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珂正因為這句話而后悔,這一夜,李平果然翻墻過來,然后她又翻墻過去。
慕晚珂剛落地,翡翠已迎了上來。
“小姐,入股錢莊的銀子,煜王跟兒前的阿尹已經(jīng)拿走,咱們帳上所剩的銀子不多了?!?p> 慕晚珂垂目思忖了一會,道:“不用怕,錢莊一旦開起來,只怕再加幾個翡翠,都忙不過來?!?p> 翡翠心頭一喜道:“那敢情好,我就盼著小姐多掙銀子呢。”
“萬花樓那邊收益如何?”
“萬花樓小姐只管放心,夢姑做慣的人,又有煜王在背后撐腰,生意極好。”
“仁和堂呢?”
“比著頭一個月,好了不少,但不能和寶慶堂比。”
“不急,慢慢來?!蹦酵礴嫒崧暟矒?。
翡翠歪著腦袋又道:“小姐,李平的老母親今兒到了?!?p> “噢?”慕晚珂心中一喜,停下腳步向后看去,“她老人家來了,你怎么也不跟我說?!?p> 語氣中帶著淡淡的埋怨,聽在李平耳中卻分外的貼心。
“娘上了年歲,又趕了一個多月的水路,正在房里歇著呢。等緩過勁來,再讓她給小姐請安?!?p> “有沒有讓福伯把把脈?”
“把過了,身子骨精神著呢,請小姐放心?!崩钇叫θ葜袧M是欣慰。
慕晚珂臉上露了喜色,道:“那敢情好。大娘入京,我這宅子里可就有了管事的人了。李平,讓大娘好好休息,養(yǎng)好了身子骨,內(nèi)宅的事都交給她?!?p> “多謝小姐。”李平心頭一喜。
“小姐,那我呢?”翡翠杏眉一挑,清脆道。
“讓你管著內(nèi)宅,豈不是大財小用。日后錢莊做起來,只怕你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明兒從庫房里,挑幾顆上好的老參,給大娘送去?!?p> “小姐,萬萬使不得?!崩钇竭B連擺手。
慕晚珂睨了他一眼,臉一沉,道:“你個爺們,管得還真寬?!?p> “管得還真寬?!濒浯鋵W(xué)著小姐的語調(diào),嘲他扮了個鬼臉。
李平立在庭中,半天沒有動彈,只覺得一顆心像被捂在了熱水里,舒服極了。
花廳里,簡威依舊一身青衣,端坐在下首。見慕晚珂來,起身行禮。
慕晚珂輕展衣下擺,穩(wěn)穩(wěn)坐下,素手一抬,示意他也坐下說話。
簡威卻不急,等慕晚珂坐定了,方才坐下。
翡翠奉上茶,悄然立于慕晚珂身后。就在這時,福伯匆匆而來,朝小姐問了一聲安,與簡威對坐。
慕晚珂端起茶盞,道:“福伯可將過往,與你說清楚了?”
簡威點頭,“深夜請小姐過來,正為此事?!?p> 慕晚珂心中一顫,面上卻不顯,只微張?zhí)纯?,吹拂著茶面,慢慢的啜了一口?p> “你說吧。”
簡威正色道:“我想請小姐弄兩樣?xùn)|西來?!?p> “什么?”
“梅家、程家在京畿戶部備案的正冊戶籍?!?p> “要這個東西做什么?”慕晚珂大驚,目光向福伯看去,后者微微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簡威深吸一口氣道:“既然想查清當(dāng)年的事,必要從這兩府著手。程九爺一身好功夫,卻被悄無聲息的殺死,這事怕有內(nèi)奸?!?p> 慕晚珂想著父親的慘死,心中滴血,臉色有些蒼白。
“外圍交給了煜王爺,那么內(nèi)里則由我們來。既然打算查,那就認(rèn)真細(xì)致的查個徹底,一絲一毫都不要放過。”簡威認(rèn)真道。
“你說的對極。”慕晚珂深深看著他,神情極為平靜,口氣也很淡然,然合握在膝上的手卻有些顫抖。
從小處著手,一絲一毫都不放過,雖然花費的時間多了些,但能得到的東西也多。
“福伯,你明兒親自去煜王府跑一趟?!?p> 福伯難掩激動的心情,道:“小姐放心,明兒我一早就去?!?p> “謝小姐?!焙喭鹕?,不欲多說,便要離去,書房里還有一堆的史書,等著他看。
“師爺且慢?!蹦酵礴娉雎晢咀?。
“小姐有何吩咐?!蹦酵礴媲敢庖恍?,“有件事,想聽聽師爺?shù)南敕ā!?p> “小姐請說?!?p> “前些日子鎮(zhèn)國公府長孫滿月,兵部尚書三子,英國公世子赫然出席,這事……師爺怎么看?”
