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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鑄凡船

番外篇:羅伯特河兩岸的燈火

久鑄凡船 往復那只孤鬼 3535 2019-09-17 12:01:00

  如果你經歷過刺骨的寒冷,那它大概就該是諾華德大洋的樣子。

  這里的風從不溫柔,像雪亮的刀驅趕著不知死活的生命僵硬的蠕動著。

  即便是這樣一個世界。

  愛情依舊是人心底最為細膩和糯米一樣粘稠柔軟的東西。

  我們大概可以稱少年為埃德遜,當然這并不是它的本名。

  他今年十二歲。

  諾華德沒有年歷法,天文學家觀測星象劃分出了十二個月份。

  當然,沒人知道它有什么意義,畢竟諾華德十二個月都是冬天。

  所以那究竟是哪一年我們也無從得知。

  只知道那是個朔風北去,大雪紛飛,海河冰凍的一月。

  一月是永凍月,諾華德最冷的一個月。

  漁民沒了存糧,海面冰封,該凍死的凍死,該餓死的餓死。

  沒有人管這些。

  大概只有富人家的小孩可以吃得著陸地上的野味,享受著帶著煤炭獨特香味的熱水。

  看著魚皮書上的故事。

  相比于《諾滋英雄長征記》和《犯罪明星費爾哈特·侯賽因》來說。

  埃德遜更喜歡《莎朗愛情的世界》。

  或許他比較早熟,或許他比較缺愛。

  可他一直渴望的,就像是媽媽那樣的一個擁抱。

  他喜歡成熟的女人。

  他討厭別人說他沒媽,所以從三歲開始他可以記住每一個說過這句話的人。

  而這些人現在差不多都死絕了。

  凌晨不知時。

  萬里燈火滅。

  埃德遜吹滅蠟燭,把拉起來掩映燭光的圍布扯掉,又仔細的把魚皮書包好藏起來。

  對,深夜了,又是屬于埃德遜少爺的時間了。

  他輕巧的打開房門,翻過重重圍墻,在房頂上肆意奔跑,仿佛第一次獲得自由的鳥兒。

  他或許在夜里才知道自由是何等感覺。

  他的目標是哪里?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奔跑是如此的開心。

  羅伯特河在和他賽跑。

  羅伯特河總是很溫暖,或許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永遠不會被冰封的水流就是羅伯特河了。

  埃德遜不知道跑了多遠,直到視線寬闊,直到人聲鼎沸,直到燈火升騰,光芒萬丈。

  埃德遜停了停,這里是,第三大道?

  埃德遜聽過這里,可是家里人從來不讓去。

  他是一個白的不正常的孩子,慘白的像是神話里傳說的慘白大蛇。

  黃色的燈火也無法在他身上留下一絲顏色。

  他走下屋頂靜靜地走著,像是在找些什么。

  第三大道是著名的夜市。

  花枝招展的姑娘即便在如此寒冷的永凍月也要坦胸露懷,凍的渾身顫抖,還要笑臉相迎。

  溫莎舞伎院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在諾華德這個沒有法治的世界上,弱小的人無法生存。

  所以無論做一些什么生意,如果沒有人護著,都一樣要倒閉。

  然而總有人是連護著的人都惹不起的。

  比特爵士就是溫莎舞伎院惹不起的。

  “老爺,錢,錢不夠……”十九歲的姑娘握著手里那一枚畸形的白色珍珠,顫抖的說。

  比特輕描淡寫的轉過身,整理自己的領子。

  如今他依舊到了院門口,那個女孩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如此叫住他。

  是不是叫找死呢?

  “都說了我的弗莫爾需要維修,錢……沒有了啊。”他彬彬有禮的微笑著看著那個姑娘,金色的卷發(fā)披散在長長絨毛內襯的貴族領上。

  其實這些人并不是沒有錢,也不是給不起,甚至那些錢對于它們來說就是給寵物的一頓飯的其中一粒而已。

  他們只是喜歡看這樣的事情而已。

  “老爺老爺您可以寫一張欠條的?!蹦莻€女孩一下子開心起來,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欠條?不不不,比特從來沒有過欠條,再說,給你了,姑娘,你敢來我家里要么?”比特還是那個笑容,但是好像裂開的嘴巴更大了。

  那個女孩就像是救命的稻草被她的體重連根拔起,連著她一起墮入了冰冷的深海里。

  諾華德的風更冷了。

  這是那個女孩的第一次接待客人。

  價錢最高的那一次。

  可以讓她溫飽很長一段時間。

  不至于在攬客的時候昏倒在院門口。

  “十九歲這么老,還想要錢,有爹生沒娘養(yǎng)的東西?!北忍鼐鸵笞?。

  “再給小爺說一遍!”

