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試逐步逼近,緊張氣氛濃郁地充斥于整個校園,每個學生都打從心底緊張起來,余安之也不例外,這次是她轉(zhuǎn)到文科班來第一次重要考試,剛好可以檢驗自己這段時間的成果。抱著這個想法,余安之下課期間破天荒離開了教室,跑到了排名榜那里。
高二的排名榜在理科5班的門外,那里恰好有一塊寬闊的白墻,高二文理科的排名就在這里,皆是文理科前一百的同學。在理科班的時候余安之根本沒有膽子來這里,今天她下定決心要走出去,而那個排名雖然對現(xiàn)在的她沒有任何幫助,可她卻想要從那里確定自己如今的距離,找到一個暫時的目標。
紅紙裝潢的墻壁上,粉白的名字按照排名一個個印在上面,工工整整的“顧懷瑾”三字高高掛在理科傍上首位,在之后是魏則行,隨后是她不知道的人,再往后幾個是“周曉婷”的名字,全級第十名。
“余安之你在看什么?”
余安之轉(zhuǎn)過身,正好周曉婷看著她,“看排名?!敝軙枣米呓?,也看著排名榜,指了指旁邊那個文科排行榜,“你不是應(yīng)該看旁邊文科的嗎?看這個干什么?!?p> “那邊的我看過了,也想看看理科的?!庇喟仓f。
兩人立在排名榜前面,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文科班怎么樣?”
“挺好的,你呢?”
“一樣。而且懷瑾幫了我很多。”
“他對需要幫助的人一向很好?!?p> 說這話時余安之的語氣并沒有周曉婷想象中的起伏,反而有一種自在的淡定,她偷偷看著余安之,一臉平淡,心中有些不悅,“余安之你真是對什么都無所謂的人?!?p> 余安之微微蹙著眉頭,“在你眼中是這樣而已。”
“你的語文很好,這次看看你的語文成績?nèi)绾危嫉搅宋目瓢嗔?,不至于連自己選擇的路都走不好吧。”周曉婷的勝負欲作祟,她看不慣自己如此在意的事情到了余安之那里卻平平如常。
余安之略一停頓,當下答應(yīng)了,“好?!爆F(xiàn)在的她有一個對手某方面來說也是激勵,既然周曉婷愿意將她當做對手,她何不爽快點答應(yīng),何須矯情。
“希望你這次成績好點?!闭f罷,周曉婷看了她一眼走了,腰背直直的,自有一種說不出的自信。余安之望著那樣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以前自己盯著電視看著優(yōu)秀人士感覺,不是嫉妒,也不是羨慕,而是一種期盼,純粹的期盼,可將那個影子和自己重合的心情。一剎那,余安之覺得,如果是那個從未踏出鎮(zhèn)的余安之或許途有欣羨之情,可是現(xiàn)在的余安之更多的是一種來自他人認可的興奮。
余安之捏緊拳頭,眼睛里煥發(fā)著光彩,打從心底流露出的激動心情充斥著大腦,臨走之際,她扭頭再看了一眼排行榜,目光凝聚在“顧懷瑾”的名字上。
羅舟云清清嗓子,有些無奈地跟上顧懷瑾,“我說你打水還跑到樓下去,不嫌麻煩嗎?”顧懷瑾快走幾步,有些急促,“坐久了多多走動對身體好。”
“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明知道你還問。”顧懷瑾輕笑。
從樓上到樓下去打水必然要經(jīng)過15班,顧懷瑾拿著水杯狀似無意從教室外面經(jīng)過,目光卻是偷偷一直往里看,找尋某個身影。搜索一圈,目光忽然聚焦在一點——最里面靠墻低頭認真寫字的人。
顧懷瑾一步一看,就連教室里面的人紛紛注意著他也沒有察覺,多虧羅舟云搭拉著他的肩將他快速推走了。顧懷瑾的目光黏在那人身上,直到完全看不見才收回眼神。羅舟云輕嘆道:“你啊,這心思要學著收收,那么多人看著呢?!?p> 顧懷瑾瞧著余安之在那里認真的模樣,又想起早上她說的那番話,心頭一甜,對著羅舟云說道:“快走了?!?p> “喂,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你說什么了?”
見著顧懷瑾一臉笑意的樣子,羅舟云無奈搖頭,“算了?!庇錾项檻谚陀喟仓闼姑拱?。“對了,還記得嗎,新高和西中的籃球友誼賽,參加嗎?”
