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08 章:擺脫窘境,收買人心
1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事態(tài)變得不可收拾。申屠寒氣鼓鼓盯著澡堂門口,不給我任何逃脫的機(jī)會。
好事的人群,正好給了我掩護(hù)。
忍著衣服上傳來的惡臭,草鞋摩擦著腳面,簡直寸步難行。這長襯黑褲有些大,穿在我身上非?;?,走起來飄蕩蕩直漏風(fēng),但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忍著腳部傳來的疼痛,緊緊按著臟兮兮、黏膩膩的氈帽,生怕一不小心引起申屠寒的注意。
“姑娘,這是怎么回事?你守在門口,我們都不敢出去了?”收了我錢的黃包車腳夫呼喚著,“要是等男人,可以回家去等啊,哪有這般猴急的?”
人群中一聲哄笑,附喝的聲音此起彼伏,夾雜著鄉(xiāng)野間的酸笑話,引得圍觀的人群更多。
申屠寒氣的渾身發(fā)抖,一腳蹬在地面,漸起碎石,隨手拿捏在手中,凌空投擲而來。
一聲慘呼聲中,所有人哄鬧的聲音小了下來。
“臭婆娘,你敢打人……”結(jié)果話音還未落,又是一聲慘呼。
我忍著笑意,低著頭擠入混亂的人群中,藏在褲腿里的牛皮傘磨的皮膚生痛。
這可是花費了數(shù)十塊大洋買來的,并且搭上了自己嶄新的中山裝,想想那人詫異的表情都覺得好笑。
好不容易擠出了人群,偷偷回望了一眼守在澡堂門口的申屠寒,那些受傷的人氣憤地圍繞著她,已經(jīng)看不到身影。
我暗暗松了口氣,擺正了氈帽,伸手從褲襠里拿出牛皮傘,整個人都舒服了很多。我不敢停留,摸索著向前走去。
直到離的很遠(yuǎn)了,仍不敢放松,過了天橋,這才找了個沒有人煙的墻角,緩緩撐開牛皮傘,召喚了聲,許久才看到黃裕虛弱的身體出現(xiàn)。
她經(jīng)過申屠寒玉笛一擊后,身體虛弱近乎消散,顯得萎靡不振,能支撐到現(xiàn)在,實屬不易。她時間不多了!我必須加快進(jìn)度,以免造成委托失敗。
可是現(xiàn)有的一切凌亂無頭緒,我一顆心懸了起來,也不忍心告訴她實情。
她看到我時,虛弱得抿嘴輕笑,身體起起伏伏顫抖著,刻意掩飾自己實情,但怎么能逃過我的眼睛呢?
“謝謝你。”黃裕艱難道謝。
我一怔,“為什么謝謝我?”
“要不是你救了我,或許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魂飛魄散了,就沒有機(jī)會見他最后一面了?!?p> 我揉著生痛的胸口,鼻子彌漫著腐臭的味道,沒有任何的情緒,只想快點結(jié)束這一切。
“在沒有完成你委托前,我有義務(wù)保護(hù)你的安全?!蔽彝畸惖哪橗?,我是她即將消散在這世界上的唯一的見證者,感到萬分的可惜和傷感。
她原本應(yīng)該好好的生活,無論家世和身份,都足以令他一生幸福。但事實恰好相反,這又是誰迫害的呢?
“不管怎樣,除了感謝還是感謝?!彼粗遥杂种?,最終還是問道,“你喜歡那個申屠小姐?”
“啊?”我吃驚地望著她。
“那么她喜歡你?”她似乎對申屠寒很感興趣。
我疑問道,“你這從何說起?她兇殘成性,暴虐無道,我能喜歡她?”
黃裕并沒我解釋,“有時候,雙方適合不適合,旁觀者最清楚。”
我打了個哆嗦,多年來對申屠寒的了解,不敢多想下去,忙打岔道,“必須找個地方先把這身該死的衣服換掉。”
“我覺得她可以隨手讓我魂飛魄散?!秉S裕冷不丁說了一句,想到那可怕的綠光,整個人瞬間不舒服起來。
“她本來就是魂魄的克星,也是非常固執(zhí)的人,不過比起三禪和尚來說,要好的多?!蔽蚁氲侥强∫莸暮蜕?,那樣風(fēng)神俊秀的人物,何以有一顆殘暴的心智。
同時祈禱著,這次委托千萬不要遇到他。
黃裕察言觀色,見我不愿說下去,也不在追問。
我四下看了看,發(fā)現(xiàn)了一間衣服鋪子,心中一喜,忙收起牛皮傘沖了上去。
“干什么的?潑皮腌臜貨,給我滾開,好好的生意,平添晦氣。”
一個身穿長袍短褂,肥頭大耳的中年人剛出門邊看到了我,咒罵著。他渾身散發(fā)著一股難聞煙味,隨著厚嘴唇一張一合間,能看到暗黃發(fā)黑的牙齒。他應(yīng)該是個老煙槍。
我懶得解釋,渾身難耐,惡臭已經(jīng)讓我失去了耐性,隨手摸出僅有的幾塊大洋,在手里顛簸道,“把你最好的衣服拿給我?!?p> 中年人肥膩的大臉凝蹙在一起,逐漸舒緩,喘著粗氣,笑呵呵地湊上來,還沒有開口,被我一把推開。
說實話,我非常討厭他。
直接進(jìn)了衣服鋪,目光所過,才發(fā)現(xiàn)非常的可笑。這衣服鋪鋪陳的都是長袍短褂。是我最討厭的類型!然而兩權(quán)相較,我還是隨手拿來一件棕色黑云文馬褂,漆黑長袍,匆忙打開了換衣服的房間門……
2
門打開了,英里頭發(fā)濕漉漉的,雙手的衣袖挽起,好似在忙碌。她趁著月色看得清楚,不由欣喜道,“表哥,是你?”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在東碩身后的人影時,不由一怔,好奇問道,“這位是?”
