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睡，出了一身汗。蘇醒之際，蘇諳就感覺到渾身濕熱，尤其是背上，更是有種黏膩之感。
她眼珠微動，感覺到四周沒有光源，慢慢睜開眼睛。
已經(jīng)是深夜了。
萬籟人聲寂，在醫(yī)院這種感覺更加明顯。周圍靜靜的，窗簾被拉好，應(yīng)該是在蘇諳睡覺的時候護士拉的。仔細聽的時候，還能隱隱聽到擔(dān)架床滾動的聲音，夾雜著哭喊。再仔細聽的時候，卻聽不清了。
蘇諳起來，坐在床邊，用腳在地板上找拖鞋。找不到，干脆光著腳。
她打開浴室的燈，突然的光線刺地她閉眼適應(yīng)了一會兒，腦子里好像有嗡嗡的聲音。適時蓋過了外面隔間開門的聲音。
孟欽睡在蘇諳病房外的隔間里，聽到里面好像有響動聲，起來找了件外套披上，往房間去。
進門開燈發(fā)現(xiàn)蘇諳人不在床上，環(huán)顧了四周，看到浴室門是開著的，隱約透出些許人影，便準(zhǔn)備離開。
轉(zhuǎn)身眼角掃到一旁的拖鞋，心中思腹：怎么連鞋都不穿。
拎起鞋走到門口，抬手敲了敲門，里面的身影好似被嚇到，孟欽趕緊出聲安慰：“別怕，諳諳，是我?！?p> 里面過了一會才響起諳諳的回復(fù)，平穩(wěn)中帶著一絲壓抑的驚慌：“我沒事?！?p> 感覺有些不對勁。但又想到大晚上的孤男寡女，蘇諳不自在也情有可原。
略去懷疑，孟欽開口：“我平時都是睡在你隔間的地方，你放心，今天是聽到你房間里有聲音，就進來看看，我現(xiàn)在就走?！庇致晕⑻Ц咭袅浚胱屘K諳上心：“還有啊，鞋我給你放在門口這里了，晚上冷，別著涼了?！?p> 門里又是一陣沉默，后來孟欽似乎聽到一陣吸鼻子的聲音，但很快被水聲掩蓋住，片刻后那邊聲音傳出來，有些抖：“我知道了?！?p> ......
聽到門外的腳步聲離開后，蘇諳才把捂在嘴上的手拿開，完全泄露出哭聲。她撐在洗手臺，身上穿的是脫到一半又急忙拉起來的衣服，但只是這樣，蘇諳都看得見，傷口又擴散了。
從左邊肩膀，到左胸上方都冒出了些許傷口。
背上的傷口本應(yīng)該結(jié)痂了，但因為睡姿的關(guān)系，扯破了不少，加上汗，都被泡軟了。粉紅粉紅的，嚴(yán)重的地方，變成深紅，更有發(fā)紫至烏黑的地方......
蘇諳哭的渾身顫抖，雙腳無力，跌跪在洗手臺旁，只上手扶著臺子上，頭埋在雙臂里哭。
門突然被推開，隨之響起孟欽的聲音，帶著少有的急切，“諳諳！”
他跑到蘇諳身邊，蹲下抱住哭泣的蘇諳，不停安慰：“沒事了，諳諳，沒事的諳諳，我來了?！?p> 焦急掛在臉上，冷靜全都不見了，剛才離開之前沒有關(guān)燈，怕諳諳出來看不見路磕著。沒想到注意了一會，發(fā)現(xiàn)燈一直沒有關(guān)，就過來看看，才剛到門口，就聽到蘇諳的哭聲。
看到蘇諳這樣，他腦子一時之間完全蒙了，只能不停的問：“怎么了？諳諳，是不是不舒服。”
又一邊安慰：“沒事的，我在，我來了?！?p> 懷里的人這時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被嚇到一般，猛然推開孟欽，震得他跌在地上，是諳也是，跌在地上，她順勢縮腿雙臂環(huán)抱著自己。
看著不遠處的孟欽，眼神審視，語氣警告：“別過來?！?p> “諳諳？”孟欽站起來，緩緩朝蘇諳走過去。
