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縣衙外,擠滿了難民,一個個都是生面孔,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衣不遮體,面黃肌瘦,抱小孩的,背老人的,互相攙扶的,勾肩搭背的,拄棍的,拎袋的,手拿破碗破盤的,犄角旮旯倒著的,墻下樹下躺著的,拽大拉小的,還有哭爹喊娘的。是慘不忍睹。
林岳含淚問道:“鄉(xiāng)親們,你們這是從哪里而來呀,”沒等林岳把話說完,七八百人全都跪地高喊道:“林大俠,大好人,活菩薩,求求您救救我們吧,”林岳立即傻眼了,一個衙役跑到林岳身前,低聲說道:“哎,你可別管了,瞧瞧你倆昨晚都累成啥樣了,我們幾個把你倆抬回屋都不知道,岳陽城里的災民管的過來,就已經不容易了,這些外鄉(xiāng)人,不在咱們管轄的范圍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p> 林岳猛地回過頭來,怒道:“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就算管不過來,也不能不管,那可都是一條條,活生生的性命,人這一生,誰還沒有個大災小難的,外鄉(xiāng)的人也是人,我就是外鄉(xiāng)人,想當年,若不是義夫母把我從臨安,帶到岳陽,視為己出,精心撫養(yǎng),哪有我林岳的今日?!?p> 那個衙役被林岳說的,啞口無言,臉一紅,退回到了院子里。林岳望著眼前七八百災民,一時語塞了,心想:“七八百人,可不是個小數目,運回來的糧食也都發(fā)放完了,城里幾家大戶人家,該捐的也都捐了,我上那才能討到這七八百人的糊口之糧呢?”
他正想著,離老遠來了一輛馬車,趕車的是個壯漢,車上裝著十幾個麻袋,麻袋上還坐著一位婦女,和兩個孩子。喻,車剛到縣衙門外停了下來,那位婦女跳下馬車,把倆個孩子也扶了下來,輕走幾步,來到林岳的面前,和倆個孩子跪在地上,輕聲問道:“小兄弟,還記得我們母子嗎?”林岳一頭霧水,他躬身將那位婦女扶起來,仔細地看了看母子三人,像是在那見過,卻又想不起來。
林岳正要問個明白,趕車的壯漢走上前來,行禮道:“大俠真是貴人多忘事,不記得俺了,那日在大街上,你將俺好一頓揍,還說日后我若不改,你就見俺一次打一次?!绷衷酪慌哪X門,猛地笑道:“哎呀,看我這記性,想起來了,你家開面館的,你這倆孩子,一個叫金鴿兒,一個叫銀鴿兒,對不?”
那壯漢仰頭大笑道:“哈哈,對對對,哎俺那時也是鬼迷心竅,賭博賭上了癮,若不是大俠好心勸阻,俺那能過上好日子,前幾日滿城的人都說,有個姓林的,林岳林大俠,給災民在縣衙外發(fā)放救災糧,俺心里還嘀咕,是不是你呢,后來一想,反正是不是,這糧食俺也捐,就算積德行善吧,沒料到還真是你,嘿嘿?!?p> 林岳急忙躬身行禮,眼含熱淚,回道:“多謝壯士相助,哎,以前多有得罪,還望壯士海涵哪,”壯士大步上前,將林岳扶起來,高聲說道:“大俠哪里話,俺是個粗人,不是你那頓揍,俺興許現在帶這夫人和孩子,也在那災民堆里,什么別說了,我去卸糧,你安排人,給大家把這糧食發(fā)給災民?!?p> 那壯漢話一落,急匆匆去卸糧去了,林岳忙招呼了幾個衙役,也過去幫忙,把糧食扛到了衙門口。正準備給災民發(fā)放,又來了幾輛馬車,車上裝滿了糧食,林岳一看,是幾個店鋪的老板,也捐糧食來了。還帶著店里的伙計,前來幫忙卸糧,不一會兒的功夫湊了一百多袋糧食。