慕晚珂不愿意說出那個令她恨之入骨的名字。
簡威忽然笑道:“這事,我在外頭還真聽說了?!?p> 噢?慕晚心頭一喜。
“鎮(zhèn)國公的幼子陸昆,去年夏天與江府七爺打架,被江七爺打得極慘,在床上足足養(yǎng)了小半年才好。鎮(zhèn)國公見兒子連個江七爺都打不過,一咬牙一跺腳,想把人送到軍中去歷練一番?!焙喭告傅纴?。
“于是想走兵部尚書的路子?!蹦酵礴嫦胪ㄟ@其中的關(guān)節(jié),插話道。
“正是?!焙喭c頭。
慕晚珂豁然開朗。
鎮(zhèn)國公想走霍家的路子,于是給霍子語遞了貼子?;糇诱Z手掌神機營,離京城最近,活計最輕,把陸昆放到那里,再合適不過。
“小姐,這也未必不是瑞王投石問路之舉?!焙喭穆曇粼诨◤d里輕輕響起。
慕晚珂頓時心神一凜。
沒錯,京軍三大營,五軍營,三千營都是皇帝的人,只有這個神機營是不是?;糇诱Z只要和鄔黛眉成了親,那么這個神機營穩(wěn)穩(wěn)的落在了賢王手上。瑞王用一個不成器的陸昆來投石問路,既不讓人懷疑,又行得光明磊落,倒是一步好棋。
然而,霍子語卻光明正大的把鄔家姐弟一起拉了去,如此不合規(guī)矩的行事,只為了告訴某些人他的立場。這一番你來我往,既未曾浮出水面,又周全了彼此的臉面,刀光劍影全然不見,做的全是肚子里的文章。
一通百通,慕晚珂極為贊賞的看了簡威一眼。看來這些日子的他是下了功夫的。
簡威見慕晚珂的眼神帶著贊許,心中多少有些安心,他趁機告退,悄然離去。
福伯迅速上前,沉聲道:“小姐,戶部那邊只能暗下抄眷,不可驚動太大?!?p> “所以我讓你去找周煜霖,只有他能有這個本事?!?p> 福伯一聽這事要鬧到煜王跟前,心里到底不放心,“小姐,你看簡威有幾分把握?”
“不管有幾分,都要試一試。”慕晚珂俏然而立,目光透著幾分深沉,“更何況,他的身后還有我,怕什么?!?p> 福伯一聽這話,像吃了定心丸一樣的。
“周煜霖那頭,不必細(xì)說,找個合適的借口。”慕晚珂輕聲交待。
魚有魚路,蝦有蝦路,但不能每條路都擺在別人面前。
“是,小姐。”
“時辰不早了,我回去了?!?p> “老奴送小姐?!?p> 慕晚珂似想到了什么,頓住了腳?!案2?,莊子的事辦妥了?!?p> 福伯一拍額頭,從懷里掏出一張地契,“按著小姐的交待,都在這里,共花了八千兩銀子?!?p> “有多少畝良田?”
“回小姐,六百畝良田?!?p> “比江南略貴些?!?p> “小姐有所不知,京郊的莊子都是有主的,能買到合適的不容易,一般人家不愿意出手?!?p> 慕晚珂接過地契,收進懷里,道:“找戶老實本份的做莊頭。”
“小姐放心?!?p> “爺,這是六小姐放股的銀子,您收著?!卑⒁鼜膽阎刑统鲆话雁y票。
周煜霖接過來,朝江弘文揚了揚眉,道:“瞧瞧,底子厚的很呢?!?p> 江弘文咽了口口水,強忍著把銀票奪過來的沖動,道:“真是個有錢的主啊。”
“爺?shù)乃幠??”周煜霖想起了什么?p> 阿尹一愣,撓了撓頭皮,有些為難道:“六小姐說,爺抱著銀子睡覺,什么毛病也沒有?!?p> 周煜霖身形一晃,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恨聲道:“爺在她眼中,就是這么貪財?shù)娜藛???p> 江弘文面無表情道:“你還少說了兩個字,應(yīng)該是貪財好色?!?p> 周煜霖一腳踢過去,江弘文身輕如燕的躲開了,前者再踢,后者再躲,正鬧騰著,卻聽外對有人回話。
“爺,金府來福求見?!?p> 周煜霖面上浮起壞笑,玩笑道:“不會是六小姐后悔這些銀子,想讓人把它拿回去吧?”
江弘文心思一動,指了指內(nèi)里,道:“我避避!”
“什么,慕晚珂要梅、程兩家在京畿戶部備案的正冊戶籍?!?p> 周煜霖驚的從榻上彈起來,脫口而出:“她要這個做什么?”
福伯想著小姐的說辭,神色一哀。
“六小姐入了京,想起舊年的往事,這幾日總不能入眠,想把兩府人的名字,眷抄在佛經(jīng)上,請延古寺的和尚做場法事。偏偏她以前得過病,記不得那兩府有哪些人,老奴年歲大了,以前的故人忘得七七八八,這才厚著臉皮請王爺幫忙?!?p> “哎……”周煜霖見他說的情真意切,臉上頗為動容的嘆了一聲。
福伯拿眼角打量煜王神色,咬了咬牙齒,噗通一聲直直跪下,“老奴求王爺成全?!?p> 周煜霖如墨的眼中閃過微光,手里的扇子翻轉(zhuǎn)了幾下后,親自走到福伯跟兒前,笑道:“起來吧,我應(yīng)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