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上，朝會早已散去，但神宗皇帝仍坐在龍椅上，趙鶴春與魏凈分別侍立左右。神宗皇帝倚在龍椅上，手中拿著一本小冊子，在手中翻來覆去。
周嵩石坐在殿下，椅子是神宗皇帝命大太監(jiān)趙鶴春搬來的。
神宗皇帝看了一會兒，才輕笑道：“這個蓬萊老人倒也有意思，昔日不過評點一下江湖人士罷了，沒想到這次居然評點天下人?！?p> 神宗皇帝手中拿的小冊子正是白發(fā)老頭剛剛編好的天下評，其中分列文武兩榜，每榜評點九十九人。神宗皇帝將身子微微坐正了些，將天下評遞給侍立在身旁的魏凈，說道：“魏卿你可曾看過這本天下評，你在武榜里的排名可是不低呢?！?p> 魏凈接過天下評展開一看，小冊子上只列姓名和排名，并簡單地寫了寫每人的特點，卻未曾將每個人的詳細信息列出來。所以上面雖然列了近兩百人，卻不過幾頁紙罷了。魏凈翻開武榜，只見自己赫然列在武榜第四位。再往后看，這天下榜居然將神宗皇帝也列在上面，排位卻在武榜九十七位。魏凈看到這里被嚇得冷汗直冒，連忙走到殿下跪在地上謝罪道：“微臣萬不敢當這武榜第四位?！?p> 神宗皇帝低頭看了看魏凈，只見魏凈跪在地上，手卻在不住地發(fā)抖。神宗皇帝笑了笑說道：“魏卿快請起，這天下評將朕列上去無可厚非，魏卿武居天下第四而為朕之侍衛(wèi)，實為朕之福氣，卿何罪之有？”
坐在一旁的周嵩石見神宗皇帝毫無罪責之意也是松了一口氣。這份天下評他也是看過的，天下評的文榜將自己列為榜首，而同樣又在文榜中列了神宗皇帝，神宗皇帝在文榜中相對武榜稍好一些，卻也同樣不高，僅僅排到第七十二位。
“朕粗略地看了看這天下評，這個蓬萊老人也并非常人，單是將朕文榜列為七十二，武榜列為九十七這一件事，就可見此人絕非阿諛奉承之輩，朕雖能文能武，但朕自知絕非天下之冠，此人將朕置于此位，倒也中肯。此人做事實事求是，又擅搜集情報，以往他只論江湖中人朕倒是不在乎。這次他評盡天下英才可見此人也絕非常人，天下英才如過江之鯉，他居然能盡識之，并取其前九十九。這件事就算是朝廷來做也絕非易事，此人之名雖不在榜單之上，但其識遍天下才，其人也必為大才?！?p> 神宗皇帝微笑著看了一眼周嵩石然后繼續(xù)說道：“周卿，你被列為文榜榜首，有何感？”
周嵩石站了起來，作了一揖說道：“微臣忝列榜首?！?p> 神宗皇帝笑了笑，說道：“朕知道，這評點天下人是從你開始的，周卿未出世時曾在家中評點江湖中人，后來周卿入仕為官，這江湖評就一直是這位蓬萊老人在做，周卿可知這蓬萊老人究竟是誰？”
周嵩石猶豫了一下說道：“微臣少年時一時興起，收集江湖中人資料進行評點，后來出仕為官，便不再做了，后來有一白發(fā)老人登門，那老人自稱蓬萊老人，與微臣說他想續(xù)編江湖評。微臣不忍少年事付諸東流，便欣然答應，此后就再未曾見過那人。微臣壯年時與其相逢，那人便已是一垂垂老朽，這些年過去，若這位蓬萊老人是微臣當年所見之人，恐怕已近百歲了。”
神宗皇帝眼中閃過一道光，嘆了一口氣說道：“長生之術?。‰奘钦嫦胍。 ?p> 周嵩石慌忙跪倒在地說道：“微臣愿為陛下求訪此人，唯愿陛下不以此事而誤國政?！?p> “周卿忠心若此，實乃我大梁之幸，百姓之福。起來吧?！鄙褡诨实坌α诵φf道：“朕的身體朕是了解的，就算得到長生之術恐怕也是無力回天，周卿就不必麻煩了。這些年朕大量精力都花在煉丹續(xù)命上了，朕不希望將剩下這段時間荒廢了?！?p> 周嵩石站了起來，作揖道：“陛下英明?！?p> 神宗皇帝也站了起來，踱了幾步，說道：“燕關戰(zhàn)事與太子一事是懸在朕心中的兩塊石頭，等這兩塊石頭放下來，朕就可含笑而去了?！?p> 神宗皇帝頓了頓繼續(xù)說道：“云州是早就該收回來的，朕初即位時就三次親征，只為收復燕云，后來為求安穩(wěn)，就一直未曾收回云州。朕知道狄燕這次丟了燕關恐怕是故意的，就是為了讓朕給他增兵來奪回云州。朕也想明白了，不奪回云州又哪來的安穩(wěn)呢？周卿剛剛說不忍少年事付諸東流，朕也不忍少年事付諸東流，朕決定最后再走一趟大漠，親征燕云?！?p> 在場的三人都是功勛老臣，大家都清楚神宗的脾氣，想做什么事就無人攔得住。更何況親征一事不是當著文武百官說的，此時若是勸說不僅無用還會觸神宗的霉頭，所以誰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再一件事是太子一事，太子與齊王之爭朕早就清楚，只不過是一直當養(yǎng)蠱來待，現(xiàn)在此事也該有個結果了。周卿這些天給朕上了幾十道奏折祈求退隱。朕知道，周卿是想求個平安，藏明珠于魚眼，朕也不忍周卿攪進這灘渾水里，但朕還有件事還想問周卿，周卿答了，朕便放你歸隱.”
周嵩石連忙跪倒在地。
“太子與齊王誰堪為主？”神宗皇帝的聲音不大，但卻有著泰山般的氣勢。
周嵩石跪在地上，一聲不敢吭，過了半晌，才緩緩說道：“陛下若去則亂世將近，太子與齊王誰堪治亂？”
神宗皇帝聽了這話，癱坐在龍椅上，嘆了一口氣，大梁的情況其實他早就清楚，多年以來若非自己四次御駕親征的余威，周邊四國怎會如此安生，這些年來國內(nèi)雖然不甚安穩(wěn)，但卻有自己鎮(zhèn)著不會出大亂子，但益州一事已經(jīng)初顯亂世端倪，若自己一旦亡故則外有強敵，內(nèi)有戰(zhàn)亂，不折不扣的一個亂世。這些天來他一直在騙自己，決定御駕親征也是想殺雞儆猴。周嵩石這句話說出，神宗皇帝心中瞬間翻起驚濤海浪，過了良久，神宗皇帝才開口說道：“周卿退隱一事，朕允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