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體,不是因為病痛導(dǎo)致的。”
面對葉家的人,楊卿玨選擇了坦誠。
他還記得遇見葉笙和汀蘭的那一天,男裝的姑娘急匆匆找來了一個白胡子老頭,像狐貍的男人迅速翻出裴大夫要求的草藥。
如果楊卿玨再晚一點見到葉笙,現(xiàn)在的楊卿玨早就不該存在了。
“是靈力?!比~沁竹睜大眼睛聽著,“我身體里的部分靈力自小就會不定期產(chǎn)生混亂,并對我的身體造成損害。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靈力在我體內(nèi)沖撞事壓制住那部分靈力,除此別無他法。”
楊卿玨目光游離,終是輕輕嘆了口氣。
“我從小吃了不少藥,卻毫無起色,直到遇到裴大夫,才知道真實原因。
如果這是病,這大概就是不知病因、僅此一起的不治之癥?!?p> 最后那句話像是嘆息,更像是一種無聲的埋怨。
楊卿玨此時是苦澀的笑著,葉沁竹能想象的出他的絕望。
在她的印象中,他至少出事了兩次。
就連救她那次他突然消失,恐怕也是因為控制不住身體的靈力。
和他相比,自己運功時靈力不暢實在是小毛小病。
葉沁竹覺得,自己不配擁有同病相憐的情感。
“所以——”她席地而坐,“墨欽院的靈力能幫助你壓制體內(nèi)不穩(wěn)定的靈力,但墨欽院終究是外界,你打算……”
墨欽院的衣服是專門設(shè)計的長袍,在好看之余能使院生活動自如。葉沁竹穿著這套衣服,完全不擔(dān)心發(fā)生意外。
楊卿玨輕輕點了點頭,默認了葉沁竹接下去說的話。
如果找不到解決方法,等待楊卿玨的,將是一生一世留在墨欽院,不問世事。
直至容顏盡衰,直至與世長辭。
這個墨欽院,是靈師的樂園,也是他的牢籠。
“那你呢?!睏钋浍k問,“葉家沁竹整整十四年沒有出現(xiàn)在京城,坊間謠傳是個傻子,這可是真事?”
“確有其事,我初次清醒時就年已十四,過去的記憶零零散散,記不清楚。”葉沁竹回答。
楊卿玨的目光轉(zhuǎn)向她,但葉沁竹恍惚間卻覺得他不在看她。
他似乎要透過葉沁竹,去看見什么他思念已久的人。
楊卿玨在看,那次的中元節(jié),在河邊拽著少年的衣袖在京城的昕湖放河燈,然后雙手合十潛心祈禱的女娃娃。
“愿母親在天之靈安息。”
“愿大哥哥不負眾望,終有所成?!?p> “愿鈺哥哥身體安康,萬壽無疆。”
“葉家姑娘,您的瀟灑,是我生命中永恒不變的色彩?!?p> 葉沁蘭面目猙獰看著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的男子,下意識一巴掌扇上去。
楊卿鄀揮袖擋住葉沁蘭攻擊,仗著自己一身的法器表白。
“見過千山萬水,也只有葉家姑娘能讓我在意這么久。蘭兒,我娶你可好?”
“楊卿鄀,你不要給臉不要臉?!?p> 葉沁蘭面紗下兩道柳眉擰成一塊,而那人臉皮實在夠厚,一個箭步鉆進女孩子的房間,順便伸手關(guān)上了門。
“蘭兒?!彼琅f是嬉皮笑臉的模樣,“你只知我天性風(fēng)流,好美色愛梨園,卻不知我為何如此。”
“不感興趣?!比~沁蘭手中靈力聚起,開始考慮能否一擊把這個不要臉的二百五打出房間。
楊卿鄀的喊聲還未出口,葉沁蘭已經(jīng)動手。少女手中的靈力聚成盾形,砸向楊卿鄀正臉。
楊卿鄀只來得及抬手格擋,那靈力已經(jīng)到達他的面門前。
一道金光從他的指尖爆出,在競技場上的那道防護罩再次形成。
葉沁蘭的怒火稍稍抑制,一絲驚訝漫上心頭。
她轉(zhuǎn)身繞到楊卿鄀身后,在那笨拙的藥罐子靈師還沒反應(yīng)過來前一把拽過他的手,撕開了包裹他手臂的窄袖。
她原以為自己會看到什么稀有的法寶器物,但映入眼簾的卻只有楊卿鄀養(yǎng)尊處優(yōu)下養(yǎng)成的嫩膚和嫩膚上刻下的密密麻麻的符文。
“蘭兒,你竟如此主動。”楊卿鄀大驚,驚后又喜。
他伸手抓住了葉沁蘭的手腕,葉沁蘭只覺得自己像是被固定住,身上又酸又軟,登時杵在地上無法動彈。
也不知道這個人到底在自己身上刻了多少符咒,她一個專攻靈值的高階靈師竟然無法奈何他。
“你手臂上的那些符號,是怎么弄上去的。”
“這個。”楊卿鄀稍一挑眉,滿不在乎拉了拉袖子,“用特制的金刀粘上龍蛇草汁液,就可以刻下不會消退的符咒。”
“我看你細皮嫩肉的,還以為你是個摔一跤都會哭的奶娃娃?!比~沁蘭怪笑,“沒想到不僅不是奶娃,似乎還挺能吃苦的?!?p> “可惜啊,卿本佳人,堂堂皇子卻選擇在窯子里度過了半生?!彼龘u了搖頭,一臉惋惜。
“蘭兒,這句話你說的不對?!睏钋溧e看不清葉沁蘭的表情,只能從她的聲音中推斷出她的情緒,“你嫌我沉迷酒色枉為皇族,可若我如三哥那樣英明神武,我又怎能安然無恙活到今日?”
曾經(jīng)的五皇子和大皇子都是儲君的人選,大皇子心狠手辣鏟除了自己的親弟弟,穿上了太子的蟒袍,榮登高位。
二皇子早夭,死因不明。
六皇子和八皇子在異地為王,無法威脅到太子楊卿瀚的地位。
在京城的三人,自是被他是為眼中釘。
三皇子楊卿檀一世英明,痛擊安國侵略,如今卻被軟禁在京城。
哪怕七皇子楊卿玨從小就拖著病體,太子也不見得會放過他,只能把自己關(guān)在這墨欽院里。
而他呢,放棄一切可以依靠的勢力,靠著狼藉的名聲和不堪的舉動在京城逍遙。
雖然備受嘲笑羞辱,卻過著自己快快活活的日子。
樂人之所樂,悲幾之所悲。
這,是楊卿鄀的處世之道。
他是皇子里活得最瀟灑的人,也是活得最痛苦的人。
“按照太子的性子,若是我沉迷修行,恐怕早就被他扒皮抽筋。哪能等到我在酒家遇見蘭姑娘呢?”
楊卿鄀比了個愉快的手勢,把滿手的刀字隱藏起來,添油道:“而且我這風(fēng)流成性的性子,還給了我不小的好處?!?p> 了解生在帝王家的悲慘,葉沁蘭剛一惆悵,就看到對方的表情再次變得油滑。
“這四皇子安樂王的正妃,人選可是遲遲未定?!?p> 這個油嘴滑舌的男人……葉沁蘭心底的悲戚頓時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