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了,到家了!”
“二小姐回來了!”
“快,快,快去回夫人?!?p> 一直沉浸在沉思中的衛(wèi)謹被外面嘈雜的人聲驚醒,間雜著慌亂的腳步聲,向府里通報的聲音,這是前世的她一直沒有注意過的。
回家了啊,衛(wèi)謹微微閉了閉眼,忍住眼淚,她回來了!沒有欺侮,沒有孤冷,有母親,有姐姐,有弟弟,這一世,她一定會守護好他們。
她還記得,前世的她,因為離開外祖母家,回來后哭鬧不已。不肯接近家里任何人,吵著回外祖母家,不肯在家待著。
母親當時默默的哭,父親則甩了衣袖,留下一句:“孽障!”
從此,她對陌生的父親愈加害怕,能躲擇躲。她的記憶里只是縮在奶娘懷里,后來和袁希然愈加親近。
“小姐,來,下來吧。奶娘抱你?!眲⑹峡戳艘谎弁饷娴奶鞖猓⌒囊硪淼赜么蠹t猩猩氈將榻上的玉人包起來。
現(xiàn)在年齡還小,加上病了,衛(wèi)謹?shù)箾]逞強,靜靜地窩在劉氏懷里,跟著眾人過了垂花門,穿過抄手游廊,就來到正院。
冬天的院里幾顆松柏尤其挺拔,院角的梅花也開了起來,在這肅殺的冬天給整個院子也添了幾分溫馨。
剛一打開門簾,一股熱氣就撲面而來,還沒等衛(wèi)謹看清屋里的模樣,散發(fā)著荷香的人影已經(jīng)越了過來。
“謹兒,我的謹兒,快讓娘看看?!毙l(wèi)謹抬眼看去,娘親還是年輕的模樣,她身穿藕絲琵琶上衣,碧霞曇花絲綿裙隨著步子流動,還沒反應(yīng)過來,衛(wèi)謹已經(jīng)落入傅氏的懷抱。
傅氏看著幾年未見,如今軟軟糯糯的小女兒,心底的愧疚和母愛也愈加濃烈。顯然是在外祖母家里養(yǎng)得不錯,衛(wèi)謹胖嘟嘟的小臉上兩只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看,傅氏只覺得自己的心都都要化了。
衛(wèi)謹三歲那年,她回家省親,也許因為水土不服,衛(wèi)謹不小心生了一場大病。那時候家里的老祖宗還健在,憐惜衛(wèi)謹體弱,加上當時家里不看重女孩子,怕她回來受委屈。衛(wèi)成文急信要她速歸,自己又必須要趕回來,只能把小小的她留在外母家照顧。
誰知道竟然會那么巧,接連兩年天降災(zāi)患,櫟陽和江州之間的路也被沖毀,路難走,老祖宗擔(dān)心謹兒的身體,只能就此骨肉分離。
好容易朝廷興了土木,路好走了,謹兒的身體好了,這才提出今年將她接回家??墒?,孩子肯定是疏遠了,之前家里來信說,姐兒不肯回,傅氏懷里抱著自己的女兒,暗暗的想著自己的心事。
衛(wèi)謹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在她的記憶里,母親一直就這么好看,一直這么溫柔,頭上云鬢上的簪花微微的顫動,身上好聞的蓮香若隱若現(xiàn)。
她闔了闔眼,抑制住噴薄而出的眼淚,雙手抱住了母親,這是她重生以來,第一次這么清楚明了的知道自己重新活過來了。不是夢中,不是回憶,不是地獄。母親回來了!母親在她身邊了!是真的!她真的回到了開始的地方!
