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旭日殿內(nèi)。朝會已經(jīng)接近尾聲。泰安帝端坐在龍椅上,自始至終面容含笑,顯然今日心情不錯。
等到再無人出列,泰安帝袍袖一揮,出言道“前段時間,我沐風(fēng)國被天葫荽一癥襲擾,百姓罹難,苦不堪言。幸得控制及時,完美抑制。這些都與眾愛卿的努力脫不開關(guān)系,是以今日朝會的主要目的便是論功行賞。諸卿既已無奏,這就開始吧?!?p> 眾大臣附和應(yīng)是,心內(nèi)卻各有計較。
一襲綠色官袍的方姜依舊站在隊伍的后半段,垂著眼輕聲嗤笑“完美抑制,呵~”
除了他們閭陽城和一個京郊的徐家村外,其他幾處哪里配得上這四個字。
他們有的就只是“抑制”而已。
楊煥站他旁邊也不搭茬。
“行云?!碧┌驳蹎镜?。
“奴在?!崩钚性茟?yīng)聲,抬步自泰安帝身側(cè)走到殿前跪下。
泰安帝看著他的眼中有著顯而易見的贊賞,和一抹隱隱約約的貪婪。他抬手叫起,笑道“行云此次不辭辛勞,奔波于靈州、永安等四地,將朕交付與你的差事辦得極好,沒有讓朕失望!”
“陛下過譽了,此乃奴之本分?!崩钚性圃俅税莸梗Ь凑f道。
泰安帝笑意更深“快起吧,別動不動就拜。做得好就是好,這可有什么好謙虛的。以往金銀布帛朕沒少賞你,想來你也該厭煩了。如今兵部有一個空缺。朕思來想去,深覺你能勝任。你意下如何???”
不待李行云表態(tài),御史中丞言堅、中書舍人喬文良一起舉著笏板出列直呼不可。
“陛下,此事萬萬不可啊!行云公公乃是內(nèi)宦,如何能夠入朝為官?此事還望陛下謹慎考慮才是?!眴涛牧己懿毁澇?。
“朕已經(jīng)考慮過了,行云辦事盡心,能力出眾,朕并不覺得還有什么值得考慮的東西。此事不必再議?!碧┌驳垡蝗缂韧目床簧蠁涛牧迹谑且膊蝗タ此?,只把眼睛放在李行云身上。
“陛下,臣也有異議?!?p> “行云公公雖說此次抑制住了疫病的蔓延,但手段過于血腥暴力。陛下以此事大加封賞,恐難以堵住悠悠眾口,極容易引起民憤啊!陛下!”
看著喬文良與言堅兩人,你方唱罷我登臺的樣子,泰安帝面色變得難看起來“朕說不必再議?!?p> “陛下...!”
言堅還想再勸,泰安帝一拍扶手站起身來,頭上冕旒撞在一起發(fā)出一片清脆的響聲“朕說了,不必再議!”
眾位大臣跪倒一地,卻仍在山呼“陛下三思啊!”
泰安帝氣的想殺人。他的臣子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的忤逆他了。想他堂堂帝王,沐風(fēng)之主,不過是想封個官而已,也值得他們這般逼自己?
兩方大有就這么僵持下去的勢頭,李星云這時微笑開口“陛下,奴不愿去。”
“你不必為難退步,朕意已決,此事任是誰攔著都是沒有用處的!”泰安帝聽他開口,心里熨帖。學(xué)學(xué),要是他的臣民都能像行云這般懂事,那他該能夠多活多少年啊。
“奴不為難啊,奴是真心不愿。就請陛下還是賜奴金銀玉帛吧。”
他雖這么說,泰安帝卻依舊不信,只當(dāng)他是不愿自己與大臣們僵持著。雖然同意了他的所請,心里卻打定主意要在別的地方補償回去。
大臣們也在心中松了口氣。他們這位皇帝啊,從來就是個不愛人聽人意見的,要是真下定決心做什么,他們就是都跪死,他頂多也就賞他們一副好棺材了事。
李行云賞完,泰安帝又道“還有一人也當(dāng)重賞?!?p> 底下諸人一聽,頓時有幾個就樂了。
喬文良瞧一眼低頭肅立的云虛凌高興的點頭,言語間頗有幾分欣慰之意“陛下圣明,云家小郎此番確實該賞啊?!?p> 泰安帝看喬文良的眼神越發(fā)不滿,賞什么云虛凌?一連接了十幾道圣旨,他都敢不遵令行事。這樣的人今日能站在這里,已經(jīng)是天大的恩典了,他竟還敢替他討賞!
瞥他一眼,泰安帝直接無視。
傳令太監(jiān)接收到泰安帝的眼神,扯著嗓子朝外喊道“宣昔語棠覲見?!?p> 說實話,她是不愛來的。
來了就避免不了要給人下跪磕頭什么的,繁瑣麻煩。說白了,其實還是她不樂意。
她連她爹娘都還沒跪過,現(xiàn)在更是不樂意跪什么君王。
抱手行了一個江湖禮“民女昔語棠,見過陛下?!?p> 泰安帝倒是也沒說什么。畢竟是藥王的女兒嘛,多少還是要給點面子的。
“此次疫病蔓延,多虧了有昔大夫仁心妙手,才得以讓我沐風(fēng)百姓免于罹難。朕決定賞黃金百兩,白銀千錠,以示嘉……”
“陛下且慢!”
一道渾厚有力的聲音打斷了泰安帝的話。泰安帝不滿的看去,并不是喬文良與言堅,卻是禁衛(wèi)軍的傅禮。
“傅將軍?何事讓你這般沒了規(guī)矩,連朕的話都要打斷??!”泰安帝語氣不善。
“還望陛下恕罪。實在是臣無法眼睜睜看著一個踐踏我沐風(fēng)國威之人,堂而皇之的站在陛下面前領(lǐng)賞!”
“踐踏國威?”泰安帝面露不解“你說她?”
“是!”傅禮抬頭盯著昔語棠道“就是她!在這位姑娘府上,她殺了我禁衛(wèi)軍一百六十七人!”
去,碰著尋仇的了?
昔語棠眨眨眼,腦中迅速思考對策。
泰安帝也皺著眉,沉思了一會才說道“那便功過相抵,剛剛說的獎賞盡數(shù)取消了吧?!?p> “如何相抵?陛下,那可是我沐風(fēng)將士的命啊!”傅禮難以置信又無法理解。
“那傅將軍說應(yīng)該如何?”昔語棠緩過神來,看著他問。
“自然是殺人償命!”他毫不猶豫。
“嗯?!蔽粽Z棠點頭“此次經(jīng)我救治的人數(shù)差不多也有這么多,一命還一命,倒是夠抵消了?!?p> 傅禮愣了一下。一命還一命么?聽著倒是有些道理。
可是很快他又不贊同的搖頭“姑娘的話,乍一聽好像是有理??墒侨绻凑展媚镞@套理論來算,那天下醫(yī)者不是都可以隨意殺人了么?”
“怎么是隨意殺人?”昔語棠大呼冤枉“他們沒有詔令就隨意闖入我一個女子的家,我還以為他們是假扮官兵的土匪呢?!?p> 傅禮蹙了蹙眉,又快速變回了鐵面無私臉“不論如何,如果今日不能將姑娘繩之以法,那往后還有誰會愿意參軍護國?誰有敢來投軍報效呢!”
泰安帝聽了若有所思,他在權(quán)衡,權(quán)衡到底是兵士心意重要,還是藥王之女重要。
昔語棠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要壞,腦子飛速轉(zhuǎn)動,思考脫身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