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出發(fā),林燃發(fā)現(xiàn)田真把原本兩天一夜的公出行程改成了三天兩夜,多出來的一天并沒有工作安排。
她前天被周唯的家事惹得心情郁悶,這會兒把負面情緒全發(fā)泄在了田真身上。
“排日程是最基礎的工作。改簽機票酒店這些都是小事,如果耽誤的時間跟原定的其他行程沖突了,你知道會給自己帶來多少麻煩嗎?”
田真有些委屈,怯怯地說,“是秦總自己定的行程。那天他給我發(fā)了郵件,我可以轉給你看……”
“什么?”林燃看著行程表上多出來的一天,沒有任何安排,他想干嘛?
“不僅如此,他還讓我做了”一想到大老板讓自己保密,田真趕緊編謊言,“很多準備工作,比如提前好訂酒店機票之類的?!?p> 林燃頭痛,既然是大老板的決定,她實在不該批評田真,“不好意思。我最近情緒不太好?!?p> “沒什么的?!碧镎婀郧傻乜粗秩?,“燃老大,你這兩天因為調職的事壓力有點大?”
她搖搖頭。
“那是跟男朋友吵架了?”
?。苛秩家荒樐涿畹乜粗镎?。轉頭又望向王成的工位。辦公室里的同事都偷偷觀察著她這邊的情況,王成對上她的眼神,立刻心虛地底下頭裝忙。
這個嘴碎的!
她平心靜氣地撩了撩頭發(fā),“沒有?!?p> 這個“沒有”是沒有男朋友。
不是“沒有”吵架。
那天從醫(yī)院出來。
林燃勸周唯撮合自己鬧離婚的父母,畢竟,周媽媽的情況不太好,不能受這樣的打擊。
她苦口婆心。周唯卻是短短幾句,“謝謝你。這是我爸媽的事。他們會處理。我尊重他們的選擇?!?p> 短短幾句話,像啪啪打在林燃臉上的耳光。
她一個外人,卻操心別人家的悲歡離合。真是多事又矯情。
林燃那晚被這幾個耳光扇得清醒,清醒了之后,又疼又想哭。她疼的是童年父母離異帶來的舊傷口,哭的是她所見識過的人生。血肉相連的親情會離散,相敬如賓的夫妻也會分開。
這世上可能沒什么感情是長久的,那她還能期盼什么呢?
江州到香港不過兩個小時的航程。
秦放出席一個商業(yè)論壇,一個簽約儀式,期間還有一個私人晚宴。按照原計劃,一行三人周四抵達香港,周五下午就能回江州。可秦放臨時加了工作,硬生生把秘書二人組的雙休拖成了單休。
簽約儀式結束到下午六點開幕的藝術展,還空著大半天。
林燃和田真二人早有準備,回了酒店各自換了便裝。
兩個人出了門到酒店大堂,秦放似乎已經(jīng)等了一會了。
他也換了便服。一慣冷硬的精英氣質被他身上柔軟寬松的棉麻襯衫沖淡不少,換了風格反而顯出一點鄰家大哥的親近感來。
田真忙打招呼,“秦總好?!?p> 秦放點點頭,問林燃,“下午有什么安排?”
“田真先陪我去萬佛寺。然后我?guī)ブ协h(huán)逛一逛。”
“那我也去。”怕被林燃拒絕,秦放又說,“我一個人在酒店待著也挺無聊?!?p> 林燃無奈地笑了一下。
她就又不是第一次跟著秦放來香港。他在這邊有名車有豪宅,結交的狐朋狗友也不少,哪一次他來這里會無聊?
兩年前他在蘭桂坊的酒吧里醉酒失態(tài),被無孔不入的狗仔拍到,連累她連夜做緊急公關才把負面報道撤下。
她也懶得拆穿他,微笑著趕人,“秦總,我們女人逛街,您跟著來不會嫌煩嗎?”
林燃笑得那么敷衍,誰都看的出來。好在同行的田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她拉著林燃的胳膊,一臉不自然地陪笑,“難得秦總愿意跟我們一塊活動。我們就一起去吧?!?p> 林燃看著自己一手帶出來的田真就像看著一個已經(jīng)暴露的內奸。
從萬佛寺出來。
午間的日光正盛。
萬佛寺門口的香客仍舊絡繹不絕。
天光熱得像要把所到之處全燃起來。
林燃撐開陽傘,身高一米八三的秦放迅速窩了進來。他低著頭在不大的傘蔭下抱怨,“我從前怎么不知道你還有宗教信仰?大熱天的非得大老遠跑來這里拜佛?”
