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曇華一現(xiàn)紅顏逝(一)
但見柳眉一襲染血的碧衣隨風(fēng)搖曳,宛若九天下凡的仙子。先前固發(fā)的梅花玉簪已不見蹤影,迎風(fēng)飛舞的三千如瀑青絲隨意地披散著。眉心一點紅愈加地瑰麗奪目,宛若一朵浴火燃燒的紅蓮,璀璨得讓人舍不得移開目光。
她的懷里正窩著一只渾身雪白、紅眸大眼、額間一簇紅色烈焰標記的靈獸,小家伙正十分享受地瞇著雙眼,任由抱她的人撫摸著它一身雪白的毛,還發(fā)出了幾聲撒嬌似的鳴叫。
所有人都好似忘了呼吸,就那樣靜靜地看著那一人一獸,尤其是蘇荷,整個人都驚呆了。
澶淵是巫族靈獸,從來不會與巫族以外的人親近,更別說會在別人懷里溫順得像個依戀母親的孩子!
這是怎么回事?!這個人是誰?為何澶淵不僅對她毫無敵意,還如此依戀?!
伊人眼中含淚,將澶淵抱起,湊到臉畔欣喜道:“澶淵,澶淵,你還好嗎?”
小家伙似是聽懂了她的話,歡快地叫了一聲。
柳眉將它托舉到眼前,仔細地打量了它一圈,方才道:“你還記得我,真好?!?p> 小家伙又叫了一聲,聽起來很是委屈。
柳眉苦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丟下你,實在是迫不得已。”
小家伙瞅了她半天,終于好像勉強表示了理解。
柳眉將額頭抵到它額間,悅道:“還是你對我最好?!?p> 然后她轉(zhuǎn)身將澶淵塞進早已定格了的蘇荷懷里,對澶淵道:“澶淵乖,在這里呆一會兒,等我辦完事了再來接你,好不好。”
小家伙又沖她叫了一聲,柳眉于是含笑揉了揉它的頭,然后才抬眉對蘇荷道:“看裝束,你應(yīng)是四大護法之一吧?”
蘇荷遲鈍地點了點頭,心中卻疑問:她怎會知道?
柳眉很是溫柔道:“澶淵就暫時交給你了?!?p> 在蘇荷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時,柳眉卻已轉(zhuǎn)身看向不遠處寶劍、銀扇還定格在交鋒狀態(tài)的洛傾鴻和楚天承所在之處。
伊人腳下生蓮,一步步朝他們走去,視線始終停留在洛傾鴻那張石化了的臉上,眼中也滿是難以置信,但更多的卻是欣喜和激動。
她走到了二人跟前,同樣石化了的楚天承才終于緩過神來,手一松,韜沉便落了地,同先前突兀飛過來、然后摔壞了的梅花玉簪落在了一處,冷冰冰地躺在那里,像是被主人丟棄了似的,感覺十分委屈。
楚天承上下打量柳眉,狂喜道:“阿眉,你醒了?!”
然而,柳眉卻是壓根都不看他一眼,只貪婪地望著比她高出了將近一個頭的洛傾鴻,生怕這是一場夢,連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怕一眨眼,她的孩子便會從她眼前消失不見了。
然后,她伸出了自己的手,顫顫巍巍地撫上了洛傾鴻的臉,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然而在觸及到真實的溫度的剎那,柳眉的眼淚瞬間就吧嗒吧嗒大顆大顆地滾落,欣喜若狂道:“昭兒……是你嗎?真的……是我的昭兒嗎?”
在柳眉的手撫上臉的剎那,洛傾鴻的手亦驀然一松,手中的梅花銀扇也落了地,與那棄劍和斷簪做了難兄難弟。
盡管已經(jīng)過去二十多年了,可母親的音容笑貌他卻一刻也不曾忘記過。她幾乎沒有什么變化,還是美得傾國傾城,喊他的名時,聲音也還是那么溫柔,那么好聽,一輩子都聽不夠。
然后,自然的,本能的,他的膝蓋一彎,眼睛始終盯著柳眉,就那樣緩緩地跪了下去,仰起的臉也瞬間被淚水湮沒,喉嚨好似被什么堵住,好半天都發(fā)不出一個音節(jié),直到他內(nèi)心的渴望終于沖破桎梏,他才終于喊出了這二十多年來他日夜渴望的那兩個字:“母親……”
柳眉的眼淚刷的一下又洶涌而出,一把將洛傾鴻抱住,連聲道:“昭兒……真的是我的昭兒!你還活著……我的昭兒還活著……”
“母親……”
依偎在母親無比溫暖又熟悉的懷抱,洛傾鴻心頭說不出的百感交集。
是了,就是這個味道,是他曾經(jīng)無比熟悉的、二十多年來不曾再感受到的母親的味道。
洛傾鴻貪戀著母親懷里久違的溫暖,真切地感受到:啊,真的是母親,原來母親還活著,原來我還有娘在啊……
就在這一刻,這二十多年來他受過的一切傷痛、折磨和煎熬突然間都不重要了,只要有這個溫暖的懷抱在……
望著這感人的母子重逢,有人感動,有人疑惑,有人憤怒,有人擔憂,有人心疼。
慕籬是那擔憂的一個,因為他沒有忘記先前楚天承說過的話,沒有忘記“曇華一現(xiàn)”,始終密切關(guān)注著柳眉眉心那一點紅。
他是不知柳眉究竟為何會突然醒來,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她絕不會是因為服了解藥才醒來的。他確定自己的眼神沒出問題,柳眉眉心那一點紅確實在一點一點地變淡,盡管變化非常的細微!
