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則哼了一聲,相見?戰(zhàn)就戰(zhàn),我難道還會怕了那老小子?
“不知段大人對兩林觀感如何?我那老友勿兒,現(xiàn)在還吃得下肉嗎,還能吃到肉嗎?”
“本官觀之,在勿兒首領(lǐng)的帶領(lǐng)下,兩林部百業(yè)興盛,有蒸蒸日上之勢,本官和勿兒首領(lǐng)也相談甚歡,離開之前,勿兒首領(lǐng)已遣子前往京城,”
韋則心里一緊,“哦,這么說,勿兒也想把兒子送到太子身邊?”
段延貴道:“呵呵,是否如此,下官就不太清楚,”
他心說,這些家伙,對京城的事還真是了解。
不過想想也是,太子做的那些事,都那么高調(diào)。
“看來,段大人和兩林部聊了不少啊,”韋則皮笑肉不笑的問。
段延貴朝旁邊看了一眼,“家常,聊了些家常而已,”
韋則看著一旁的趙卓為,明白的點(diǎn)頭道:“家常好,家常好,段大人,我們?nèi)チ募页?,來啊,送趙賢侄去好好歇息,”
“對了,給他好好泡上幾壺茶,”
趙卓為非常無奈,我還真饞你的茶?我趙家什么沒有?
但他一點(diǎn)辦法都沒有,一路走來,這些土霸主,就都是這么個德行,都是這么不講究,支開就支開,你們就不能做得體面點(diǎn),一個個的非要都做得這么生硬?
“謝都王款待,”他朝著韋則喊道,話里不無諷刺。
韋則頭也不回的擺了擺手,“好說,好說,”
被幾個人簇?fù)碇内w卓為看了那邊一眼,他也是真想知道段延貴究竟和這些首領(lǐng)們談了些什么,但陪他走了這么多天,到了這么多部落,真是一點(diǎn)都不知道他們究竟談了些什么。
好在,對此他也不強(qiáng)求,這事,高家的演習(xí)都避開了,自己這陪了一路,也算是已經(jīng)盡心竭力。
至于他段家真的想在高家的領(lǐng)地做些什么,呵呵,那很好啊。
…………
韋則帶著段延貴,一路繞過只遠(yuǎn)看就非常豪氣的大殿,走過到處放著佛像,但整體是宋朝風(fēng)格的園林,最后到了一個一點(diǎn)不起眼的小院,韋則親自打開門,段延貴一看,這是一個書房。
他看著韋則的書房,感概道:“都王這書房,儼然大儒的做派,”
韋則的這書房,委實(shí)出乎他的意料,一點(diǎn)都不奢華,素凈得厲害,三面墻,都是滿架的書,桌上還翻開了不少,無論是桌上的還是架上的書,那都不是擺設(shè),從書上的毛邊看得出來,那都是看過的。
段延貴心說,這人真是不可貌相,看來這韋都王,不一定能勝任宋朝皇帝身邊的御前班直一職,但說不好,沒準(zhǔn)能去宋朝考個舉人進(jìn)士什么的。
“你是第一個進(jìn)我書房的,”韋則道。
“不知本官何來此等榮幸?”段延貴問。
他可不相信,韋則,這個表里不一,不知道騙了多少人的老狐貍,能無來由的對自己另眼相看。
“段大人,你是聰明人,”韋則依然有些艱難的把自己塞進(jìn)椅子里,“太子,更是個聰明人,”
“太子實(shí)是天縱之資,但本官,遠(yuǎn)談不上聰明,”段延貴道,至少他現(xiàn)在深深的感覺,就是和韋則比,自己道行,還是差得太多,“都王,更是智慧,”
韋則搖了搖頭:“智慧?呵呵,被逼無奈爾,”
他看著滿架的書道:“年輕的時候,對這些,我是不屑一顧的,奈何我們這樣在兩國夾縫中求生存的部落,兩面逢源,委實(shí)太難太難,”
“靠武力,如何能比得過朝廷和宋朝?這些年來,中原王朝的那些官員,或出于私利,或抱著立功的心態(tài),顛覆的部落,還少嗎?”
這樣的情況,其實(shí)從唐朝延續(xù)到了現(xiàn)在。
無論唐宋,朝廷中樞,對他們這樣邊境的羈縻部落,歷來主張和平之上,但卻防不住地方官總是動小心思,他們有些想拓土立功,有些眼熱這些部落聚積的財富,更有些,則干脆是覬覦這些部落的美女……
唐朝和南詔起沖突的根本原因,當(dāng)然在于唐朝想征服南詔,但直接誘因,說起來,就在于唐朝的云南太守張虔陀,和南詔國主閣羅鳳老婆私通(野史中說張虔陀甚至當(dāng)著閣羅鳳的面,侮辱他老婆)。
所以,要真說紅顏禍水,和楊玉環(huán)同時期的,還有閣羅鳳的老婆。
唐朝對南詔征伐的失利,可以說是葬送了唐朝的起因。
史論“唐亡于黃巢而禍基于桂林“,為何桂林有禍?是由于南詔攻陷了安南都護(hù)府,唐朝于是招兵二千馳援,并分了八百人守戍桂林。
統(tǒng)領(lǐng)這八百戍兵的將領(lǐng)崔彥曾馭下殘暴,戍兵忍了,但當(dāng)崔彥曾在他們戍守滿三年,按理應(yīng)由新募的戍兵替代,他們可以返回家鄉(xiāng)的時候,還把他們強(qiáng)留在桂林,他們真忍不了,你不讓我們回徐州,我們就打回徐州。
雖然最后失敗,但這卻為之后的王仙芝、黃巢起義,打下了基礎(chǔ)……根本起因,還在與唐朝和南詔交惡,不然,南詔也不會主動進(jìn)攻安南都護(hù)府。
“那些邊臣,可曾有一個被懲處?”韋則問。
因?yàn)?,不懲處,他們也無可奈何,難道還敢武力報復(fù)?一部單挑一國?
