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炎帶著一隊人馬來到雁門關(guān),遠遠地就看到了楊延琪站在那里迎接自己。
此次下山,原本只安排了歐陽靖父子和莊憨隨行。誰知當(dāng)他們?nèi)俗叱鑫嗤┝趾螅谷豢吹搅四灸鲜n。只見她一身淺灰色衣裙背對著自己,烏黑的長發(fā)高高束起,雙手疊交在身后緊緊地握著那把長蕭。
自從回到梧桐苑后,這還是蕭炎第一次見到木南蕁。
前幾日周湄曾經(jīng)對他講,自從回到梧桐苑之后木南蕁就終日在后山練功,從日出到日落。他們夫婦都以為,這孩子是因為思念蕭慕鋮,所以才用練功來麻痹自己。
其實,這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木南蕁每次在后山練功的時候都感覺師哥就在自己身邊。她堅定地相信蕭慕鋮早晚有一天會回來。所以,她要代替師哥照顧師父師娘,守住這武林第一門派的威名。等他平安歸來,接管梧桐苑。
木南蕁站在懸壺瀑布旁邊,愣愣的出神。忽然間聽到自己身后的腳步聲,她轉(zhuǎn)頭微笑道:“師父,蕁兒等您很久了?!?p> 蕭炎上下打量著自己面前的木南蕁,總感覺她和之前不太一樣了,卻也說不出具體是哪里的變化。是皮膚比之前黑了一些?還是比之前又瘦了些?
蕭炎望著木南蕁出神想了半天,忽然一個詞從自己的腦子里蹦了出來?!皥砸恪保菆砸?!從前的木南蕁猶如一個閨閣姑娘,柔軟、活潑、不諳世事。而如今,黝黑的皮膚,挺拔的身姿,一雙眼睛閃爍著從未有過的光芒。
他忽然覺得,她這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極了當(dāng)年雁門山林之中的楊延琪。
如此一來,蕭炎更加堅定了自己的那個猜測,木南蕁一定是楊家的孩子!畢竟,侄女大多數(shù)都是與姑姑相似的。想到此處,蕭炎露出了和藹的笑容,說道:“蕁兒,我們這次是去邊關(guān),那里太過……”
未等蕭炎說完話,木南蕁便足尖點地翻身上馬,那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蕭炎笑著搖了搖頭,木南蕁這是害怕自己不同意她一同下山,所以壓根不想給自己說話的機會。其實,他想說的是邊關(guān)動亂兇險,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蕭炎是愿意帶著木南蕁一起走的,對于她來說這是一個歷練的好機會。更何況,木南蕁的輕功能在這短短的時日之內(nèi)有如此大的進步,讓蕭炎一下對她有了新的認識。
木南蕁拍了拍自己坐下的棗紅馬,它在得到主人的訊號后長嘯一聲。隨后,從梧桐林中竄出一隊人馬。
“你這是?”蕭炎不解的問道。
“師父,您既然答應(yīng)了師娘不親自動手,不帶人去是不是不太妥當(dāng)?”她說著看了一眼那隊人馬,繼續(xù)說道:“這十六個人是我親自挑選的,都是咱們梧桐苑門徒之中的佼佼者?!?p> 一直站在后面的歐陽天寒,此時最先走出來說道:“閻爺……時候不早了,咱們走吧!”
蕭炎點點頭又回過身去看了看梧桐苑,他想:假若蕭慕鋮真的回不來了,木南蕁就應(yīng)該成為梧桐苑唯一的傳人。
想到此處,他翻身上馬帶著眾人朝山下奔去。
黑云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蕭炎來到雁門關(guān)看到的便是這幅景象,城樓之下有許多百姓朝雁門關(guān)涌來,他們叫嚷著要進城。
一個商人模樣的人在下面大嚷道:“我們都是大宋的百姓,為什么不讓我們進城去?!我一直在外經(jīng)商,前些日子收到消息家里的大娘子就要生孩子了,我得趕緊進城去?。 彼捯魟偮?,便有許多百姓附和道。
還有一個小商販模樣的男子,說道:“是啊是啊……我是給城里的米行掌柜送貨的,這米要是再不送進去耽誤了生意,我會被活活打死的!“說道自己會被打死的時候,他竟然還流了幾滴眼淚。
城樓之下,百姓眾多,總有這樣或者是那樣必須進城的原因。眼見著雁門關(guān)外,城樓之下的百姓越聚越多。忽然間一位老者擠到最前面跪在城門下,說道:“女將軍,行行好吧!我孫子病了好幾天了,村子里的郎中也沒有辦法,讓我進城去碰碰運氣。我家三代單傳??!“
楊延琪站在城樓之上,看著蜂擁而至吵嚷著要進城的百姓,她束手無策。
此時,莊憨小聲說道:“不然就將他們放進來吧!我看下面都是一些貧民百姓,怪可憐的。“
楊延琪眉頭緊皺,沉思許久。
“不行!“就在楊延琪即將動搖的時候,木南蕁說說話了。
“你一個小丫頭,懂什么?!“莊憨不悅的說道:”再這樣下去是會動搖軍心的,到時候大軍壓境的時候,一樣守不住這雁門關(guān)。“看著隨意插嘴的木南蕁,莊憨有些生氣,他心想:這女娃娃就不應(yīng)該參與到這些家國大事中來!閻爺這些年太寵著她了,如此不知輕重以后還得了!
