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暖胃

　　翌日，朝中因江淮地區(qū)的土地兼并案而鬧得如何沸沸揚揚李憲是不得而知的，不過就算是身處后宮的女眷們也難免會被前朝之事影響，弄得整個太極宮都有些人心惶惶的。

　　原本想要傳話給自己娘家兄長問個所以然的周貴妃在聽見這消息時一陣氣急，只覺得眼前發(fā)黑。還是一直跟在她身旁的銀瓶早早地注意到了。

　　銀瓶低低地驚呼一聲，“娘子！”

　　周貴妃緊緊地抓住銀瓶的手勉力地撐起身子，搖頭道，“沒事，現(xiàn)在可知道是什么情況嗎？”

　　銀瓶搖頭，“奴婢差了好幾撥人去太極殿打聽消息，但朝會到現(xiàn)在還沒有散……”

　　“……”

　　李憲得到消息時正在千水云閣的小廚房里熬著湯，何女使隔著裊裊的霧氣有些看不清對面李憲的面容，不過李憲清如銀鈴的笑聲卻是透過小廚房里的各種菜品的香味傳到了她的耳中。

　　“我說昨兒個阿爺這么沒有去汀蘭殿，原來是為了這個原因??！”李憲垂眸看著砂鍋里熬得雪白的鯽魚湯就又是一陣輕笑，“阿兄說得對，那個男人只是個自私自利的人而已?！?p>　　不過是沒有確切的證據(jù)下就可以拋下周貴妃，當真是涼薄到令人心驚。

　　何女使沒有說話，這些事情已經(jīng)是她一個婢女所不能開口的。她低垂著頭對李憲說，“小娘子，淮安王府派人給您遞了帖子?！?p>　　李憲側頭看了眼何女使手中一張勾勒出大朵艷麗牡丹的請?zhí)肷螞]有說話，最后輕輕嘆了口氣凈手后接了過來有些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眼。

　　然后就見李憲嘴角勾起一抹似無奈的笑，“還真是這家伙做得出來的事??！”她打量著請?zhí)f。

　　何女使見李憲轉身，明了地上前伸出手接住李憲遞回的帖子有些不解地看著她，“小娘子，這……”

　　“去回了她的話吧！就說我一定會去的?！?p>　　何女使低低應了聲后要退出去，臨走前她回頭看了眼正在灶臺前細心熬著那一鍋鯽魚湯的李憲嘴角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

　　小娘子她，看上去比前些日子要好了很多。

　　……

　　十月中旬的正午陽光算不上刺眼，但照在一直處于緊張氣氛中、勾心斗角的眾位大臣身上確實有些讓人渾身發(fā)軟、昏昏欲睡的。

　　卯中就到太極殿中的各位大臣在連著幾個時辰的不斷爭論中也著實很疲憊了，可就算是這樣他們還是沒有說出什么有建設性的意見，最后還是安慶帝率先撐不住說了散朝。

　　等到出了太極殿，李曙這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快要正午時分了，他嘆了口氣只覺得滿心疲憊。

　　“起吧！”李曙拖著一副疲憊不堪的身子歪坐在隔了幔帳的轎攆上，低低的聲音里滿是壓抑。累到極點的身子好像隨時都能倒下來，可是李曙又深刻地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來。

　　精神與身體的相互拉扯讓李曙覺得越加的頭暈腦脹，他緊皺起眉頭按壓這太陽穴兩側意圖減輕這種痛苦。簾外的常青不知還傻傻地問李曙，“郎君今天中午要吃些什么？”

　　“……”

　　久久沒有得到回應的常青再次開口輕喊了聲，“郎君？”

　　常青的這聲讓李曙勉強找回幾絲清明，他啞著聲盡量用平靜的聲音說，“都可以。”

　　得到回應的常青興奮了起來，也不管有沒有人回應，一個人在那里自顧自話地說，“佛跳墻怎么樣？前幾天奴才看見典膳廚里有頭鹿，要不讓典膳廚給郎君弄個鹿肉不不身子吧……”

　　“常青，”李曙難得開口打斷了常青，“我有點兒累，安靜一會兒?！?p>　　“哦……”本來還想要說什么的常青只好乖乖閉嘴了。

　　畢竟他還是少有見太子殿下說累。

　　而在轎攆中的李曙發(fā)現(xiàn)自己耳邊終于沒有那股嗡嗡的聲音后心中松了口氣，可是一抽一抽的頭疼并沒有讓他放松多久。李曙咬牙趕緊從自己懷中掏出一個中指長的小玉瓶，顫抖著手從中倒出一顆紅色的藥丸便仰頭吞下。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過后，李曙才感覺那種隱約的、從頭骨里散發(fā)至全身的疼痛才緩緩消失了。

　　從簾幕中透過的光影只能看見李曙那消瘦的側臉、漆黑的長眉下睫羽籠罩著一雙琉璃般璀璨的眼瞳，在那沒有血色的薄唇的映襯下顯得整個人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美感。

　　李曙苦笑一聲，其實也不是什么大問題，不過就是那年被人追殺跌倒坡谷時磕著了，平時好生將養(yǎng)著倒也沒什么大問題，一旦憂思過甚就會頭疼。

　　“再等等吧！總會好的！”李曙輕輕低喃著這句話也不知是在說頭疼這事還是在指別的什么事。

　　李曙靠在轎攆的靠墊上閉目小憩了會兒，等到李曙再次睜眼時便已到了東宮了。

　　在東宮的朱漆大門、碧瓦朱甍外，李曙看見了一臉擔憂望著自己的常給使。李曙有些尷尬地側過頭問，“這都湊在這里做什么？”

　　常給使看出了李曙的不自在，也不說剛才他們連叫幾聲李曙也不答應的事，只是對他說，“老奴可是專門等著郎君回來的?！?p>　　李曙心中悄悄松了口氣，也笑著問常給使，“常給使專門等在這里可是有什么好事要告訴我嗎？”

　　常給使笑開了一張如秋菊一樣滿是褶子的臉，“小娘子特地為郎君熬得鯽魚湯可不是好事嗎？”

　　在李曙還一怔沒有反應過來時，常給使已經(jīng)領著李曙到了早就擺好飯食的桌前，那瓷碗里盛滿了奶白色的魚湯，鮮香的魚香順著空氣一股股地鉆到鼻子里，勾起了李曙肚子里的饞蟲。李曙執(zhí)起湯匙舀起一口奶白的魚湯就是一嘬，一股暖流流經(jīng)咽喉等地最終撫慰了早就饑渴的胃。隨著一口口肥濃且不味膩的魚湯下肚，李曙明顯感覺到胃中的灼痛感正在消失，轉而泛著陣陣讓人心生喟嘆的暖意。

　　李曙雖不識藥材，但還是知道這魚湯中所放的皆是些性溫、養(yǎng)胃的材料。對此，李曙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所以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倒下來啊！”

　　他輕聲低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