“走開！”蘇諳朝來人喊，見對方不曾停下，掛上哭腔：“不要過來，走開……”
她拼命往后縮，直到被逼到墻角，才好似認命一般，無力的反抗著：“求你，別過來……”
孟欽停下來，站在幾步之外，沉默了。
到現(xiàn)在，他不用去問蘇諳到底怎么了，因為他已經(jīng)看到蘇諳肩上的傷口，雖然露的不多，但只一眼，孟欽就被震在原地。
諳諳的免疫力，開始消逝。
已經(jīng)開始有傷口了，接下來就是淤痕，力氣抽離身體，整個人由內(nèi)而外……潰爛。
他退開幾步，讓諳諳不要緊張：“諳諳，我這就出去，你先起來好嗎？地上冷。”
“嗯嗯……嗚嗚嗚。”蘇諳哭著點頭，急切盼望著他趕緊離開。
孟欽心口酸澀，皺著眉忍住難受，邊走還邊回頭看邊說：“沒事的，諳諳。我就在外面?！?p> 蘇諳聽到外面關(guān)燈的聲音，還有孟欽離開的聲音。慢慢放松下來，在地上坐了許久。等到周圍真的寂靜無聲的時候，慢慢扶著墻站起來，朝外面走。
實際上孟欽離開后，又脫了鞋重新走回來，手里拿著毯子，靠站在墻邊，聽著里面的動靜。
他聽到蘇諳的抽泣聲漸漸小了，聽到她咳嗽了幾聲，也聽到她好像是朝門邊走，腳下籍著水，在深夜聽得分明。
蘇諳推開門，剛走出一步，就踩到腳下的拖鞋。低頭正想穿上另一只，就突然被人從后面抱住，整個人裹在毯子里。頭也被蓋住，孟欽的聲音從毯子外傳來，甕聲甕氣：
我怕你冷。
感受到懷里的人驚嚇后的顫抖，他單手摟住蘇諳的腰，隔著毯子，一只手輕輕安撫她的頭：
沒事的，你可以睜開眼睛看看，燈關(guān)著。
懷里的人果然漸漸停止了顫抖，傳出一絲抽泣聲，又因為哭了一晚上，有些嘶啞：“我……”
“你沒事，我們會治好你的。”孟欽搶白，不然蘇諳說出擔(dān)憂。
手從頭上滑下來，放到肩上，摟住。
他走進了些，收緊腰上的手，抱著。
頭在蘇諳耳邊，用唇去找，找到最近的地方，溫柔的安慰：“孟醫(yī)生和你保證，你一定會平平安安的。”
“我沒有健康了……”蘇諳感知到熱度，徹底的把頭靠在對方肩上。
直到躺在手術(shù)臺上，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蘇諳腦子里想的不是門外的未婚夫---柳牧。
而是突然想起今天晚上，她在孟欽懷里，聽到他胸腔震動，在寂靜的夜，從他嘴里說出的話。
“我沒有健康了?！?p> “那我就把他找回來?！?p> 只是彼時，蘇諳還不懂，只覺得是醫(yī)生義務(wù)，多了就是朋友情誼了。
在孟欽說完那句話以后，蘇諳徹底軟化。任由他抱著回到床上，眼看他去衣柜里翻找，眼看他為自己擦拭雙腳，眼看他……
她又想起今天下午，冷不丁楚然出笙，喑喑啞?。骸八钦l？柳牧真正想要見的人?！?p> 孟欽頓住，片刻窒息，后又繼續(xù)手邊的事。
“給你擦了腳，拖鞋也放好了，下次就得穿，衣服幫你放在一旁，我出去一會兒，你記得換上?！?p> 孟欽抽空抬眼看她，她像失了神，坐臥在床上，呆呆看著一處，也會配合孟欽，但那之后，再也沒有說話。
剛才的話好似玩笑隨口一提，也不在意孟欽回不回答。
待孟欽出去后，獨自換好衣服。
等到他進來給自己掖被子的時候，躺著看頭上的人。淡淡開口：
是他從小認識的女孩子吧？
又像是印證一般又重復(fù)一遍：
是他從小認識的女孩子。
---
青梅竹馬。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