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侄子侄女的關(guān)懷猛增的長公主殿下,這段日子不管多忙碌,總要進(jìn)宮瞧瞧自家的幾個小崽。
那是一個和日融融的午后,遺扇也終于意識到了,原來自家侄女已經(jīng)開始邁入女子行列了。
同樣的地點,同樣的人,年輕畫師依舊帶著兩位公主到御花園進(jìn)行繪畫授課。
耀眼卻無傷害性的陽光落在兩個姑娘身上,一優(yōu)雅一活潑,一黃一粉,風(fēng)格迥異,卻絲毫無損同框的相宜。
二十出頭的畫師不禁微微失神,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著紙上栩栩如生的人物,直到學(xué)生走近,才恍惚收回手。
“先生,好了嗎?”三公主款步而至,眉眼處洋溢著期待的色彩。
畫師不由后退一步,斂去臉上的驚慌失措,連忙將手中畫卷遞給她。
三公主對于畫師的動作毫無所覺,只一心抬眼欣賞自己與皇妹的第一幅肖像。
四公主也是喜滋滋提裙而來,“皇姐,如何,像不像???”
“像,像極了,先生不愧為年輕一輩號稱‘神技’之人,今日實在有幸得先生親自作畫?!比餍σ庥f到她面前,比往日的溫婉多一分生動。
畫師似被她靈動的眉眼燙到了般,忙垂眸躬身道:“不敢,不敢,公主謬贊了?!?p> 這時湊過頭來的四公主也不禁輕輕驚呼一聲,也是滿目崇拜,厲害了我的先生!
“二位公主如今便可任意選取對象開始刻畫人物畫像?!碑嫀熜纳裆远?,不忘布置此次功課。
“是,先生。”
這邊少年心潮涌動,四周洋溢著青春氣息,那邊打算再打自家皇兄的寶貝魚主意的遺扇,已經(jīng)默默蹲著圍觀了整個過程。
眾宮人:......
作畫完成后,兩個姑娘也發(fā)現(xiàn)了漸漸靠近的皇姑,而畫師,照舊負(fù)責(zé)畫具整理,以及收拾好即將呈給皇上過目的畫作,只是,他目光觸及自己親手描繪的畫像,鬼使神差地竟放置另一旁。
眼睛尖尖的長公主殿下自是沒錯過這一幕,待打發(fā)了兩個妞妞先一步回寢宮后,她搖曳著桃花扇慢慢踱至畫師身邊。
她的眼眸不起一絲漣漪,卻如包圍著火光的水幕般,平靜卻灼人。
“聽兩個丫頭說,先生畫技非凡,特別是人物畫,不知可否一看?”
畫師慌忙行禮后,雙手微顫獻(xiàn)上擱置一旁的畫作。
遺扇看后,亦是贊嘆點頭,這么年輕便有如此造詣,此人可謂是一位人物。
但是,該說的話,終是要說的。
“此畫甚妙,可見執(zhí)筆者的觀察入微,只是鋒芒過盛,于這個年紀(jì)的姑娘來說,不是美妙之事,還是溫潤些為好?!?p> 她直視畫師,沒錯過他的失措與黯淡,也就知曉他已經(jīng)聽明白了。
遺扇把畫遞給他,“先生還是親自將畫交給她們?yōu)楹?,想必對于如此傳神的肖像,她們一定喜愛異常,許是會掛在寢宮呢,真是讓人羨慕啊?!?p> 畫師迅速整理好心緒,自是明白自己如今所處何等位置,畢竟,年輕有能力,又能踏入宮闈之人,心性難得。
“是,多謝公主提醒,若公主不介意,草民亦可為公主作畫一幅?!碑嫀熃袢找姷轿羧粘绨葜耍还苋缃駹顩r如何,亦是滿足的。
遺扇揚扇搖頭,“不必了,少年你還是去畫畫青春男女吧,像本宮這樣形象生動的,就不必待在畫紙上了?!?p> 金黃的陽光照在她的背影上,模糊了周邊景色,畫師仿佛看見一樽瀲滟發(fā)光的玉雕,耀眼得足以燃燒一切。
怪不得,當(dāng)年叔叔寧愿不娶,也不愿虛偽將就,免得禍害他人,只是,自己這樣剛起了意,碰上一盆冷水便生怯意的,不及情深,又何必裝深情呢。
他抱著東西,幽然一嘆,跟著宮人轉(zhuǎn)身離開御花園。
午后的風(fēng)也仿佛知曉他的心思般,緩緩吹散了亭子里的一腔情誼。
遺扇察覺了畫師的心情后,并沒有打算直接告訴三公主,那位是聰明人,重新找回自己的定位后,就明白該如何擺正自己的心態(tài),就無須自己多事了。
但是她心下不禁覺得怪異,自己還自認(rèn)風(fēng)華正茂,侄女卻一晃頭便快到定親及笄之齡了,果然還是老了,不過,還是照樣美美噠!