林岳是萬分的高興,千愁萬緒,瞬間煙消云散了。急忙讓衙役,把耶律浩吉叫出來,幾個人一頓忙乎,給災民把糧食全發(fā)了下去。有那么幾個行動不便的,附近的幾家住戶,看其可憐,就收留回去了。
等忙乎完了,林岳突然想道:“哎呀,不好,冤祥等人還在牢里關著,別餓出個好歹來,那我可就真得搭上性命了,”想到這里,他大步流星來到牢里一看,幾個人都安然無恙。牢門前還放著幾碗,喝剩下的粥。林岳上前將牢門打開,把冤祥薅著衣領,拽到外面,大聲說道:“你這個借勢作惡,助紂為虐,誤國害民的奸臣,回去告訴左懷泰,他假傳圣旨一事,我暫且記下,如若讓我知道,如若你們再敢做傷天害理之事,小心爾等的狗命,帶著你的人,滾回臨安?!?p> 冤祥被林岳罵得,如同喪家之犬,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卷縮著身子,連爬帶滾地跑了出去。幾個兵丁一看冤祥跑了,撒丫子跟了上去。沒等林岳走出牢門,一伙人把車扔下,騎著馬慌忙逃走了。
林岳這下徹底放下心來,救災糧的事解決了,倒塌的房屋也搭建好了,大街小巷的難民也各自歸去了,老百姓在田間地頭,開始忙碌起來。買賣店鋪也都開張營業(yè)了,岳陽城又恢復到往日的景象。林岳告別了耶律浩吉,騎著白鶴返回了青林古洞。
回到洞里,林岳悶悶不樂,他又想起了朱淑真,頓時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陣恐慌,他拿著那張斷了玄的琴,左思右想,忐忑不安??傆X得要有什么事發(fā)生。
其實朱淑真被范榮帶回府之后,就被禁了足,不讓任何人和朱淑真接觸,丫鬟小鳳也被趕回了朱府,朱淑真一蹶不振,每日以酒消愁,頭上傷是好了,但對林岳的思念卻,日漸加深。
本來朱淑真就患了咳疾,再加上每日酗酒,一咳嗽就吐血,一天范府請來一位遠道高僧,說是給老夫人講經的,其實是范洪成請來給朱淑真算命的。因為至打朱淑真嫁進范府,沒有身孕不說,范榮老出事。這就找著法的拿朱淑真說事兒,
這一算,還真就算出事來了,那位高僧圍著范府走了一圈,拿著一個什么,叫尋龍尺,還是地靈尺的玩意兒,左比劃,右比劃,這里瞅瞅,哪里看看,東張張,西望望。趁范洪成不注意,偷摸向丫鬟秋菊,打聽好了朱淑真的住處,最后走到朱淑真的屋檐下,眨巴眨巴眼睛,把范洪成喊了過來。
搖搖頭說道:“哎呀,這可真是不祥之兆啊,”范洪成瞪大兩眼,驚道:“莫非高僧看出什么來了?”那高僧仰起頭,一副裝模作樣的架勢,斜眼飄了范洪成一眼,手捏胡須回道:“嗯,問題就出在這屋里,”那高僧說半句留半句,故意引范洪成上鉤,他這么一藏著掖著的,范洪成心里就發(fā)毛。
范洪成急忙把高僧拉到一邊,悄悄問道:“高僧有話快快講來,這屋里到底怎么了?”高僧朝四周瞅瞅,輕聲對范洪成說道:“大人伏耳過來,你這屋里住了個掃把星,”范洪成猛地抬起頭來,吃驚道:“高扔何出此言?”那高僧不緊不慢地回道:“天機不可泄露,總之此女,是禍水,命中克夫,”范洪成本來就對朱淑真不滿,高僧這么一說,范洪成不安了。
