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對兄弟倆因為一些事件不辭而別,在那之后我失去了他們的音信,之后我嘗試過尋找但一無所獲??勺罱?,我發(fā)覺兄弟倆中的一個已經再次回到了這里,雖然我有些認不出他了,但我能肯定,那就是他。剩下的故事我會另外告訴你,現在,他也許遇上了些麻煩,我真誠的懇請你,盡快找到他,然后替我向那個孩子轉達一句話。”
那個人就是威廉。
也許我早該想到的。
雨勢漸漸大了起來,那些冰冷的雨點不斷拍打著他的帽檐,發(fā)出了有些沉悶的滴答滴答的聲響。
看著眼前這個毫無反應的、跪坐在地眼神空洞的男人,羅薩利歐感到有些胸悶。
當初的兄弟倆遭遇了什么?他的另一個兄弟現在何方?為什么他會變成現在的這副模樣,為什么他會成為食尸魔?
憑空臆測只會讓他毫無所獲,所以羅薩利歐寄希望在老裁縫剩下的半個故事中。也許在那里,他可以找到答案。
而威廉,這個被老裁縫稱作浪蕩子的男子,他是否如我所想的,是“我們”中的一個?
他是否是開心果提及的“背負詛咒之人”?
不知道。
羅薩利歐有些沮喪的發(fā)現,自己對他的一切都知之甚少。
但是開心果的告誡和悲憫之門的嘆息在這個時候一聲聲的在他的腦海中回蕩,他現在不得不思考一個和自己息息相關乃至決定自己命運的問題:
我是誰?
放蕩不羈的牛仔羅薩利歐?背負著奇詭命運的使徒?為詛咒之力所困擾的詛咒一族?一個悲哀的只能尋覓躲藏之所的游戲參與者?
哪一個才是自己應該真正扮演的角色?
恐怕沒有人可以確確實實的告訴自己這個問題的答案。
陳列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副幾近空白的拼圖板,除了要將那些零散的拼圖找全,他還必須將他們拼回原樣。
羅薩利歐有種直覺,眼前這個跪坐在地的人身上,就有一塊等待收集的拼圖,但自己對此卻一籌莫展。
有什么辦法……一定有什么辦法可以讓我收集它。
強烈的探知欲讓他的內心開始變得有些急躁。
像是回應了他的想法一般,左眼中忽然傳來熾熱感。
這是什么感覺?
“這種感覺來自星界……有什么東西,有什么東西在召喚我?!?p> 仿佛那里有些東西已經躁動不堪。
沒有抗拒,他遵從了這突如其來的指引。
意識來到星界,并在一瞬躍遷到了一扇有些殘破的木門前。
印象里這種特殊的情況還是第一次。
那扇門已經遍布裂痕,并且仍在片片剝落,木屑紛飛,很快消散。
羅薩利歐有種預感,在這扇門里,他可以找到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門扉順應了他的意愿開啟,在這一瞬,大量的片段涌進了他的腦中。
這是哪里?
眼中是一條熙熙攘攘的街道,而他正在街上行走著,身旁經過的行人都要比他高出不少,以他的視角需要抬頭才能看清楚行人們的臉。
這應該是個孩子的視角?
手中牽著一個人,他側過頭去,看到了自己身旁的另一個孩子。但是那張臉,卻已經有些模糊……
他們就這么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走著,向商鋪和行人遞去視線,似乎對一切都滿懷好奇。馬上,視角的主人似乎發(fā)現了什么,他驚慌的向四下顧盼,轉換視角的速度明顯快了不少。接著,他在人群中察覺了某些異樣,忽然拉著身邊的另一個孩子開始狂奔。
……
黑夜被火焰點燃,周圍到處是忽明忽暗的火光和嘈雜的響動,還有偶爾發(fā)生的爆炸轟響,哭喊和哀嚎不斷的從四周傳來,一遍遍的擾亂著人的心靈。他感到驚慌失措,恐懼和無助是他最直白的感官。嗆鼻的濃煙和陣陣的焰浪很快將其包圍,致命的火焰已經將他的全身灼傷,每走一步都有錐心的疼痛感傳來,但他不能停下來,他必須在火海中開辟出一條逃生通道,至少,也要讓自己的弟弟安全。
……
他躲藏在黑夜之中,掀開了自己的衣角。借著微末的月光,他看到了自己的狀況:身體已經開始腐爛,駭心動目的傷痕和潰爛遍布了全身。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會帶來巨大的疼痛,每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簡直要折磨的他幾近死去?!爸ㄖā钡碾s響自暗中響起,他感受到一只甲殼鼠爬到了他的手邊,他用盡最后的力氣,狠狠的捏住了它,并將它靠近自己的嘴邊。
……
還有些細碎的記憶滲透進了他的意識,但他現在無暇讀取,精神衰竭的比他想象的來的更快,那些零零散散的片段離自己越來越遠,他的意識只得先從門中淡出。
那扇門徹底化作飛灰,在門之世界里消失不見。
雨水的冰冷提醒著他已經回到了現實。
剛剛發(fā)生的那些,也是我的能力?那扇門聯結的是威廉的精神世界無疑,而我,則從中獲悉了他的記憶?
雨勢已經無法遏制,仿佛要洗凈一切的罪孽。
它們洗去了浪蕩子身上的濃郁香氣,而剩下的,是陣陣的腐臭。
自己獲取的那些碎片一樣的記憶讓偽裝無處遁藏,也讓真相昭然若揭。
威廉的身體早就已經腐爛了。
他臉上的那些獵奇飾物,包括釘子和別針,不過是為了將自己臉上早已皸裂的皮膚連接起來,防止它們脫落,而他用以纏住全身的有些另類的皮革“圍脖”,只是為了固定住自己幾近解體的身體,那些濃郁的復合香水,是為了掩飾他的身體早已腐爛的事實。
為什么,為什么一個人可以憑借一具早已腐爛的軀體,活到現在?為什么他要忍著這如此巨大的創(chuàng)痛,茍活至今?
雨勢在這期間已經變得無法遏制,跪著的威廉似乎失去了最后的生氣,向后栽倒,他濺起的水花讓羅薩利歐的褲腿染上了些泥沙。
威廉虛無失神的眼瞳偏向了一邊的墻。
釘子一樣的雨擊打著手提燈,密集的聲響不曾止息。終于,它無法承受這樣的戕害,熄滅了。
在一切回歸漆黑之前,墻上的幾個字深深烙印在羅薩利歐的眼瞳中:
“我們無處可逃?!?p> 陰影在身后亦步亦趨不曾消散,它遵循著始終未曾變動過的目標,但理由呢?僅僅是因為“我們”的特別?
游戲的規(guī)則荒誕無稽,但“我們”卻必須為了生存垂死掙扎。
真是荒誕且可笑。
手在不知不覺中緊緊攥住了武器,莫名的憤怒填滿了胸口。
雨夜,無人察覺的暗巷中,男人摘下了他的帽子,緩緩躬身,像是在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