為了遷就秦放的個子,林燃高舉著傘,半邊的身體落在太陽里。田真畏畏縮縮地跟在二人身后,感慨著大老板當慣了霸道總裁,連給女士撐傘的自覺都沒有。
林燃懶得跟他透露太多,敷衍道,“你現(xiàn)在知道也不晚?!?p> 她三番五次地敷衍,秦放也不生氣,反而耐心地問她,“我看你拜得那么虔誠,你在求什么?能透露一下么?”
林燃頭都不抬,目光筆直地往前走,“說出來就不靈了?!?p> 她那一重重的心事全堆在臉上,進了萬佛寺,一路多余的話都沒有,全程沉默又虔誠地參拜。好不容易出來,秦放見她仍然愁眉不展,隨手接過了她的傘,撐在自己手里。他個子高,主動走到向陽處,林燃就落到了他的陰影里。
“這幾天我見你沒事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是不是遇上什么問題了?我這個人,優(yōu)點很多,最顯而易見的就是帥和有錢。錢能解決的問題,我都能幫你?!?p> 林燃抬頭看了他一眼,有點感激這個不合時宜的玩笑,“謝謝,我沒什么問題?!?p> 秦放不信,“那你笑一個給我看看?!?p> 林燃笑不出來。
“讓你留下來陪我,你覺得很為難?”他有點委屈,“今晚巴塞爾季呈揚的裝置藝術展開預展。去年你向我推薦他來設計集團旗下的藝術館。我以為他的藝術展,你會很感興趣?!?p> 林燃抬眸看著秦放,他能投其所好,她很感謝,但一想到他的目的,林燃仍舊抵觸。
她只能說,“謝謝你了?!?p> 晚上的藝術展很好看。因為是預展,受邀的來賓不多,開幕式上設計師季呈揚親自到場,感謝各位來賓蒞臨。
田真在開幕式以后就不見人影,剩下的時間,林燃都和秦放在一起。
林燃是真想看展,她喜歡季呈揚作品里宛如南洋雨林般濕潤的生命力。
季呈揚生在內地,長在新加坡,在香港工作。作品里都透著漂泊的氣息。
他沒想到秦放會赴約,熱情地拉著他一會英語一會粵語地聊著這些藝術作品。
本意是來約會的秦放望著那些材質各異,不知道想要表達什么的裝置藝術品,又看了看跟季呈揚聊得火熱的林燃,不地道地想,以后再也不能跟這人合作。
看完展。時間不過九點。秦放不甘心今天的夜晚就這么不咸不淡地結束,提議兩個人一塊去喝一杯。
酒精是曖昧關系的催化劑,林燃理所當然地拒絕了他。
秦放怕她誤會,“我沒別的意思。反正回去也睡不著,要不你把田真叫上我們一起去吃個宵夜?”
他真的很誠懇了。
林燃就隨他去了。
地點是林燃挑的。路邊擁擠嘈雜的大排檔。兩個人看完藝術展,穿得頗為正式,秦放接地氣地脫了外套,解開襯衫的扣子,坐在塑料板凳上給林燃倒酒。
林燃把披散的長發(fā)扎成馬尾。這間排擋她去年帶弟弟來香港旅行一起來過,菜品豐富,價格適中,味道鮮美。秦放一提吃宵夜,她就想到了這里。
“青口好吃?!?p> “生蠔也好吃。”
“這個海膽特別嫩!”
秦放算是看出來她一心撲在吃上,毫不客氣地打擊她,“你吃這么多,明天臉會腫?!?p> 林燃無所謂,“反正明天不上班?!?p> 見她無所謂,秦放疑惑,“你明天不去見你男朋友?”
林燃不小心噎著了,她灌了口酒,記起自己還有男朋友這一茬。
“用不著天天見吧?一周見一次就行。”
秦放還沒談過這么冷淡的戀愛,“你到底有沒有談過戀愛?又不是異地戀,一周見一次,你不擔心他背著你約別人?”
林燃心道,不擔心啊又不是真的。嘴上卻扯其他的事,“我怎么沒談過戀愛?我當年還差點結婚了呢!”
這一回,秦放差點噎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