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逆局(二)
淵默比尋常的劍要略長,通體墨黑,劍身加寬加厚,渾然無跡,平??偨o人一種不鋒利的錯覺,然而它卻是一把無堅不摧但又不帶絲毫殺氣的強兵利刃,恰如慕榮其人,總給人一種沉默寡言的印象,然而一旦他動起來便是如此地撼天動地!
而如此無堅不摧的鋒利之刃,其外形又給人以寬厚溫和之感,恰如慕榮強者外表下內(nèi)斂的王者韌心,鐵骨柔情。
見利劍橫空劈來,耶律圖本能舉槍來擋。只聽金屬劇烈碰撞“鏗鏘”一聲響,耶律圖頓覺虎口一陣酥麻,一瞬不支,竟被慕榮硬生生逼得當(dāng)場跪地!
慕榮雙手握劍,用力死死壓住耶律圖,使他一時動彈不得,臉上怒火盛得嚇人不說,眼中也爆出前所未有的殺氣,就好像要將耶律圖當(dāng)場千刀萬剮,駭人的氣勢令耶律圖也為之一震。
兩人僵持許久,耶律圖終是反手起身了,隨即進(jìn)入激烈的交鋒,兩條人影在這一方天地間你來我往,上天入地,飛沙走石,猶如兩位絕世高人起舞,霎時荒野山谷劍光四走,雪花飛濺,劍槍碰撞發(fā)出刺耳鳴響,回音縈繞在兩岸山谷間,看得人神經(jīng)緊繃,聽得人心驚膽戰(zhàn)。
盛怒之下的慕榮大約是生平頭一次出手毫無保留,招招致命,使得耶律圖也不得不全力應(yīng)對。大約自慕謙從沙場消聲之后,他就再也不曾遇到過如此強敵了,慕榮之剛猛、強悍簡直刷新了他的認(rèn)知。
而就在慕榮與耶律圖纏戰(zhàn)期間,一線天中戰(zhàn)局轉(zhuǎn)眼勝負(fù)已定,竘漠士兵被魏軍及司過盟眾人層層包圍,魏軍軍醫(yī)們抓緊時間給慕謙、白崇及一眾受傷的將士們看診包扎處理傷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戰(zhàn)局中唯一還在纏斗的兩人吸引去了,就連軍醫(yī)們也都情不自禁地走神。
魏軍眾將士皆被盛怒中的慕榮嚇到了,誰也不敢上前去勸阻,竘漠被包圍的眾將士亦因主帥無暇分身而不敢輕舉妄動。
觀戰(zhàn)人群中,陸羽歪頭小聲對明劍道:“跟了公子這么多年,我還是頭一次見他徹底失去理智的樣子,太可怕了!看來我以后得小心了,萬一哪天真把他惹火了,我還不定是怎么個死法呢!”
明劍白了他一眼:“你才知道!”
圍觀眾將倒是一點也不擔(dān)心耶律圖會傷到慕榮,因為現(xiàn)在狀態(tài)下,只怕在場所有人中沒有幾個能勝得了他。
秦蒼雙臂環(huán)抱,悠哉悠哉邊看邊抱怨:“懷霜這家伙,平時到底隱藏了多少實力???”
歐陽烈卻反過來懟他:“說起來秦兄你還真是烏鴉嘴啊,竟讓你給說中了。”
秦蒼瞅了瞅他,知道他說的是執(zhí)行突圍計劃前秦蒼說過的那句“說不定我這邊兒才是最危險的呢”。
“龍躣,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早就覺察到了什么,所以才選擇主動留在了這邊?”
“哎~”秦蒼搖擺著手連連否決:“多謝歐陽兄抬舉,但我秦某人還真不是這么高尚的人,誰都知道我是最怕死的?!?p> 明劍、陸羽等熟悉他的人都靜靜地看著他睜眼說瞎話。雖然他平日里總是一副不著調(diào)的浪子樣,但若真到關(guān)鍵時刻,他們百分百確定,秦蒼可以為了他所愛的親人朋友兄弟賠上性命!
“再說了,我要有那未卜先知的本事,早在慕公出征之前就該阻止他了不是,又豈會等到今日,這只不過是我的直覺罷了。我這個人呢,從小到大就沒什么可取之處,唯有這直覺一向很準(zhǔn),看來老天爺還是很眷顧我的,你說是吧歐陽兄?”