“至于朝廷,我想,段大人此行,之所以最后到我邛部川部,原因,就不用說了吧,”他看著段延貴說。
段延貴道:“都王請勿多想,真是因?yàn)橘F部太過重要,本官才定在最后拜會,”
是的,我先去其它部落,包括兩林部,就是預(yù)備著對付你,就算不能把他們協(xié)同起來,也要給你造成壓力。
但這樣的事,怎么好當(dāng)著韋則的面承認(rèn)?
“所以,老夫算是看出來了,”韋則翻著桌上的書,“朝廷,不愿意我們安穩(wěn),宋朝,也不愿意我們壯大,所以才有了勿兒那個蠢物,總是想著攻伐我,”
“他卻不知道,現(xiàn)在支持他兩林部取代我邛部川部的,在他兩林部真的成功以后,可還會支持于他?”
段延貴笑道:“都王的這番分析,讓本官茅塞頓開,說不得,本官得向朝廷上個條陳,這未嘗不是個好主意,”
他避開了韋則的眼睛,這老家伙,是個明白人。
“但至少目前,我可以向都王保證,朝廷,絕無挑撥兩林部攻伐邛部川部之意,邛部川部,是我大理國的部落,邛部川部的部眾,也是我大理國的子民,”
韋則笑了笑,他知道,這些事,沒人會承認(rèn)。
“這些,是我不得已逼著自己看書后想到的,”他道:“但我的這些后代,他們還是只想著聚斂更多的財富,他們也不想想,那只會招致我們遭受更多的攻擊,”
“而我已經(jīng)老朽,時日無多,所以,”他直起身子,“老朽也希望,能遣子前往京城,能讓他留在太子身邊,老夫聽聞,太子調(diào)理這些不爭氣的家伙,特別有一套,”
段延貴想了想,“太子想來會非常歡迎,但都王,王子到了太子身邊,將來不一定會熱心于邛部川部的發(fā)展壯大,”
就說趙卓為的弟弟,現(xiàn)在是有志于航海,龔祺偉,是有志于冶鐵,高智昌,更是好像對當(dāng)個捕頭很有興趣,就連太子的三弟,正坤王子,現(xiàn)在對木匠頗有興趣,而自己,也沒想著搞不好會成為一個大商人……
韋則的兒子到了太子身邊,誰知道將來會對什么感興趣?
他最清楚,太子還有那么多新鮮事準(zhǔn)備做。
韋則大度的擺了擺手,“只要能有出息就好,”他說,“我算是想明白了,延續(xù)一個部落,關(guān)鍵,不在于武力,不在于財富,而在于人,”
段延貴有些肅然起敬,這真是一個活明白了的人。
“現(xiàn)在,段大人,說說你的來意吧,”
“都王,”段延貴的態(tài)度恭敬了不少,“太子命本官前來,主要是為了邊疆的穩(wěn)固,亦即是為了各部的興盛,”
“我不求都王現(xiàn)在能相信,但我想明白的跟都王說,這就是太子的愿望,我想,若將來都王見了太子,自會明白我絕無虛言,”
“太子,”段延貴看著窗外的高天道:“真是一個胸懷天下之人,絕不會做出對我們自己的部落,我們自己的子民不利的事來,”
“我知道,太子是一個有智慧的人,”韋則道:“若是太子真有大智慧,那我,相信你的話,”
段延貴道:“就連本官此行的安排,都全是本官自己的主意,回京后,太子多半會不滿意我的自作主張,太子的原則,一貫是把大家一視同仁,無論邛部川部還是兩林部,在太子心中,都是一樣的,”
“太子有事會開誠布公的說,但如果說不到一起,那當(dāng)然另當(dāng)別論,”
韋則點(diǎn)頭,“我明白你的意思,”
“既如此,想來都王也能理解,本官此行之所以會如此安排,”段延貴直接道:“坦白說,都王和貴部一貫的作為,又真很難讓大家放心,”
邛部川部和邊界上很多的部落,說白了,就是左右搖擺不定,想左右逢源,對兩邊,都談不上忠心,只關(guān)心自己部落的利益。
真說起來,和這個時代的大家族,并無二致。
“太子此次派本官前來,就是想解決都王憂慮的那些問題,讓貴部,能和平的發(fā)展壯大起來,其它的,還請都王屆時和太子面談,本官此次想和都王談的,還是和對岸的貿(mào)易……”
落梅河
ps:很抱歉,說是中午,卻到了下午,今天的事有些棘手,就只有這一章,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