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當天,哈吉破例沒有讓學生繼續(xù)練習彈珠,而是幫忙準備春節(jié)用具。
其余人還好,這對墨茗還說卻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每天的高強度運動已經(jīng)讓她渾身虛脫,有好幾次都是哈吉老師把她從山峰下的跑道上拖回房間的。
多虧這具身體是二次元,如果是她原來的世界,她估計已經(jīng)成了一名肌肉壯漢。
所以,當哈吉在早上叫住晨跑的墨茗時,墨茗差點沒忍住給哈吉行了個五體投地大禮。
“老師英明!老師萬歲!”
當彈珠五人組被墨茗叫醒后,也齊齊這個反應(yīng)。
裝飾工作其實并不輕松,多杰克、雷火、大力、歐陽小楓忙著貼春聯(lián)、掛燈籠,墨茗則和海小眉一起對付年夜飯的食材。
“說起來,大家在仙珠山過年還是頭一次?!?p> 海小眉將買來的鯽魚開膛破肚,洗凈掛在廚房洗手臺前備用,一邊對白盞嘟噥。
“以前歐陽小楓沒來的時候,你們沒有一起過年嗎?”
白盞因為是男生,被分配到了剁肉的任務(wù),一只完整的熟鵝放在砧板上,他正費力地剁碎它的大腿骨。
“哈吉老師是在前年收留我們的,去年這個時候放我們下山歷練。我和多杰克有沒多少路費,只能將就一頓。”
海小眉說著,嘻嘻笑了出來。
“居然沒多少路費?”白盞停下手里的工作,“哈吉老師這么狠的嗎?春節(jié)可是彈珠大陸最重要的日子?!?p> 海小眉嘟起嘴,露出一副嬌俏可愛的神情:“什么嘛,哈吉老師這個壞人!他給的錢只夠我們支撐七天,一路上我們都是靠彈珠競技掙的錢?!?p> “理解。”
墨茗砍完最后一刀,瞥見海小眉臉上沾了滴魚血,忍不住伸手幫她擦了個干凈,“我來仙珠山也是一路買一掙得路費?!碧熘雷蛱鞉甑腻X今天就買了觀賽券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兩人相對無言。
好一會,墨茗放下了刀,海小眉也處理完了手頭的活,兩人把材料堆在一起,等著天黑后下鍋。
兩人靠在廚房的長凳上,膝碰膝聊了起來。
“在歐陽小楓來之前,小眉也是這樣生活的嗎?”
墨茗率先開口,前些日子鍛煉后四肢的酸痛尚未消除,以至于她剛坐下就渾身酸軟,提不起勁,干脆閉上眼睛小息。
“是啊,每天重復著這些練習?!焙P∶记穆曊f,隨后墨茗感覺她語調(diào)上揚,一副輕松愉悅的模樣,“但沒有關(guān)系,要成為優(yōu)秀的彈珠戰(zhàn)士,這點苦算不了什么?!?p> “而且小眉還是白魔法傳人呢,辛苦了……”
“哎?”聽見白盞提及連哈吉老師都鮮少關(guān)注的白魔法,海小眉驚訝地轉(zhuǎn)過頭。
兩人距離很近,一側(cè)臉,白盞的臉映入眼簾。
白皙的皮膚,過長的睫毛,比起一般的男孩子,白盞長得實在太像一個姑娘。
清秀的男生,海小眉見過。
她身邊的多杰克就因為那張臉吸引不少關(guān)注,海小眉喜歡過多杰克——同門師兄妹暗生情愫實在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情,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個長得如此好看的師兄。
但多杰克卻從未對她表示過什么——也對,他們的雙親在她們還是孩童時雙雙被鬼伯爵殺死。
那時她還小,從記事起就只有哈吉老師和多杰克陪伴,連父母的相貌都記不真切,自是不會有太強烈的沖擊。
但多杰克不一樣,對長她兩歲的多杰克來說,父母離開他,消失不見再不往返的記憶是刻骨銘心的。
海小眉對師兄的初次印象,是一個滿臉透著迷茫的大男孩。
那個時候的師兄,還是和普通人一樣,會歡笑,會流淚。
只是還會時不時撫摸著掛在胸前的彈珠,他總是一個人默默望著遠方,像是在思索什么。
哈吉說,多杰克的父母從小就離開了他不知去向何方,只留下了這顆彈珠。
“當我見到你的時候,你就只有這顆彈珠?!?p> 可突然有一天,多杰克不見了,海小眉發(fā)瘋地去找他。
當找到他時,他一個人躺在山腳下的碎石中,呆呆地望著夜晚的星空。
“我…曾見過我的父母?!蹦鞘撬_口說的第一句話,“在失憶前,我也見過哈吉老師?!?p> “有人殺了他們,哈吉老師帶我上仙珠山的時候,我從山上摔了下去。”
“多杰克,你在說什么……”那個時候的多杰克,伸手捂住了海小眉的嘴。
“別告訴哈吉老師,他是為我好?!?p> 沒有一個家長會愿意自己的孩子帶著這樣一份沉重的記憶成長,對此,海小眉理解。
多杰克曾忘記過什么,這是海小眉和多杰克間的秘密。
事后,多杰克逐漸走出了這件事帶給他的低沉情緒,海小眉對此緘口不言。
海小眉知道師兄一直想著復仇,所以對海小眉來說,師兄能在伙伴的陪伴下生活的像一個正常人,心靈不被黑暗扭曲,就已經(jīng)是萬幸。
于情,她不愿奢求。
多杰克不能給的情感…她忍不住瞥了眼假寐的墨茗,無意識吞了吞口水,收回思緒。