“……”
歐陽烈很頭疼,老實說他真的很不擅長應(yīng)付秦蒼。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這個人對他似乎總有種莫名的敵意,偏偏這也只是他的個人感覺而已,無法言說,畢竟從秦蒼對他的態(tài)度來看并沒有任何可挑剔之處。
歐陽烈意味深長地側(cè)著頭瞅了秦蒼很長時間,而后才將目光又轉(zhuǎn)向了還在激戰(zhàn)中的慕榮身上,小聲道:“果真如此,那我希望秦兄的直覺不會再有應(yīng)驗的時候,否則我們不定還會遭什么殃呢?!?p> 秦蒼保持著雙臂環(huán)抱的姿勢,含笑聳了聳肩:“我求之不得?!?p> 陸羽看著慕榮發(fā)瘋的樣子擔(dān)心得要死,打斷兩人的斗嘴道:“二位英雄好漢,現(xiàn)在不是斗氣的時候吧,你們不是公子的好兄弟嘛,倒是想想辦法啊?!?p> 秦蒼回頭瞅一眼陸羽:“豈勛小朋友,你要是皮癢了就自己把脖子伸過去,反正我是絕對不想被懷霜誤傷的?!?p> 歐陽烈也攤攤手聳聳肩咧嘴道:“我也不敢去招惹現(xiàn)在的懷霜?!?p> “你們……”陸羽被氣到了:“你們真沒義氣,枉我們公子平日拿你們當(dāng)兄弟!”
秦蒼與歐陽烈對視一眼,都壞壞地笑了。
明劍道:“可是再這樣下去,我怕耶律圖會小命不保,但他還不能死啊,否則事情會變得更糟?!?p> 耶律圖猛歸猛,但畢竟上了年紀(jì),哪里比得過正當(dāng)年的慕榮啊!
秦蒼又回頭看了看明劍,明白他心中所想,卻是指著慕榮苦悶道:“可問題是,眼下這狀態(tài),我是真的沒辦法讓他冷靜下來?。 ?p> 這時,后方觀戰(zhàn)人群自動讓開了一條道,秦蒼、歐陽烈等回頭,恰見渾身上下都打著繃帶的慕謙在親兵的攙扶下走過來,臉色煞白,毫無血色,一看就是在強撐。
走到人群前列,慕謙招了招手讓親兵退下,他自己則邁步朝前方的激戰(zhàn)圈走去,身后眾人的心立刻提了起來。
“元帥!”
“相公!”
“世伯,危險!”
“文仲,快回來!”
……
然而慕謙并沒有理會眾人,徑直走向槍銳劍疾的危險區(qū)域。
“榮兒?!?p> 雖低卻中氣十足的聲音,慕榮劍鋒凌厲不留情,一個橫掃就要出去,恰此時耳邊傳來慕謙的呼喚。
他余光一掃,瞟到踏進(jìn)危險圈的慕謙,猛然一個回旋一個轉(zhuǎn)向,劍氣裹攜剛勁威猛之力與慕謙擦肩而過,打入身后狹道山壁中!
激戰(zhàn)終于停止了,慕榮見慕謙面帶慈祥笑容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狂亂的怒火終于平熄了下來,喪失理智的頭腦也終于清醒了過來。
“父親!”
慕榮風(fēng)一樣瞬移到慕謙面前,撲通一聲跪倒在慕謙膝下,深深自責(zé)道:“父親,對不起,孩兒來遲了!”
看著慕榮身上留下的傷痕,慕謙心疼不已,躬身將慕榮扶起,邊替他拍著身上的塵土雪花邊道:“不遲,多虧了你及時趕到,你看為父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嗎?”
雖只是如此簡單的對話,卻讓慕榮心頭繃著的一根繩終于松了,腹中的五味雜陳終化作純純男兒淚充盈他的眼眶,卻被他強硬壓制下去,硬是一滴都沒有流下來,身后眾將見狀也終于把提到了嗓子眼的心紛紛放了回去。
在這當(dāng)口,秦蒼和歐陽烈已動作迅捷地控制住了幾乎氣空力竭的耶律圖。
慕謙看著慕榮的雙眼嚴(yán)肅道:“榮兒,你應(yīng)該明白,耶律圖不能有失,否則此事將更加難以收場?!?p> 慕榮恢復(fù)了理智,眼神亦復(fù)清明,點頭應(yīng)道:“孩兒明白?!?p> 慕謙滿意一笑,而后身體一搖晃就要倒下,慕榮趕忙接住。
“父親!”
慕謙含笑微弱道:“為父累了,剩下的事就交給你了?!?p> 慕榮重重點頭:“父親放心?!?p> 慕謙終于含笑閉目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