顧懷瑾說:“參加啊?!?p> 羅舟云松了一口氣:“那就好,如果你再像去年那樣拒絕,那些人都要把我逼瘋了。”
“沒那么嚴重吧?!?p> “你是不知道去年的慘烈,連教導主任都看不下去了。打完球后全隊的人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點精氣神都沒有,所以今年他們強烈要求你參加,做主力?!?p> 顧懷瑾:“……你們不會忘記籃球是集體賽,不是單一個人就可以的?!?p> 羅舟云說:“所以啊,我們還叫上了魏則行?!?p> 顧懷瑾疑惑,“你喊得動魏則行?”聽到這話,羅舟云臉色有些說不清,摸摸鼻子,略有些尷尬道:“這個本來是宋學上場的,然后他的腳……嗯……受傷了,只能求著魏則行上場?!?p> “受傷?”顧懷瑾挑眉道,“……假的吧?!?p> 羅舟云沖著眨眼點頭,催著他趕快回到教室,他可不想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
“喂喂喂,你們終于回來啦,我有事情問你們,快點?!边B一一看見這兩人回到座位,慌不迭問道,“我聽說這次籃球賽你和魏則行都參加是不是?”
羅舟云:“……消息傳得挺快?!?p> “那就是真的啦,太好啦,你們一定要血洗西中,爭取這次拿個冠軍回來。”
連一一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不禁讓羅舟云捏了捏眉心,拍拍連一一的肩膀,“淡定點,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期中考試吧?!?p> 連一一頓時失去了氣焰,脊背一下子軟了下去,有氣無力道:“怎么那么多考試啊,做學生真不好?!?p> “等你長大了才會發(fā)現(xiàn)學生是最好的?!敝軙枣脩?yīng)道。
這話從周曉婷口中說出,連一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么會說這話?”
周曉婷頭也不抬:“我媽常常這么跟我說?!钡贡橙缌鳌?p> 連一一心中忽有感慨,小聲說:“難怪你如此在意成績?!?p> 周曉婷恍若未聞,安靜地看著書,剛剛她與余安之的比試現(xiàn)在才算開始,怎么會現(xiàn)在放松下來。
連一一發(fā)現(xiàn)周曉婷今天沒有特意懟她,一時之間也失去了興致,怏怏不樂地轉(zhuǎn)過身,就被羅舟云塞了一本物理練習冊過來,“快做,別到時候臨時抱佛腳,那可就晚了?!边B一一幽怨地看著羅舟云,又被他眼刀警告了一下,這才從桌上爬起拿著筆唰唰寫著。
……
李然見季厲沉著一張臉從后門進來,周圍人一瞧見他的臉色都噤聲,原本圍在后面的人也散開,生生給自己劈開一個空間。看著這個少年,李然忽而有些心疼,這個年紀的他想要博得一切關(guān)注,又不知該如何去做,只能用種叛逆不羈的形態(tài)聚焦人們的目光??墒菦]有人會希望關(guān)注的自己是這幅樣子。
“季厲,回來啦?足足一個小時,訓話時間夠長的呀?!?p> 季厲沒有理會李然的打趣,趴在桌上,雙手圍住臉,團團圍住自己,擺出睡覺的樣子。李然突然不說話了,正色道:“發(fā)生什么事了?”