當年,母親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她的孩子能夠平安健康的活著,當時姐姐逝去,弟弟不知所蹤,不管那個世間往她身上潑了多少臟水,她一直要緊牙活下去,就是為了母親的心愿。
“娘親,娘親,娘親!謹兒好想您!我一定會聽您的話,您別再丟下謹兒!別再丟下!”衛(wèi)謹終于不再憋著,嚎啕大哭,似乎要把前世所有的委屈一起宣泄出來,小小的孩童大眼中的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
傅氏心都揉成一團,哭著念叨著再也不會了。
“謹兒,謹兒?!案凳媳Ьo了懷里的孩子。
擔(dān)心她們哭壞身子,旁邊穿青色衣服的嬤嬤忙拭了拭眼角的淚珠,上前勸道:“夫人,您當心身子,剛好不久。小小姐回來是喜事,咱慢慢的說。大小姐還等著看看妹妹呢?!靶l(wèi)謹抬頭看了一眼,知道這是娘親的奶娘,當年母親過世后,趙嬤嬤也憤而離去。。
“對,對,看我都高興糊涂了。謹兒,這是你大姐,還記得嗎?“傅氏伸手招過旁邊穿桃紅衣服,細細的烏發(fā)垂在兩側(cè),朱唇玉面,眉黛青山,一雙大眼睛笑看著自己,不過9歲的孩子卻已經(jīng)看出裊裊娜娜的美人模樣。
衛(wèi)謹知道自己的姐姐長得好看,一直都知道,不然也不會被那狠心的高氏把姐姐當做了她們的踏腳石,送給蕭王……
衛(wèi)謹想到姐姐受得罪,臉也忍不住沉了下來,手也不自覺地更加抱緊了傅氏。
傅氏只以為衛(wèi)謹是因為對姐姐沒有記憶,緊張害怕才會躲在她懷里,便笑著給她說到:“你忘了姐姐嗎?小時候你可是最喜歡姐姐了,還老纏著她給你講故事,扎頭發(fā)呢?!?p> 衛(wèi)萱走過來摸了摸衛(wèi)謹?shù)念^,伸開雙手說:“謹兒肯定記得呀,對不對?謹兒你看這是什么?“小姑娘手里靜靜地躺著一顆桂花糖。
衛(wèi)謹收回心思,從姐姐手中把糖拿過來,桂花的清香到了嘴里,瞬間的甘甜仿佛將她心底的陰郁也沖走了。衛(wèi)謹忍不住瞇著眼笑了,她最愛的人都在身邊,她還怕什么呢,老天既然給她機會重生,她就一定要守護好她們!
“哎呦,瞧瞧我們這個小吃貨,還和小時候一樣,一吃到喜歡的就開心?!备凳峡粗鴱潖澝佳鄣男l(wèi)謹忍不住打趣。
“這是孫姨娘,這個是小你一歲的妹妹宛姐兒。”傅氏繼續(xù)給衛(wèi)謹介紹著,衛(wèi)謹走下來和她們見了禮。
孫姨娘還是一副看上去老實木訥的樣子,倒是衛(wèi)宛還是和前世一樣,掩飾不住的不情愿,衛(wèi)謹忍不住笑了,果然有趣,一切和前世一樣啊,但是這一回她不一樣了。
”去看看小少爺醒了沒,醒了過來見見姐姐,待會開宴?!案凳戏愿劳辏@才有時間看向陪衛(wèi)謹回來的少女,彎彎的眉毛,一雙鳳眼尤其有神,微薄的嘴唇可見一副好相貌。
“拜見姑母”袁希然看傅氏忙完,趕緊上前行禮拜見。
“好,好,好孩子。你看我一見你妹妹就歡喜地忘了,你可千萬別怪姑姑冷落你了啊。你這一路也辛苦了,還幫忙照顧著謹兒。”傅氏拉著袁希然的手說道。
“姑母嚴重了,希然自小受老祖宗照顧,一切都是希然應(yīng)該做的”袁希然微微頷首說道。
傅氏聽到心里嘆了口氣,這個孩子命苦,要不是老祖宗護著只怕早被那沒良心的哥嫂賣了,這次借陪著謹兒回來,說是為了照顧謹兒,其實也是為了給她找個好人家。
老祖宗和袁希然祖母雖是遠房妯娌,卻是閨中密友,看著越長越像她祖母的袁希然,又受老姐妹亡故之身所托,自然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掉進火坑。好在這孩子成熟穩(wěn)重,一副好相貌,看著也是個老實的。
要是現(xiàn)在衛(wèi)謹能夠聽到傅氏心里所想的話,恐怕心里要冷笑了,她老實?她老實前世就不會和爹爹牽扯出那一系列的事,最后全家都被她害了······
“小少爺來了”,一個穿桃紅比甲,眉目清秀的小丫鬟打開簾子,就看到白白嫩嫩的小團子撲進來撞進傅氏懷里。
“小懶豬,沒看到二姐姐回來了,還有你表姐呢”,傅氏憐愛的摸了摸扎到自己懷里的丸子頭。
“二姐姐?”小小的人兒立刻轉(zhuǎn)過臉去找,看到比他稍高點的小女孩,不禁眼睛都睜大了,拽著衛(wèi)謹?shù)氖滞凳仙磉厧?,“母親,二姐姐回來不走了吧?!毙∪藘浩X袋看著自己的母親。
看著拽著自己軟軟的小肉手,衛(wèi)謹眼睛忍不住又濕了。遠哥兒,和前世一樣沒見過自己,第一次見自己就知道這是自己的姐姐,就知道護著。
前世最后一次見他,高高瘦瘦的,處理完喪事的他憔悴不堪,送她去外祖母家后他們再也沒見過面。
“遠哥兒”衛(wèi)謹忍不住抱住幼弟,不肯撒手。
在她最后的記憶里遠哥將她送到外祖母家以后,怕自己寄人籬下,性子軟,遭人欺負,臨走的時候還像哥哥一樣囑咐她,堅強點,好好活下去。等他立了功回來幫她撐腰??上?,她福薄,終究沒有等到。不知最后他從邊疆回來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