他把高僧請到正殿,好吃好喝招待之后,又給了高僧二百兩銀子,低聲問道:“高僧可有破解之法?”那高僧摸了摸自己的蛤蟆肚,陰險地笑道:“辦法是有,就看你敢不敢,按我說的去做,”范洪成急忙湊到高僧耳旁,低聲說道:“高僧但講無防,”高僧嘴一咧,瞪大眼睛,低聲說道:“下點慢性藥,將其毒死,誰也說不出什么來,就說因病離世了,要么就雇幾個人,偷偷抬出去沉到湖里,人不知鬼不覺,若有人問起,就說去廟里上香時,碰上賊寇被搶走了?!?p> 范洪成站起身來,徘徊了幾步,壞水憋上心來,悄聲道:“那就給她下藥,最好能拖上兩三個月,我對朱子章也有個交待,嗯就這么辦?!?p> 倆人算計好了后,那壞了心
的高僧,從布袋里拿出一包藥,交給了范洪成,還悄悄囑咐道:“分兩次下,最好下在酒里?!狈逗槌牲c點頭,又偷摸從懷里掏出一張銀票,塞到了高僧的布袋里,轉身回書房了。
高僧得意地笑了笑,站起身,把桌上的一盤水果,倒在布袋里,挺著蛤蟆肚,急匆匆出了范府,揚長而去了。
范洪成自以為沒人察覺,且不知,三面有墻一面空,墻里說話墻外聽,倆個人的陰謀詭計,恰好被送水的劉媽聽到了。高僧前腳走,劉媽后腳進去,把茶壺滿上,淡定地走出房間,站在門口,向四周回顧一番,不慌不忙地來到朱淑真的屋檐下??人粤藥茁?,輕輕推開窗戶,向朱淑真使了個眼色,大聲說道:“少夫人,把窗戶打開,透透空氣,老燜著不好?!?p> 朱淑真急忙來到窗前,里外瞅了瞅,低聲問道:“劉媽有事嗎?”劉媽滿眼淚水,三句兩句,簡簡單單,把事情的經過,略說了一遍,擦干眼淚,轉過身火速離去了。
朱淑真心如刀割一般,他把窗戶關好,顫顫巍巍走到床前,從枕頭拿出來,林岳寫給她的,那封看了無數回的信。含淚吟道:“纖纖新月掛黃昏,人在幽閨欲斷魂。箋素拆封還又改,酒杯慵舉卻重溫。燈花占斷燒心事,羅袖長供把淚痕。益悔風流多不足,須知恩愛是愁根。閑悶閑愁百病生,有情終不似無情。風流意思鐫磨盡,離別肝腸鑄寫成。彈壓西風擅眾芳,十分秋色為誰忙。一枝淡貯書窗下,人與花心各自香??釔矍逑阏垡恢?,故簪香髻驀思惟。若教水月浮清淺,消得林逋兩句詩。月待圓時花正好,花將殘后月還虧。須知天上人間物,同稟秋清在一時。
朱淑真以一首秋夜牽情,傾述著滿腔的愛恨情仇。她自知吉兇未卜,卻又放不下對林岳的愛。是千愁萬緒,百感交集,不知所措。
她想來想去,無從選擇,于是決定將計就計,每日丫鬟老媽子,送來的吃食水果,酒杯器皿,都一一用銀簪試過。投了毒的就偷偷倒掉,然后假裝中毒,臥床不起,摘下珠花首飾,對丫鬟秋菊哭訴道:“秋菊,我自知命不久已,咱們主仆一場,這珠花首飾,我也用不著了,就都送給你留個念像:”丫鬟秋菊很是感動,將珠花首飾雙手接過,噗通跪倒在地,眼含淚水,低聲說道:“少夫人對秋菊不薄,秋菊也知道少夫人含冤受屈,可是秋菊是個身份卑微的下人,愛莫能助,而今少夫人危在旦夕,心里還想著秋菊,秋菊愧對少夫人呀,少夫人您還有什么心愿未了,對秋菊講來,秋菊就算拼上性命在所不惜。”
朱淑真看看秋菊,低聲說道:“你去朱府傳話于我父親,就說我病重,想見我母親最后一面?!鼻锞拯c點頭,站起身來,輕聲回道:“少夫人放心,秋菊一定把話傳到?!痹捯宦?,轉過身剛要走,就聽得門外有人喊到:“站住,”秋菊大驚失色,瞬間兩腿發(fā)軟,癱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