季厲將頭偏向一邊,留個后腦勺給李然,現(xiàn)在他只是想自己安靜一會???,腦子卻會自己轉(zhuǎn)動。
昨晚媽媽沒有像那個男人說的那么晚回來,正好趕上了晚飯時候。他很高心,因為公司的事情,媽媽幾乎每天晚上都晚回,許久不曾一起吃過晚飯,這次她終于回來了,可以和家人一起吃飯,是他期盼已久的事情。
媽媽回來的時候臉上掛著很久未見的笑容,看著心情非常好,他也很開心。媽媽問了最近的情況,沒有問他功課,只問了向陽,他知道這是不想給他壓力,但心底還是不免低沉了一會兒??捎忠姷綃寢屇敲撮_心,他不好表現(xiàn)出來,還特意說了很多話,一直到媽媽說出那句話。
“現(xiàn)在我有個消息要宣布?!眿寢寽厝岬匦Φ?,“我們家即將再添一名成員。”她摸著肚子,羞澀地看著那個男人。那個男人愣住了一下,筷子掉落在桌上,撲到媽媽身邊,一邊摸著肚子,一邊喃喃:“我要做爸爸了?這是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一連問了好幾遍,得到確切的問答后眼淚已經(jīng)流了下來。
“這么大人了還哭,孩子們都看著呢?!?p> “我這不是高興么?!?p> 向陽興奮地跑到媽媽身邊,蹲下也摸摸肚子,激動地說道:“以后我就是姐姐了,我要有弟弟了?!?p> 那時候只有他抓緊了拳頭,他看著他們,心中忽然覺得自己才是這個家的外人,格格不入的人是他才對。他默不作聲,看著他們興奮地討論,最后一聲不吭地回房了。
他的心空落落的,將門鎖住,外面的聲音一陣陣傳入耳中,他覺得煩躁,蒙著頭不讓自己看,也不讓自己聽。一夜都是如此。
李然起身出了教室,回來的時候往季厲抽屜放了面包和牛奶,“知道你沒吃早餐,吃了吧,別餓出病了?!?p> 李然第一次見他這樣是在他失去爸爸的時候,第二次是他媽媽再婚的時候,這次他不知道了,但這次不比前幾次好多少。
季厲閉著眼,手臂蓋著耳朵,一動不動,整個上午都保持這樣的姿勢,老師說他也沒有什么反應(yīng),最后也是恨鐵不成鋼地憤憤走了。李然一上午也無心學業(yè),雖說他以前也不怎么聽課,可這次事情好像不一樣了。
看著季厲這個樣子,李然揉著太陽穴,心里面盤算著一些事情。
……
崔菲菲最近被余安之嚇到了。
這段時間來余安之就像打雞血一樣學習,認真程度仿佛就像明天就是高考,嚇得崔菲菲都緊張起來,放松的時候偶爾看一眼余安之,嗨,還在刷題。這個人怕不是真的要學瘋了吧。
剛剛好不容易離開了座位,回來后不知為何更加興奮,拿出數(shù)學題就在刷,崔菲菲更加無奈了,“安之,你都不覺得累的嗎?”
“不覺得啊?!庇喟仓皖^繼續(xù)寫著。
崔菲菲撐著下巴盯著余安之看,心里不由感嘆,這個人的皮膚真是好,白得一絲瑕疵都沒有,眼睛大卻很干凈,從眼梢往下到下頜處形成優(yōu)美的弧度,這樣的美應(yīng)該是極具攻擊性的,可落在余安之身上,卻被身上淡然如水的性子同化,淡淡的帶著點疏離感,如月光明亮卻不灼人。果然美人看著就有一種舒服感,崔菲菲更是越看越移不開眼。
不知什么時候起,周圍升起一陣陣細碎嘈雜的聲音,崔菲菲被拉回心神,轉(zhuǎn)過身去看,但見顧懷瑾和羅舟云從門口經(jīng)過,顧懷瑾更是往里看著。順著他的目光,崔菲菲看到了筆耕不輟的余安之,來回在兩人之間轉(zhuǎn)換,本想叫余安之的,轉(zhuǎn)身卻不見了顧懷瑾,崔菲菲有些失落,原本想好說的話還未發(fā)聲就已經(jīng)咽下,眼睛卻有滋味地看著余安之。
晚修鈴聲下崔菲菲抓緊收拾東西,奔著停車場去,趙百題還在等著她呢,臨走之前崔菲菲還特意叮囑余安之:“安之,早點回去,別太晚了?!?p> 余安之剛好寫完最后的材料題,放下筆正好聽到崔菲菲這話,“我現(xiàn)在就回去?!睂玫缴砬埃统鍪謾C將靜音模式調(diào)回正常的模式,卻看到一條信息顯示在屏幕上。
“安之,晚修后早點回來,別逗留,太晚了危險?!?p> 顧懷瑾今早就跟她說了,因今天是懷瑜的生日,他要早點回去,所以無法陪著她。余安之輕輕一笑,有這話她已經(jīng)滿足了,本來他的生活就不只是她一個,她更不會因為自己晚修就強行要求顧懷瑾和她一起,這原本就是她自己選擇的路。
余安之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腦海中還不斷回顧復習那些知識,突然一個人帶了點力道拍了她肩膀,余安之頓時嚇得怔楞在原點,心率突高。后面人哈哈笑道:“余安之同學?!?p> 這聲音有點熟悉。
余安之轉(zhuǎn)過身,李然瞇著眼笑望著她,“好久不見。”余安之稍稍往后一步,警惕地看著他,“有事?”掃了一眼周圍,并沒有看見季厲。
“不要那么緊張,我是有點事情找你,邊走邊說吧?!?p> 李然越過余安之向前走,余安之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李然余光瞥見余安之的身影,輕輕揚起嘴角,也不拐彎抹角,“我想讓你幫幫季厲?!?p> 余安之一聽這話根本就是一頭霧水,“你在說什么糊涂話。”
“季厲對你還是挺有好感的,他現(xiàn)在,不,應(yīng)該說一直以來他都很迷茫,想要博得人們的關(guān)注,卻不知道該走什么樣的路。他之所以對你感興趣,一分部原因就是聽了你在新高的經(jīng)歷,還有你的執(zhí)著吧?!?p> “我就應(yīng)該為了這個去幫他?”