他回頭與云酆對視了一眼,顯然云酆也和他有著同樣的擔憂。
蘇荷自然是疑惑的那一個。本來澶淵的問題就已經(jīng)夠讓她絞盡腦汁了,現(xiàn)在又添了太子妃的突然醒轉(zhuǎn)。不是說找不到“曇華一現(xiàn)”的解藥嗎?而只要沒有解藥,太子妃就永遠醒不過來嗎?那她為何會突然醒轉(zhuǎn)?
感動的那一個自然是連城雪和閻回,這自不必說。
心疼的則是追風(fēng)、凌云,這也不必說。
最后,憤怒的那一個當然只能是楚天承。
只見他終于忍無可忍,不由分說將柳眉一把抓過,蠻橫地將完全沉浸在重逢的激動和喜悅中的母子強行分離!
洛傾鴻這回倒是反應(yīng)奇快,一咕嚕爬起來,同時一把就抓住楚天承的手,怒道:“放開我娘!”
但還未等楚天承發(fā)話,胥江和落雨便已上前來將洛傾鴻強行拉到了一邊,洛傾鴻一邊掙扎一邊吼著:“放開我!楚天承,你想對我娘做什么!”
柳眉的視線很是擔憂地追隨著洛傾鴻,很是平靜地勸慰洛傾鴻道:“昭兒,不必擔心,為娘不會有事?!?p> 楚天承從始至終就好像當他不曾存在過,只一心一意地盯著柳眉,并且又一次近乎粗暴地將柳眉的身子強行扳過來,強迫她面對自己,自顧自地激動道:“阿眉,真的是你嗎!你終于醒過來了,你可知我等這一天等了整整二十二年!”
柳眉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并不答話。
于是,他又繼續(xù)神采飛揚地說:“阿眉,我說過,等我長大了定要娶你為妻,這二十多年來,我此心從未變過!這么多年來,我費盡心思打天下掙江山,就是為了不再受制于任何人,如今再也不會有人阻礙我們了,我終于可以名正言順地擁有你了!”
柳眉冷冷地笑了一下,推開了楚天承鉗制她的雙手,然后彎腰撿起了地上摔沒了鑲嵌的梅花的簪子,再站起身,依舊冷冷地看著他,在眾目睽睽之下,眉頭都不帶皺一下地將那簪子狠狠地插進了楚天承的心口!
臨了,她還雙手握住簪子,又狠狠地推了一把,從頭至尾不帶一絲猶豫,十分地冷靜而決絕。
“主人!”胥江一眾人見狀顧不得其他了,紛紛圍了過去。
然而,楚天承卻暴虐地一袖將他揮開,也絲毫不顧忌心口那隨時都有可能要了他命的兇器,執(zhí)著地再一次緊緊抓住柳眉問:“為什么?我愛了你二十二年,等了你二十二年,到頭來,你竟還是這樣對我?!”
柳眉眸底含著冰封的恨冷冷道:“我原以為,你我之間的恩怨早在當年我選擇自我了斷時就結(jié)束了,可我沒想到,你竟會殘忍到將我們之間的恩怨延續(xù)到了昭兒身上!楚天承,我前世到底造了什么孽,老天才會讓我遇見你,結(jié)下這段孽緣!早知如此,我寧愿當初從沒有救過你!”
楚天承卻好似完全感覺不到心口的致命傷帶給他的痛,仍然死抓著柳眉不肯松手。
“哈哈哈!”驀地,他突然仰天大笑起來,直讓在場的人莫名一陣毛骨悚然。
孽緣……原來她是這樣看待這份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