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慕之沖上前去,那怪物也變成了熾空的模樣。
“阿白,我好害怕。”依舊是那個可憐兮兮的語氣。
她必須做出決定,倘若是救,必須現(xiàn)在出手,倘若不救……
“小紅毛,你怎么會在這里?”涂慕之停住了。
熾空的心里有個聲音在叫囂著:不要救他!是他害得你沒了父母!
卻也有另一個聲音勸說道:你此行不就是來救他的么?倘若現(xiàn)在不出手,你一定會后悔一輩子的!
“我很擔(dān)心你,就偷偷跑出來看你了?!惫治锵蚯耙屏艘徊健?p> 馬上了,馬上,怪物就要奪過劍刺入他的身體了。
熾空看著泛著光的佛珠,內(nèi)心依舊搖擺不定。
“快回去,這里十分兇險?!蓖磕街栈亓藙Α?p> 熾空突然想起,涂慕之是有家人的,他有父親,也有兄弟姐妹,如果他死了,他的家人會很傷心吧?
她在想什么?她本來也應(yīng)該有家人的,是涂慕之奪走她應(yīng)有的生活!
可倘若,真的是自己的父母做了過分到涂慕之恨之入骨的事在先呢?
就在她猶豫不決之時,她手中的佛珠突然說話了,“熾空,問問你的內(nèi)心,你是真的不想救他嗎?”
這聲音,是不二塵?
“你若真的恨他,就不會猶豫?!蹦锹曇粲终f道。
是啊,若是真的恨,就不會猶豫。虧得她以為是他們一家對自己的照顧讓她不敢恨,其實自己打心底里就沒有恨過他吧?
“去吧,只要你殺掉那個怪物,你們便可脫離幻若之境了。”聲音循循誘導(dǎo)著她。
不二塵的聲音有種特別的力量,溫柔得讓她的心神逐漸平靜下來。她在恍惚中看見了自己的內(nèi)心世界。
她身處一片星河之中,夜空中布滿了閃爍的星,腳下也如此。盡管星星閃著光,卻無法將整片世界徹底點(diǎn)亮。
熾空低頭,原來自己正站在水面之上,怪不得身下也是星空。她竟然能站在水面之上?
她好奇地踮腳踩了踩,發(fā)現(xiàn)腳并不會深入水面之下,而是會被水面軟軟地彈起一個輕微的幅度。她又小心翼翼地走了幾步,也完全不會掉下去。漣漪從她走過的地方生出,打著旋慢慢向外擴(kuò)散,相近的漣漪彼次交錯又融合,打碎了水中星空的映像。
熾空還在水面中看見了自己和阿白。映像中的她沒有選擇救阿白,在看到他死去的那一瞬間,她哭得十分凄慘。雖然聽不到哭聲,但是那悲慟的表情她看得十分真切。
原來,自己是真的不希望阿白死。
滿世界的繁星仿佛都在哭泣,它們的光閃爍著消失了,漆黑的世界再看不到一點(diǎn)光亮。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終于下定了決心。
“謝謝你,讓我看清了自己的內(nèi)心?!睙肟障虿欢m表達(dá)了謝意。
她緊握佛珠,奮力沖上前去。這一次竟然沒有莫名其妙的力量拉住她,用力過猛的熾空沒控制住力氣和方向,一下子撲到了涂慕之身上。不過也好,這樣正方便她拿到那把劍。
涂慕之見另一個涂笙笙沖了上來,明顯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熾空來不及同他解釋,搶在怪物之前奪過了那把本屬于她父親的劍,手輕輕一揮,鋒利的劍刃輕易就將怪物的身體劈成了兩半。
正如不二塵所說的那樣,在怪物被劈開后,整個空間發(fā)生了扭曲,怪物的傷口處形成了兩處黑洞,將扭曲的空間里的一切都吸了進(jìn)去,她和涂慕之也不例外。
在被吸入黑洞中時,她壓抑的淚水終于涌了出來。她的那個小小的內(nèi)心世界,所有黯淡了光亮的星星都在隕落。
現(xiàn)在,她終于不欠他們什么了,這三百多年的時光,持續(xù)了三百多年的聯(lián)系,也終于斷了?,F(xiàn)在他們之間始終隔著她的父母與涂慕之,隔著一份恩怨,她不可能忽視。
她突然想起不二塵曾經(jīng)同她說過的一句話:未曾有一法,不從因緣生,是放一切法,無不是空者。
她的名字,預(yù)示著她這一生都要與身邊的人斷因離緣么?
她父親,為她取名狐夢生,又是有什么別的含義么?
再次睜開眼,她已經(jīng)回到了本體中。
涂成意本來是要將涂慕之從幻若之境中拉出來的,怎料無意間陷入了幻若之境的夾縫中,苦苦掙扎,無法脫身,如今涂慕之被成功救出,他也因此脫險了。
涂慕之還睡著,不過他已經(jīng)脫離了幻若之境,沒有性命之憂了,眼下也只是普通的睡著了而已。
涂成意擦了擦滿臉的汗,長舒了口氣。在探了探涂慕之的情況后,他放下心來。
待趴在一旁的小狐貍變成人形之后,涂成意才看見她,“笙笙?”他的臉上寫滿了錯愕。
他一直被困夾縫中,并沒有幫助涂慕之,他本以為是涂逢之出手救出了涂慕之,如今看來……涂成意看了眼旁邊站著的涂逢之,后者點(diǎn)了點(diǎn)頭。
竟是她將自己的兒子救出來的嗎?
熾空滿臉淚水。這么多年來,她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痛苦,也從未像現(xiàn)在一樣迫切地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哭到地老天荒。她不想在涂成意面前哭得不成樣子,卻無論如何都忍不住。
她想問自己父母的事,想問自己名字的事,但她還是無法開口。
神靈說得對,她在逃避現(xiàn)實。
所以,她什么都沒說,轉(zhuǎn)身就跑走了。
現(xiàn)在,也只有不二塵那里能讓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場了。
熾空飛奔回冥界,沖進(jìn)地藏的房間,抱著他就是一頓嚎啕大哭。
諦聽看見這一幕都愣了,這這這,冥王還在場呢??!
諦聽守在一旁,只敢偷偷用余光觀察著眼下的局勢。老金好像也不生氣,冥王也是。不不不,也許是他眼拙了,這個冥王向來面無表情,從來都看不出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不能僅僅因為他沒有發(fā)怒說些什么而判斷他沒有生氣。
半晌,冥王終于甩出了一句話:“看來,本王這是打擾到你們了。”
地藏點(diǎn)頭。
他家主人向來都如此“目中無人”……
好在這時,鬼王趕來了。她是在半路看到哭得梨花帶雨的小狐貍往這邊跑才跟來的。
“哎呀,璇冥,我正有事要找你商量,快跟我來?!惫硗醵挷徽f就將冥王拉出了房間。
要說這冥王活得還真有點(diǎn)憋屈,老金不怕他,鬼王纏著他,他又拿這兩個人一點(diǎn)辦法都沒有。
突然,一道銳利的目光射來,諦聽嘆了口氣,認(rèn)命地也跟著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