惜“英年早逝”的年輕有為的嫡系子弟。
天上有神官專門管理的是神官的編制,但是畢竟下界凡間的修士太多,所以大多時候,都是憑借下界遞交上來的名冊來判定,由神君殿和點(diǎn)將官商議觀察之后再欽點(diǎn)飛升。
所以……
宗南華面色凝重:“這算下來有十多個弟子,按理都是有望飛升的,能寫進(jìn)名冊送去上界,偏偏沒多久就死于非命,頭一個還說是妖怪圍截,后頭的壓根沒了說法,只道是野外暴斃云云……其中必定有蹊蹺。”
長秋雁也是想不通:“當(dāng)時我聽聞?wù)贇w所言,只覺得是其他兩家借著妖魔鬼怪起勢來打壓召家罷了,這時候看來……宗家倒是也損失慘重?”
宗南華點(diǎn)頭:“上邊沒有明說,但是對著時間地點(diǎn)一瞧,怎么就讓我覺得必定和那靈山有些關(guān)系?”
兩人在那里仔細(xì)翻看了一沓,彼此都安靜的很,直到長秋雁翻到一個修士的生平記載才小小地驚呼一聲:“咦?”他連忙拽拽宗南華的袖子,指著某一行給宗南華看。
宗南華轉(zhuǎn)頭,盯著那幾個小字,兩人對視一眼,默契的點(diǎn)點(diǎn)頭,宗南華又多看兩眼那個名字,舉起手在眼前輕輕一揮。
長秋雁會意,輕手輕腳把地上的卷軸纏起來,一排一排放好,關(guān)上抽屜,宗南華上去扣好門栓,兩人混著夜色,踏著窗臺的檐邊,仿佛連月光都不曾摸到他們的衣角,就已經(jīng)消失在丹頂院四周茂密的竹林里頭。
夜深人靜的時候,長秋雁已經(jīng)窩在墻角睡的十分沉了,宗南華在另一頭的床上側(cè)身看著長秋雁裹在被子里頭鼓鼓囊囊的一坨背影,眼睛里頭沉靜的像一潭死水,只映著窗外的月光。
他感覺有人在把他們推到懸崖峭壁之上,想要讓他們進(jìn)退兩難,想要讓他們粉身碎骨……
他不知道那些妖魔鬼怪背后是誰,他想針對的是長秋雁?
還是整個下界,整個修真界?
他從來就不擅長勾心斗角權(quán)謀爭斗,他也不屑于這種陰謀設(shè)計(jì),他向來喜歡在沙場上與對手堂堂正正地正面對決,但是這一次他卻是看不透敵人的招式。
這一場變故讓他有些迷惑,他感覺到周圍都是尖銳的刺,時刻等待將他們扎的鮮血淋漓。
長秋雁在夢中輕鼾,側(cè)身躺平,面容一半透著光,一半隱在黑暗中,睡得是毫無防備。
宗南華輕輕嘆氣,伸手把脖子下頭的長發(fā)攏到身后。
他好像早就習(xí)慣了,他在長秋雁身邊就像是長劍硬盾,圍著長秋雁轉(zhuǎn),替他掃清障礙替他收拾殘局。
可是……他從未想過如果有一天他分身乏術(shù),誰來替他保護(hù)好長秋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