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表白
翌日清晨。
佐田晴子惺忪睜眼，卻發(fā)現(xiàn)床邊盤坐著一名男人。
她先是一怔，很快又反應(yīng)過來，自己現(xiàn)在正占用著男人的床。
昨晚的夢，并非那么友好。
當(dāng)佐田卿助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死了，做什么都沒有意義的時候，他只祈求著佐田晴子能夠多來夢里看看他。
本來人死燈熄，以前再十惡不赦，也都是過眼煙云，佐田晴子不至于一直和已故的生父置氣。
但是對方聽說佐田晴子以能力為交易換取他的遺物和女孩人身自由的時候，他又規(guī)勸晴子，別把能力交出去。
可是，無論是自己的人身自由，還是佐田卿助的遺物，這一切的前提都是與靳子躍交易。
他甚至讓自己傍上靳子躍，看看能不能要回這種能力，美名稱過上理想的生活。
佐田晴子氣得牙根打戰(zhàn)。說到底，自己依舊是他的工具。
人總想著獲取更大的利益，在別人伸出援手的時候，過河拆橋。
佐田晴子曾經(jīng)一度以為人類社會都是這樣。
她想起周遭人那些如出一轍的冷漠面孔。美好的世界千篇一律，丑惡的世界五花八門。
任由佐田卿助苦苦哀求，到最后變臉怒喝，女孩徹底心灰意冷。
就在僵持不休的時候，一種很舒服的感覺，讓她如墜入清涼的湖水中，身子晃悠悠地下沉，下沉，像淤泥一樣輕飄飄的。
然后醒來，就是一個大晴天。
“昨晚我有沒有說什么奇怪的話？”佐田晴子問床邊的靳子躍。
“沒有?！苯榆S起身，去樓下熱牛奶，“先刷牙洗臉?！?p> 這時候，佐田晴子抓住他的手：“別走。”
靳子躍站住。
“陪我一下?！?p> 男人點(diǎn)頭，在她旁邊坐下。
“能陪我說說你的故事么？”佐田晴子神色哀婉。
靳子躍看著她，欲言又止。
“你昨天說了的！”佐田晴子佯裝惱怒，“那我問你，在夢里，你想見誰？”
“女朋友?！?p> “?。俊弊籼锴缱语@然愣了一下，心底突然像打翻了調(diào)味品，五味陳雜。
“不會吧，原來你真的有女朋友啊?！弊籼锴缱泳镏?，說道，“我還以為你這種爛人沒人要呢?！?p> “這么說的話，她也是你口中的‘爛人’吧?！苯榆S說。
“哼！”佐田晴子的語氣酸溜溜的，“那還真是般配啊。”
突然，她又反應(yīng)過來，等等，如果是需要夢里遇見，那豈不是已經(jīng)去世了……
她突然有些后悔：“我沒有冒犯姐姐吧？”
“沒事。她喜歡聽到這樣的贊美?！?p> “‘爛人’算是哪門子的贊美??？”
靳子躍沒有說話，有一瞬間，他又想起了他們年少互掐的場景。
男孩怪叫著，用中二的方式企圖引起女孩的注意，每次換來了只是女孩清冷的白眼。兩人的對話中，攻防嚴(yán)謹(jǐn)，“贊美”、“祝福”、“問候”的內(nèi)容恐怕占了一半。
“喂！”佐田晴子叫了一聲表示她的不滿。
“看得出來啦，你好像真的很喜歡她。”女孩郁悶地嘟囔，“但是好歹也別把心門鎖死，給后來人留點(diǎn)機(jī)會啊……”
靳子躍看著她。
自己一時嘴快，這算是表白了吧？
小姑娘心怦怦直跳。
索性，佐田晴子鼓起勇氣，橫著臉：“看什么看，老娘也是有發(fā)育潛力的！”
“你才十六歲，但我已經(jīng)老了。”
“十六歲不能談戀愛??！我成年了！還有哦，你才二十幾歲吧，拜托能不能像個年輕人一樣有朝氣一點(diǎn)，敢愛敢恨，快意恩仇，做什么都一副生死看淡，拒人千里之外的面孔，算什么本事嘛……”
靳子躍凝視著她，溫和地說：“我很老，連整個靈魂都無聊至極；但是你不一樣，你還可以做單純快樂的小姑娘?！?p> 佐田晴子聊不下去，恨恨地說：“我就是個大笨蛋！為什么還讓你把我當(dāng)小孩！”
“你本來就是小孩。”靳子躍摸摸她的頭。
佐田晴子燥郁地?fù)荛_他的手，氣沖沖地走進(jìn)衛(wèi)生間。
“臭爛人！大傻瓜！”女孩對著鏡子，氣呼呼地說。
……
片刻后，佐田晴子捧著毛巾走出來。
“今后有什么打算？”靳子躍問。
“不知道，你這么急著趕我走嗎？”她瞟了靳子躍一眼。
“如果沒什么問題，我?guī)湍阏乙环莨ぷ靼??！蹦腥苏f。
“你真想趕我走？”晴子的聲音拔高了幾分。
“我沒辦法一直照顧你，可能哪天就橫尸街頭，而你還有大好年華。”
“別跟我講這些有的沒的，我只知道你不準(zhǔn)丟下我！”佐田晴子喊道。
“我?guī)闳フ夷愕睦^父吧。”靳子躍說。
佐田晴子哼了一聲：“別忘了我就是從他那里被賣到風(fēng)俗店的?！?p> “如果有什么誤會需要澄清，還是要趁早，不然時光不待人，沒有誰知道，明天會不會遭遇不測?！苯榆S說。
佐田晴子大惱：“你都知道了？我夢里面到底說了什么?。 ?p> “不必苛責(zé)自己?！?p> “別用這種老氣橫秋的語氣和我說話，一聽你講話就來氣！”
“今天我就不去上班了，等會陪你去見見你的繼父?！?p> “知道了啦?！弊籼锴缱余街?，“我會道歉的。”
“嗯?！?p> ……
車窗外的綠樹叢影緩緩飄過。
“說說你繼父的情況吧?！?p> “我的繼父叫澤田浩二，他算是那種不茍言笑的人吧?！迸㈦p手環(huán)抱膝蓋，把頭埋進(jìn)去，回憶著說。
“我知道他對媽媽很好，看在媽媽的面子上，對我也是挺照顧的，只是一點(diǎn)都讓人喜歡不起來。他的職業(yè)又很陰柔，平時就一副郁郁寡歡的模樣?！?p> “曾經(jīng)一度以為是他借著繼父的名義，將我拐到了秀川宗正那里?！迸⒌难凵癜档藥追?，沒有說話。
靳子躍知道，她是想起了真相，真正拐賣自己的，那個不負(fù)責(zé)任的父親。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那種賣身契約最終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到了我繼父那里，他顯然也沒有反抗的余地。”
“很諷刺吧，沒想到要?dú)У粑业木谷皇俏疑??！?p> 佐田晴子自嘲地笑。
“起碼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你還有自己的生活要過?！?p> 佐田晴子白了他一眼：“你這算哪門子安慰？”
說話期間，靳子躍已經(jīng)開著破皮卡來到了一處住宅旁。
高高的圍墻上，掛滿了防盜的碎玻璃。
“就是這里了?！弊籼锴缱诱f著，就要打開車門跳下車。
“等一下?！?p> “干嘛？”
靳子躍瞇了瞇眼，把她按回原來的位置：
“在這里別動，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