“莊叔叔……你往下仔細看看!”木南蕁說著跑到莊憨身邊,完全忽略掉了他不悅的神情,拽著他的袖子繼續(xù)說道:“你看看那邊,那邊……還有這個可憐巴巴的老頭兒!“她一邊說還一邊用手中的長簫指給莊憨看。
“您可看出什么端倪來了?“木南蕁問道。
莊憨本就是個粗漢子,又因為對木南蕁的女孩兒身份有偏見,所以并沒有仔細觀察。只是將自己的袖子從木南蕁的手里抽出,然后哼了一聲說道:“有什么端倪?!我沒看出來!女孩子就該待在繡房里,沒事兒跑這來干什么?“
歐陽天寒心中咯噔一下,心說:壞了!這莊憨真是想什么說什么!雁門關(guān)這么多年,都是楊延琪這個女人守著。他這么說,就是明擺著看不上大宋朝這位銀花上將軍?。?p> 想到此,歐陽天寒偷偷地瞄了一眼父親身邊的八姑姑。
楊延琪聽到莊憨這樣說,側(cè)臉睨笑著說:“瞧您這意思,邊關(guān)著戍守只是我應(yīng)該讓出來,回家繡花去!”
莊憨聽到楊延琪的話后,猶如晴天霹靂一般,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這話怎么接?說不是,那剛才他那番話就是放屁;說是,銀花上將軍戍守雁門關(guān)那是官家安排的,往輕了說是折辱朝廷明管,往重了說就是抗旨!
他僵著一張臉,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能咧著嘴呵呵傻笑。
楊延琪最痛恨的就是鄙視女人的男人,所以她現(xiàn)在可以說是火冒三丈。不過是看在蕭炎的面子上,否則早就用自己手上的銀槍將他挑下城樓了。
莊憨尷尬的一直傻笑,然后用自己的手肘輕輕地碰了碰自己身邊的蕭炎。滿臉哀求的看著他,希望閻爺替自己跟這位姑奶奶說兩句好話。
蕭炎看到莊憨的那個傻樣子,實在覺得好笑。只不過邊關(guān)重地身邊又有這么多將士,幸災(zāi)樂禍?zhǔn)窃谟袚p威名,所以他暗地里咬了咬自己的腮幫子,然后清了清嗓子說:“八妹,你誤會了!憨九不過是因為心疼我家蕁兒,所以才會這么說他!這是他愛護晚輩的一種表現(xiàn),如果對你有所冒犯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大人不記小人過吧!”
楊延琪看了蕭炎一眼,小聲嘀咕道:“你身邊居然還有這么缺心眼兒的人!”這句話只有蕭炎和歐陽靖聽到了,所以他二人相視一笑,這件事兒就算是過去了。
“小姑娘,你繼續(xù)說!”木南蕁聽到楊延琪主動和自己說話,十分的激動。她從小就經(jīng)常聽到楊家軍的威名,心中更是對這位女將軍欽佩不已。更何況,她還極可能是自己的親姑姑。
想到此處,木南蕁小心翼翼的問道:“我真的可以說嗎?畢竟我還小,沒有經(jīng)歷過什么?!?p> 楊延琪冷笑一聲,說道:“說吧!畢竟這行軍打仗腦子比經(jīng)歷更重要,總比有些頭腦簡單的人強太多了!”
木南蕁一聽楊延琪的話頭,就知道這是在指桑罵槐的說她家莊叔叔呢!她偷偷地吐了吐舌頭,用眼瞄了一眼自己師父。發(fā)現(xiàn)他只是看著城下的百姓,對于楊延琪的話他既沒有認同也沒有反對。
于是,木南蕁壯著膽子說道:“那個抱著孩子的老人家,看上去已年過花甲其實卻沒有這么大的歲數(shù)?!?p> “你怎么看出來的?”莊憨早已沒有了當(dāng)時的氣焰,他小聲的問道。
木南蕁微微一笑,用自己手中的長蕭指著那個老人說:“莊叔叔你看,他雖然佝僂著腰,可雙腿卻筆直有力;還有他的臉頰干癟褶皺,可是脖子上面那突兀的血管卻出賣了他。所以,這個人一定是敵人的探子喬莊改扮的。目的,是利用自己可憐的處境來煽動群眾的情緒。還有你看?!彼f著,又朝右前方的那名商人指了指繼續(xù)道:“你看那名商人,這人潮涌動許久,可是他身后卻始終都跟著一個不起眼的小廝。而且,他每說一句話都會眼睛都會朝他身后的方向轉(zhuǎn)動?!?p> 莊憨恍然大悟道:“哦!蕁丫頭,你是說那個商人也是遼國探子假扮的!”
木南蕁皺著眉頭好笑的看著莊憨,說道:“莊叔叔,那商人的確是商人,那小廝才是探子假扮的。并且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名商人此時正背他身后的‘小廝’用刀子抵著?!?p> “哦……所以……”莊憨這才明白,他紅著臉看了看木南蕁,又看了看楊延琪。心下道:我老莊還真是不如女人!
“所以,楊姑姑才會咬緊牙關(guān),無論下面亂成什么樣子都一直將城門緊閉?!蹦灸鲜n小心翼翼的猜測道。
楊延琪聽到木南蕁的這一番話后,眼底閃過肆意贊賞。她深吸一口氣,朝遠處揚了揚頭問道:“那么,如果是你的話,準(zhǔn)備如何來打破這個僵局呢?”
“挽弓當(dāng)挽強,用箭當(dāng)用長。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蹦灸鲜n輕聲念叨。
楊延琪立即問道:“這幾個人之中,誰是賊王?”
“當(dāng)然是他!”木南蕁說著縱身一躍,朝城下那名跪在地上的老頭兒飛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