  一個渾身慘白的少年走進了溫莎舞伎院。

  他看上去很小,黑色的長卷發(fā)和他的膚色形成鮮明的對比。

  比特還是往后走。

  但是他注意到了少年的目光。

  “你是在說我么小朋友?”比特指了指自己。

  “我讓你再說一遍剛才的話?!鄙倌暧檬种钢人吡撕芏嗟谋忍亍?p>  “哪個母親教出來的孩子,沒教養(yǎng)!”比特突然怒氣沖沖的往回走。

  “道歉,然后走人,否則不用走了!”少年把一塊東西扔在了地上,叮當作響,應該是鐵制的,上面有花紋。

  比特沒有來得及回頭看那塊東西,一條紅色的枝條已經穿過了他的胸膛。

  “時間到了,你也不用走了?!鄙倌甑穆曇衾涞南裆叩捏w溫,然后轉頭微笑著看著那個女孩,“我叫埃德遜?!?p>  “我……我叫露露?!迸㈩澏吨f。

  這是兩個人人生的第一次見面,一個十二歲,一個十九歲,一個自稱埃德遜,一個叫露露。

  穿著黑色貴族領的人們進到里面,拿起那塊掉在地上的鐵塊遞回給了埃德遜,然后把尸體抬了出去。

  “我可以包你一晚上么?那個家伙的錢我也替他付了。”埃德遜接過那坨鐵塊,臉上帶著微笑,指了指被抬出去的尸體。

  “當然,房間,在上邊?!甭堵端坪蹙忂^來了,畢竟諾華德殺人很常見,她收了收情緒,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只是眼睛里的眼淚被那兩只彎月牙兒擠了出來。

  “不,陪我去外面?!卑5逻d欣喜的拉起她的手,往院子里扔了一個小袋子。

  應該是一袋子的珍珠,也就是錢。

  狄蒙帶著她很漫無目的的穿梭著。

  他在想,莎爾和朗萘在書里好像也是這么認識的。

  “謝謝小老爺?!边^了不知道多久,露露說出了第一句話,聲音有點顫抖,可能是冷的。

  “叫我埃德遜?!卑5逻d想了想,把自己身上的皮袍子蓋在了露露身上,露露比他高了快一個半的個頭,腳上還穿著高跟鞋,埃德遜很費力才給她披上。

  “直到為什么他要死么?”埃德遜漫不經心的問著。

  露露搖頭。

  “因為他不該提任何關于母親的事情,包括你的母親。”埃德遜說。

  露露不知道自己在用什么眼神看著眼前這個拉著自己漫無目的走路的男孩的背影。

  那一天晚上他們就那么沒有任何目標的走了半個晚上,埃德遜請露露吃了一頓牛肉。

  露露說這是她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陸地上的東西都是他們這些人吃不起的,她說的,也是真的。

