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作證
“劉安仁啊，你這半個月去干了些什么？”老李頭又冷不丁地來了一句。
聽聞這句話，劉安仁的手不自覺地微微抖動了一下，他緊緊地盯著老李頭，沒有回答。
“這半個月你干了些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老李頭似笑非笑地對上劉安仁的目光。
劉安仁的摩挲腰間玉佩的手漸漸收緊了幾分。
顧懷遠(yuǎn)注意到了劉安仁的反常，自覺這其中必有蹊蹺，她看了看咄咄逼人的老李頭，又看了看臉色陰沉的劉安仁，微微皺起了眉頭，似乎也在思索些什么。
昨晚她還漏了一個人，這個人與靖邊營有著緊密聯(lián)系，可是，靖邊營的戰(zhàn)敗對他并未有任何好處。
只是，若與他無關(guān)，那與他相識的神秘男子作何解釋，而他這半個月究竟又干了些什么?
“遠(yuǎn)兒，你先出去?！眲踩蚀蚱屏诉@劍拔弩張的氣氛。
顧懷遠(yuǎn)沒有回他，也只是盯著他，劉安仁如今這模樣，似乎更是印證了她心中的猜測。
對于這個猜測，顧懷遠(yuǎn)感覺有些不可置信，她略帶審視的目光落在劉安仁身上，等待著劉安仁的自辯。
“你先出去。”劉安仁神色沉重，重復(fù)了剛才的話。
“別訓(xùn)這丫頭，你自己既然做了這件事，就該想到會有這么一天?！?p> 劉安仁緊閉雙唇，不再說話。
帳中的氣氛再次緊張起來，三人的神經(jīng)皆是緊繃著，滿屋火藥似乎只待火星一點。
“你這大半個月，”老李頭故意將語速放慢。
顧懷遠(yuǎn)屏息，她只等著一個印證。
“都在花柳巷陪著青樓姑娘!”
此話一出，顧懷遠(yuǎn)和劉安仁皆是吃了一驚。
劉安仁神色莫辨地看了老李頭一眼，“你跟蹤我？”
老李頭作痛心疾首狀，略帶哭腔“可憐這丫頭啊，阿娘走得早，阿爹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丫頭命懸一線時，無人過問，她這阿爹啊，還在煙花柳巷處，花天酒地～”
這模樣與方才咄咄逼人，劍拔弩張的氣勢相去十萬八千里。
顧懷遠(yuǎn)看著老李頭這副撒潑耍賴的模樣，自己都替他感到尷尬。
“丫頭，我，我去煙柳巷，是為了看望一位故人。”劉安仁解釋道。
“故人?您故人可真多，不知謝夫人知道嗎？”顧懷遠(yuǎn)冷笑。
劉安仁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一旁的老李頭卻是偷偷露出一絲微笑。
“師傅，朝廷奸細(xì)一事你可上報朝堂?”顧懷遠(yuǎn)突然問到。
“我正和你爹商量?！?p> “遠(yuǎn)兒，這件事牽扯的關(guān)系太復(fù)雜，你別介入?！眲踩蕼芈暤?。
她怎么可能不介入，這件事關(guān)系到傅行之的勝敗甚至是生死，這件事關(guān)系到前線弟兄的存亡，這件事關(guān)系到昭國的安危，叫她怎么可能不關(guān)心?
顧懷遠(yuǎn)壓下心中的萬千情感，冷冷道：“這件事，我一定會查明白?！?p> “我說了不許你介入，你就別介入!”劉安仁突然將音量加大了幾分，臉上略帶慍怒。
顧懷遠(yuǎn)極少被劉安仁訓(xùn)斥，如今被訓(xùn)呵一番，心中竟然覺得有些委屈。這種感覺就像是當(dāng)初被阿娘訓(xùn)斥時。其實，他們原本，也是該以父女的身份相處的。
“丫頭，你爹這句話倒是說得對。”難得老李頭點頭贊成劉安仁，“此事牽涉頗深，你不要介入?！?p> “可是，師傅——”顧懷遠(yuǎn)張口想要辯駁，看了老李頭輕輕搖動地腦袋后，所有言語又化作輕煙，消失得無影無蹤。
“遠(yuǎn)兒，我為靖邊營副將，這件事我會上報朝廷，”劉安仁望著顧懷遠(yuǎn)，承諾道。
略微停頓了片刻后，他又承諾道：“待到水落石出時，我會給你一個交代，會給靖邊兵一個交代，也會給天下所有人，一個交代。”
這些話一字一字落入顧懷遠(yuǎn)耳中，顧懷遠(yuǎn)卻并未有得到千金承諾后的釋然與輕松感，劉安仁這番話反倒更讓她覺得不安。
她隱隱覺得，劉安仁似乎與這件事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似乎更是預(yù)見到了未來將要發(fā)生的一些事。
這念頭將她引向了更可怕的猜想中，她不禁感到絲絲后怕。
她覺得她越看不清劉安仁了，他們兩人之間，就像隔著層層濃霧，各自看得不清明。
“那我等著翊王凱旋歸來，親自查明真相!”顧懷遠(yuǎn)按下心中萬千復(fù)雜想法，故作鎮(zhèn)靜地說道。
此話一出，劉安仁和老李頭兩人心中皆是起了不小波瀾，可是表面上，二人卻是神色如常。
顧懷遠(yuǎn)離開后，劉安仁甩了甩袖子，沖老李頭冷哼了一聲。
老李頭卻是笑嘻嘻地說：“既然你在那丫頭心中已是小人了，又何妨多這一條。再說，我白送你這么大個人情，不趁機踩你兩腳，我心中不平啊?！?p> 對上這般無賴，劉安仁也是無話可說。
老李頭咧開嘴哈哈大笑了片刻后，突然斂住笑，鄭重地說道：“劉安仁，你可是真心對這丫頭好?”
劉安仁望著老李頭良久，突然又哼了一聲，甩袖離去。
但是老李頭卻是突然松了口氣，像是放下了些什么。以他對劉安仁的了解，剛才劉安仁的反應(yīng)是給了他一個肯定的回答。
“你若是要這丫頭受了半點委屈，我一定饒不了你！”老李頭又恢復(fù)了不正經(jīng)的模樣，沖著劉安仁的背影厲聲道。
待到劉安仁消失在帳門口時，老李頭卻是低聲喃喃道：“阿顧，對不起，這是我唯一能做的到了?！?p> 許多年前，他就做錯了一個選擇，他就親手將一個姑娘推入了一條滿是荊棘的道路。
欺騙，謊言，真心，愛意，這種種交織在一起，到最后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了。
只是可憐那姑娘，在她凄慘悲涼死去之際，還不知道，不明白，她所遇到的這兩個男人，對她，究竟瞞了多少事，對她，究竟有幾分算計，又有幾分真心。
她到死，都還只是以為，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場男女之間的春花秋月，只是一場情變心負(fù)遇人不淑的悲慘遭遇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