“季厲長得不錯啊,很多女孩子喜歡他的,趁現(xiàn)在他心情不佳說不定你有機會……”
“打住,我對這個沒興趣?!庇喟仓畧詻Q道。
果然是這樣,李然心想,還是得搬出顧懷瑾才行。
“你喜歡顧懷瑾對吧?!崩钊豢粗喟仓f道,“要不要我告訴你關(guān)于他的秘密。”
“不要。”余安之直接道,“他想說自然會說,偷偷從別人那里知道有什么意思?!?p> “顧懷瑾是害死季厲爸爸的人?!?p> 這話猛地打進余安之心里,她的腳步停下,死死盯著李然,眼神中似有火冒出,怒道:“無聊至極。難道沒有人告訴過你,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的道理嗎?!?p> 李然又一次見余安之發(fā)火了,果然如此,關(guān)于顧懷瑾,她沉不住氣。
李然攤手,“我說得是事實,不信你可以問他?!?p> 余安之覺得和這個人說話一開始就是錯的,腳步加快就想走了,誰知李然攔住了她,“你幫季厲走出難關(guān),我告訴你這件事情,如何?”他又補充道,“顧懷瑾的媽媽和季厲爸爸的事情,你真的不感興趣?”
余安之深呼出一口氣,盡量平穩(wěn)道:“就算我感興趣,也不應(yīng)該從你這個旁人口中知道這件事情。”
李然苦笑一聲,放下了手,“余安之同學真是很信任顧懷瑾啊?!彼詾槟弥@個可以讓余安之幫幫季厲,沒想到……
“季厲是我最好的朋友,那時候我被高年級的人欺負,只有他站在我身邊,幫我趕跑了那些人。季厲并不是他們說的那么壞,只是他沒了爸爸,媽媽又因為公司的事情時常不在家,在那個最需要親人關(guān)心的年紀,他什么都沒有。等到我反應(yīng)過來后,他已經(jīng)成了同學眼中的混混一類,他會打架,可是是幫那些被欺負的人。他沒有勒索,那些都是別人的謠傳,就算是被魏則行看到那一次,也只是他幫著學弟拿回錢而已?!崩钊灰豢跉庹f完這樣,深深喘著氣,吸了吸鼻子,抬手將流出的眼淚擦干
余安之背對著他,低垂著眼簾,低聲道:“就算是這樣我也不能做什么?!?p> 李然聽其話中有松動,忙道:“你可以的?!弊叩接喟仓媲埃坝喟仓?,他需要你給他指一條路。我相信你可以的?!?p> “為什么是我,就是因為他對我在新高的事情感興趣?我不是神,不能動動手指頭就改變一個人的命運,況且神還做不到的事情,你讓我去做,根本不可能。”她真不知李然何來的這種自信。
“余安之你很努力,我只是希望你的努力可以感染季厲,讓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可能性,讓他試著去思考?!崩钊粦┣械乜粗喟仓?,認真說,“你不需要在他身邊做什么,你堅持你自己的,他會看到的,只有一點,如果他來找你說話,你要躲著他,請你適當給他引導。拜托了。”這是李然第一次低聲說話,還是對著一個見過不過幾次的小姑娘,李然心中嘲笑了一聲,季厲啊季厲,為了你我可真是丟足了面子。
余安之低著頭,咬了咬牙,最后還是放松了自己攥緊的手,看著李然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盡力。”李然眼中亮光閃起,余安之還是說道:“我不敢保證一定可以幫到他,畢竟我也只是半吊子而已。”
“沒事,你能答應(yīng)我就可以,剩下的我來?!崩钊坏溃终f:“拉著你說了那么多話,我送你回去吧?!?p> 余安之搖頭,“不用了,過了這條路我就到了,不麻煩?!崩钊贿€是固執(zhí)著要送余安之回去,“你現(xiàn)在可是我最重要引導人,出什么事情可就麻煩,送了你我可以叫車回去??熳甙?。”
聽到這話,余安之也不是忸怩之人,也就隨他一起走了。殊不知這個場景卻讓某個暗處的人不小心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