  埃德遜把她送回了溫莎院,回到了家。

  白天上課的時候因為睡覺,家里人又突然過來,他被打了一頓。

  打得是屁股。

  晚上回去趴著看莎朗那本書。

  書里說莎爾帶著朗萘去做了河里的船,看兩岸的燈火通明和小雜耍。

  家里燈滅了之后埃德遜又去了溫莎院。

  幸好,這里有羅伯特河。

  露露看到埃德遜只能半坐著。

  埃德遜說被家里人打的。

  露露說你可以坐在我腿上。

  埃德遜有生頭一次坐在女孩子的腿上,呆在女孩子的懷里。

  很多個雪過膝蓋的夜里,狄蒙帶著露露去看了峽谷戲。還給她買了一雙到大腿的皮靴子,里面很暖和。

  他和露露說屁股還是痛。

  帶著露露去了海獸表演。

  他和露露說屁股依舊痛。

  ……

  帶著露露去偷看典獄司長官的老婆跟著猛鬼街的長官跑了。

  屁股也痛了一個月。

  直到再也沒有能玩的了。

  埃德遜和露露坐在羅伯特河的岸邊,對面萬家燈火沖天而起。

  這里是富人的區(qū)域,小孩吃得飽穿的暖玩的好。

  露露很認真的望著對面。

  埃德遜覺得姑娘如此美好。

  這才是女孩本來該有的樣子,不是每天擔驚受怕,受辱挨凍。

  以淚洗面,再一遍又一遍的補妝,到院門口,綻放笑容。

  現在這個女孩的笑容如此真實燦爛。

  “我想有個家。”露露看著對面邊笑邊哭。

  “你抱抱我?!卑5逻d張開他的手臂,仰著頭看著露露。

  露露給了他一個很長的擁抱。

  仿佛身體里的冰冷全都被溫暖的香氣融化。

  不是坐在腿上,而是一個,很深很深,很久很久,很香很香的擁抱。

  “跟我回家,我給你買房子,買傭人,買可愛的小粉魚,小粉魚的臉像是每天都在笑,它會一看到你跳出水面,讓你也抱抱它?!卑5逻d這么說,然后把露露送回了溫莎院。

  那一天白天,狄蒙在島東買了一家晚上周圍都是燈火的城堡。

  這里都是有權勢的人,沒有流犯敢在這殺人搶劫,把女孩拖到巷子最深處。

  這里還可以看到羅伯特河,如此美好。

  房子里還有一個大大的魚缸,散發(fā)著光芒的珠子讓它每一秒都會亮著。

  魚缸里有一條好像每一天都在微笑的小粉魚,還會跳出水面。

  那一天晚上狄蒙拿著好幾袋子的珍珠給了溫莎院的老板。

  出門的時候,他問露露:

  可以脫了高跟鞋和我一起跑么?

  露露看了他一眼,踹掉水晶一樣的高跟鞋。

  埃德遜拉著她沿著羅伯特河奔跑,肆無忌憚的奔跑,像是要跑到羅伯特河的盡頭。

  然而一桿大大的旗幟插在了羅伯特河的中間,把羅伯特河攔腰截斷。

  旗幟之下是穿著慘白色鎧甲的爵士們。

  那旗幟上面的徽章和第一天晚上埃德遜拋出去的那枚鐵塊上的圖案一樣。

  那一天晚上羅伯特河在暴怒,洶涌澎湃,水流湍急。

  埃德遜很后悔到最后露露連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很后悔很后悔。

  如果有人問埃德遜是怎么在十三歲那一年里就登臨的巔峰。

  也許埃德遜回答的第一句話就是。

  因為十二歲那一年的羅伯特河一點也不溫柔。

  埃德遜再也沒有看過羅伯特河和那兩岸的燈火。

  離著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廢棄的城堡里也餓死了一條小粉魚,它死的樣子沒有微笑的臉龐,也再也不會跳出水面。

  那個房子里可以看到羅伯特河和兩岸的燈火,周圍有明媚的人家。

  也許,什么事情,就像一個擁抱那么簡單。

  埃德遜也許到現在還不清楚,他到底喜歡的是那個抱起來像母親一樣成熟又香味彌漫的懷抱,還是那個笑起來很燦爛說想要一個家的女孩。

  反正他想,他可能再也找不到這么開心的時候,和如此的女孩了。

往復那只孤鬼

這篇作為海藏事件終焉的番外,也代表了狄蒙再次來到了海面,書也終于到了V字列島的劇情。   不算在更新里面,只是我很愛這個俗套狗血又讓我寫的時候淚眼朦朧的故事,只是在我的記憶里埃德遜和露露的故事應該很長很長,不過由不得我來講。   這一篇讓我找到了寫上一本書的狀態(tài),可能并不會讓您看的很爽,但還是希望您多看看它,有點文青向了,不符合網文市場,誒,希望您喜歡上他叭!喜歡上相差七歲的埃德遜和露露。   最后,祝所有的愛情名滿天下,燈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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