“作為白魔法世家的傳人,我應(yīng)該背負起更重要的責任。”
冬季的太陽永遠落山較早,剛過五點,天邊已經(jīng)漫上了一層淺淺的金黃,紅彤彤的圓盤于云層中若隱若現(xiàn)。
1079年的最后一抹陽光照耀在山間,又收斂離去,獨余燃起的燭火照亮四周。
海小眉叫上睡得天昏地暗的白盞,將食材下鍋,煎、燜、蒸、炸,蛋白質(zhì)的香味引得累了一天的眾人肚里饞蟲直發(fā)牢騷。
當海小眉剛把熱氣騰騰的飯菜擺滿了桌,哈吉就忍不住伸出筷子夾了根雞腿放到碗里,其余幾人不甘示弱,頓時搶成一鍋粥。
“哇,這個紅燒魚絕了!”雷火的嘴塞得滿滿登登,還艱難地吐出幾句贊揚。
歐陽小楓吸著面條,一邊兀自懷念起戈多大叔的手藝。
“比起戈多大叔,還是差了那么點?!彼÷曕絿?,卻不甚被大力聽了去。
“小楓,你都叨念幾十遍戈多大叔了,消停消停吧?!?p> 大力全然不顧已經(jīng)變圓的肚子。
“小楓戀舊嘛?!焙P∶夹χ鈬?,“第一次沒有家人陪在身邊,心里一定不好受?!?p> “胡說,我們就是你的家人!”雷火一句話差點把歐陽小楓的眼淚打出來。
“白盞,不說兩句?”海小眉的目光轉(zhuǎn)到一邊細嚼慢咽的白盞身上。不得不說,一到吃飯白盞和多杰克就成了兩個悶葫蘆,從始至終沒見他們開過口。
“沉默是金。”白盞微笑回應(yīng)。多杰克附和著點了點頭,算是贊同。
雖然多杰克對白盞沒什么好感,但在“食不言,寢不語”上,兩人卻是出奇的合拍。
“對了,山腳的小鎮(zhèn)在舉行煙火大會,現(xiàn)在去山腰還能看見……”哈吉叼著雞腿,口齒不清地說。
結(jié)果話還沒說完,只聽得碗筷撞擊聲不斷,一桌子的人轉(zhuǎn)眼間人去桌空。
歐陽小楓拉著多杰克,海小眉拉著白盞,還有自覺沖在最前面的兩人,興沖沖地趕往半山腰處。
彈珠仙人的住所在山峰下的一處平臺,有一條小道直通半山腰的另一處平臺。
一行人提著手電摸索著來到平臺處。
剛剛站定,只見遠處一抹白光自平地升起,越過半山腰,于空中炸開,綻放出一朵金色的煙花。
由這一顆煙火起頭,接連有幾顆緊隨其后。
炸開位置不一,有些在他們腳下;有些在他們頭頂;有些干脆于他們眼前綻放。
七彩奪目的顏色倒映在每一個人的眼睛里,最終逐漸消散,又被后繼的色彩再次填塞。
“新年快樂……”他們突然聽到一個人的聲音。
白盞站在所有人面前,這么說。
“歐陽小楓、雷火、海小眉、多杰克、大力,我很高興認識你們,很高興今年的除夕和你們一起度過,也希望…我們能在接下來的時間繼續(xù)做朋友。”
他沒穿相遇那天的白衣,失去了乍眼看去的絕塵之態(tài),休閑的著裝已經(jīng)拉近了她與其余四人間的距離。
但在火光之下,少年的身姿依舊耀眼。
墨茗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突然跳出來說這些有些傷感的話,她只是覺得,如果現(xiàn)在不說,以后可能就沒機會了。
畢竟,她終究要回到永夜城。鬼伯爵遲早會發(fā)現(xiàn)她,更何況,她要回到那個人身邊。
現(xiàn)在與她談笑風生的人,終究會站在她的對立面。
耳畔“我們永遠是朋友”的祝福聲接連響起,墨茗卻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濕濕的。
她笑著轉(zhuǎn)過頭,與多杰克的目光在空中相接。
少年的目光中帶著疏離,以及猜忌。與她來仙珠山時的感情一模一樣,完全沒有因為幾天的相處而松懈。
多杰克,她在《彈珠傳說》中的第二男神,終究還是沒能成為朋友啊……
身后的煙花依舊絢麗,墨茗轉(zhuǎn)過身坐在一塊青石上,全神貫注享受著這一刻。
如果她不知道這個故事的發(fā)展走向,亦或是第一眼看見的不是格裂,那她現(xiàn)在就可以跟著主角團一起走下去。
可惜啊,這是不可能的。
新年過后,彈珠五人組的生活逐漸回歸正軌。
而墨茗也開始變得急切起來——東歷1080年,所有的故事就在這一年發(fā)生。當黑蛟龍出現(xiàn)后,無論哈吉愿不愿意告訴她幻影咒的對策,她都要離開仙珠山回到那個少年身邊。
于是,墨茗看哈吉的眼神日復一日急切起來,而哈吉總以一種神秘莫測的眼神回復她。
終于,在墨茗鼓起勇氣向哈吉提出有關(guān)幻影咒的問題的第三天,哈吉終于重重嘆了口氣。
“也罷?!睆椫橄扇巳缡钦f,“如果你愿意承擔一切后果,你就跟我來吧?!?p> 墨茗沒有片刻猶豫,跟了上去。她有種預(yù)感,她現(xiàn)在踏出的每一步,都將決定她在彈珠世界未來的人生。
在這個故事里,她不能輸——因為,她是唯一一個知道故事的導向,有致力于改變它的人。
也許在正片中的歐陽小楓接受了格裂,也真心將他當做朋友,但這都無法阻止格裂的死亡。
而從一開始就抱有拯救他的想法的,也只有墨茗了——即使那是個和想象中大相徑庭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