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湄恨得牙癢癢。從蕭子珅走進房間的那一刻,他都沒有正眼瞧過她。
初到韓國,莊湄人生地不熟。有一次,拍外景,莊湄聯(lián)系的男模無故缺席,她只能低著頭,不停的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卻毫無辦法。
“你看我行嗎?”一個俊朗秀美的男子站在她的面前,毛遂自薦。莊湄喜出望外,連連點頭。
事后,那男子對她說,“你不用感謝我,有一個女孩也很你一樣,身處異鄉(xiāng)。我今天幫助你,就是希望,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也有人像我一樣,幫助她?!?p> 那個男子就是蕭子珅。
原來在韓國,他念念不忘的人就是莫半秋。那當初在姑蘇雅居里發(fā)生的一切,也能解釋清楚了??上а?,莫半秋揭了他的老底,看他怎么護著她?
“子珅,半秋姐就是莫道子秋蕭瑟,那篇造謠的小說就是她寫的。公司的情況,你也看到了,現(xiàn)在該怎么辦呢?”莊湄語氣溫婉輕柔,神情急切,與之前判若兩人。
半秋漲紅了臉,剛想開口爭執(zhí),被子珅反手一拉,護在身后,“莊總,好人才呀。公司出現(xiàn)突發(fā)狀況,不先想著應對策略,只會急的到處找替罪羊。佩服,佩服?!?p> “蕭子珅,別不知好歹。你和公司利益共存,我也是為你好。”莊湄提高語調(diào),將淑女的那一套,拋在腦后。
“這句話,莊總說的痛快,我聽得也順耳。既然利益共存,那就坐下來,好好談談吧?!弊荧|笑臉盈盈,拉了一把椅子,讓半秋坐下,自己坐在她的身邊。
這個蕭子珅,一句話讓人生氣,一句話讓人消氣。莊湄只能以大局為重,乖乖坐下。
“這件事不關莫半秋的事。那篇小說是我發(fā)的,真名是我改的?!边@句話是說給莊湄聽得,但是子珅眼睛一直看著半秋。
莊湄不怒反笑,“蕭子珅呀蕭子珅,你是瘋了嗎?在姑蘇雅居問半秋姐,認不認識你?現(xiàn)在你是想要叫天下人都知道,你,蕭子珅認識莫半秋嗎?你幼不幼稚?這重要嗎?現(xiàn)在你們重逢了,她在你身邊了。大團圓的結(jié)局呀。多好?!?p> “重要。”
“什么?”莊湄反問。
“蕭子珅認識莫半秋很重要。相依為命的十三年很重要。曾經(jīng)的一點一滴都很重要。那是不能被抹滅的?!?p> 這樣強烈的感情,莊湄不能理解,“那你準備怎么辦?”
“開記者會。我做的事,我自己負責?!?p> 莊湄長長出了一口氣,知道負責就好,“我先出去,安排一下。”
又是這間會議室,當初子珅態(tài)度冷漠,現(xiàn)在又說出這番話來,半秋雙手開始摩挲衣角,這次不錯,很快找到了衣角,但是這雙手不僅在拉扯衣角,也在拉扯她的心,一揪一揪的,依然讓人發(fā)慌。
“你都知道了?!卑肭锏穆曇粲悬c飄忽,自己有點聽不清。
但是子珅聽到了,“如果我沒有發(fā)現(xiàn),你準備瞞我多久?一年,兩年,還是一輩子?”他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后一句近似咆哮。
“......我,我有苦衷.......”半秋的聲音越來越低,終于沒了聲音。
“狗屁苦衷,你問過我嗎?你離開時,問過我嗎?早晨明明還在,晚上人就不見了。你想過我的感受嗎?你有過在太陽下暴曬,皮一層一層脫去的感受嗎?你有過驚喜到絕望的悲痛嗎?你有過在茫茫人海里,還感到孤獨的恐慌嗎?”子珅的聲音在顫抖,仿佛再次承受了那樣的痛苦,“你什么都不知道?”
空蕩蕩的會議室里,半秋坐著。
子珅的最后一句話帶著悲傷,讓半秋想到了十年前的夏天,噩夢的開始,總是悄聲無息,沒有任何征兆。一場車禍帶走了舅媽和蕭伯伯。子珅的母親在他們下葬后的三天,趕到了。那年子珅十九歲,半秋十五歲。
半秋第一次看到子珅發(fā)火,就是那個時候。他發(fā)瘋似的把自己的母親往外推,“你為什么要回來?你不是走了嗎?.......”子珅反復重復這兩句話,也許當時他更想問的是,“你為什么走?”沒有人會給他答案,因為這些答案,他早就心知肚明。他只是在發(fā)泄心里的不滿和怨恨。
當時的古鎮(zhèn)他們是待不住的,因為關于半秋的風言風語太多了。為了半秋,子珅只能賣了古鎮(zhèn)的房子跟著母親回杭州。
到了杭州,他們沒有和他的母親生活在一起,也不要她的一分錢。子珅在大學的附近租了房子,勤工儉學供著半秋上學。
那段日子,半秋很懷念。雖然粗茶淡飯,可是充滿了歡聲笑語。
四年后,子珅大學畢業(yè),和同學成立了設計工作室。
“阿秋,你去上海上大學吧,我也在上海開個工作室。我們以后就在上海買房,在那里安家落戶?!?p> 也是那年的夏天,子珅的母親找到半秋。
“我不想自己的兒子過的那么累,半秋,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就算阿姨求求你。”
“子珅從小就喜歡畫畫,他的夢想是上美院,學畫畫。為了你,他己經(jīng)耽誤四年時間了。他再也耽誤不起了?!?p> “老蕭家也對得起你了。你走吧,離子珅越遠越好?!?p> “你們都長大了,以后也會各自結(jié)婚生子。早點分開早點好?!?p> 被子珅照顧那么多年,半秋怎么會沒有愧疚?她一直在自欺欺人罷了,只是現(xiàn)在這層紙被捅破了。子珅母親的每一句話,都在半秋的心里畫上一道血痕。自己就是個負擔,累贅,誰跟自己在一起,誰倒霉?她克父克母,克對她好的人。別人,她可以不在乎,子珅不行。自己不能再自私的拖累他。以后總會分開的吧?與其感情慢慢疏離,不如現(xiàn)在放手……
現(xiàn)在細細想來,當時的半秋也有一半原因是負氣離開,年少氣盛,從沒有想過有些人離開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半秋好像看到了,十九歲的女孩坐在客車上,若無旁人的流著淚,嘴里含著一個棒棒糖,低聲的嘀咕,“騙人,都是騙人的.......”
“珅哥,你先喝點水,二十分鐘后,在公司大廳舉行記者會。”韭菜盒子端來一杯溫水,輕輕放在子珅面前。他從來沒見過子珅這么狼狽過,散亂的頭發(fā),低著頭,雙手合十放在桌上,手指還在微微顫抖。
“莫半秋呢?”子珅的聲音沙啞低沉。
韭菜盒子想到莫半秋那麻木僵硬的背影,紋絲不動,如古木一般,死氣沉沉,讓人看了心疼。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語調(diào)沉重,“還在會議室坐著呢。”
“拿一套西裝來,再給她倒杯水,送去?!笨膳碌牧晳T,恨她怨她,終究還是舍不得讓她受一點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