“姑姑,您最近不忙了嗎?怎么進(jìn)宮如此頻繁?”
遺扇掐著四公主水嫩的包子臉,“忙啊,但是想想,你們也是大姑娘大小伙了,也許不久就得成家了,到時候,再帶你們一起玩耍就多有不適了啊?!?p> “姑姑,您擔(dān)心太早了,太子皇兄還好,但是我們還早著呢?!比骺┛┮恍?,難得姑姑也會擔(dān)憂這些。
長公主一把攬著兩個姑娘,“不早了,是姑姑忽略了,我們的小姑娘們要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女子還得多多磨煉呢,特別是看人的眼光?!?p> “姑姑,何出此言?”三公主有些疑惑她今日這般感慨。
遺扇輕輕撫上兩人的頭頂,語氣真摯又嚴(yán)肅,“妞妞啊,姑姑我可以過得放肆,但在這個世上,女子本就多有束縛,就如你們也一樣,即使身份多有不同,但難免會嫁人生子?!?p> 她直直看入兩人的眼底,雖是還懵懂,但也慢慢浮現(xiàn)亮光。
“姑姑希望,你們能勇敢面對自己的感情的同時,要做個聰明的女子,要擦亮眼睛,相信你們終會明白什么人才值得,但是,這期間,千萬不要做個虛榮的女子,一名女子是否有魅力,不在于她是否追求者甚眾,而是,貴在她總能從容面對聚散愛恨?!?p> 想了想她便繼續(xù)補(bǔ)充道:“當(dāng)你們發(fā)現(xiàn)除心愛之人外其他男子的愛慕之情后,記得學(xué)會避嫌,曖昧是很麻煩的,既已給不了別人希望,那就讓他絕望吧,總好過最后傷人傷己。”
四公主和三公主霎時呼吸一促,姑姑說的一切陌生而令人顫動,卻恍若一道亮光射進(jìn)她們心底。
瞧著兩人皺起來的小臉,遺扇不由輕輕一戳,搖頭輕笑。
“當(dāng)然,該嘗試的還是得嘗試,不能不戰(zhàn)而逃,也不能隨便就放棄??!”
三人頓時展顏笑開了。
遺扇趁著這黃昏余光,搖曳著扇子提著一個水桶出宮,唉,韶華易逝,歲月倥傯,人間走一回,什么感情都總得經(jīng)歷一回的!
嘛,下次還是把青刺帶上吧,這水桶不太符合本宮的氣質(zhì)。
而,解決完朝務(wù)的皇帝陛下難得抽空去碧波湖喂喂自己寶貝的魚,數(shù)著數(shù)著,立馬憤恨大喊:“來人!這是什么回事兒,朕的魚怎么又少了?”
余公公:“陛下,長公主殿下剛剛提桶出宮了!”
晉元帝瞬間郁卒,亦只能默默捶胸頓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