“哦,我是他的朋友。”黃裕似乎對這里很感興趣,在她的記憶里,從沒有來過這么獨特的小院。
天色暗了下來,可是小院的一切盡收眼底:靠著東面的墻壁下,用石塊簡單的壘砌了一個花圃,里面都是一些路邊常見的花草,可黃裕卻覺得新鮮。
在院子的西邊,有一口井,應(yīng)該是精心修葺的,井邊緣濕漉漉的,應(yīng)該是英里所為。木桶放在井旁,木桶上漆皮脫落,顯然用了很久。
一棟老式的房子坐北朝南,年頭不久了,顯得灰白破敗,可窗戶上卻貼著艷紅的窗花,平添一份新喜。
房檐下,一條繩子?xùn)|西系著,上面掛著洗好的衣服,是英里洗漱過的。西邊的墻壁下,隱隱可見一個低矮的狗洞出現(xiàn),能看到攀爬過的痕跡。應(yīng)該常有外面的狗溜進(jìn)來。
一切的一切,對黃裕來說,仿佛藏滿了寶藏之地。
英里打量著東張西望的黃裕,總覺得這人非常的討厭,橫著出現(xiàn)在她面前,擋住了她的視線,挑釁地盯著她。
礙于東碩的面子,又不好駁斥,只能細(xì)聲問道,“表哥,她是誰?!庇⒗锼坪蹩闯鏊莻€女人,像斗雞一樣梗著脖子。
東碩不知該怎么跟她解釋,思來想去,總覺得欠缺些什么,畢竟他是了解姨母的。
“好了,我就暫時住這了?!秉S裕仿佛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而且自信,縱使父親神通廣大,絕對不會相信自己會藏在這里。
“吆,干什么?你什么人?想要住哪里?你怎么不去上天呢?”姨母蠕動著身體從房間里走出來,手里拿著一根旱煙管,圓圓的臉頰上露出怒容,旱煙管里面的煙絲燃燒的锃亮,仿佛她雙眼中射出的怒火。
她撇過黃裕的面容,稍有遲疑,落在了東碩身上,怒道,“你這是怎么了?我們都別休息了,陪著你折騰嗎?這小子誰呀?不男不女的,大半夜跑進(jìn)寡婦家干嘛?你操的什么心?”
東碩看到她就腿腳發(fā)軟,他太理解寄人籬下的感覺了,在姨母的面前,總覺得自己像個罪人,不過,他又何罪之有?
“姨母,我這位朋友可能要在家里住幾天?!睎|碩鼓起了勇氣。
“你瘋了嗎?我家富裕到了隨便可以讓人住的地步了嗎?你難道不知道我們母女獨住,你讓你表妹以后怎么嫁人?”
東碩低著頭,隨著姨母的緊逼,步步后退。
英里吃驚,她雖覺得東碩所說確實不妥,可心里就是想要幫幫他,忙上前挽住了她的手臂道,“媽,你不要急,先聽表哥說完?!?p> “聽什么聽,有什么好聽的?”姨母望著英里,白著眼睛警惕道,“臭丫頭,你個賠錢貨,我告訴你,不要想一些不可能的事情。”
“我不白住。”黃裕聲音一出,姨母和英里都停了下來。
“臭小子,你這在哪里拐了個女人回來?”姨母警惕地打量著黃裕,把手中的煙桿收起來,怒道,“快給我走,我可不想惹禍上身?!?p> 英里古怪的眼神望著東碩,仿佛覺得他很陌生。
“哦,我出來的匆忙,也沒有帶什么東西?!秉S裕隨手取下自己腕上的鐲子,不由分說,湊上前,抓過姨母的手套了上去。
“你干什么?你要干什……”當(dāng)姨母看清楚那碧綠的玉鐲后,面容逐漸緩和了下來,“這,你這是收買……”姨母似乎是見過世面的,逐漸感覺到了玉鐲上散發(fā)出的溫潤,撫摸著,聲音柔和了下來,“這好像是上等的翠綠?!?p> “你果然是行家?!秉S裕看在心里,暗笑了聲,恭維道,“只有像您這樣的身份,才能配得上這玉鐲,在我的手上,那算是糟蹋了?!?p> 東碩睜大了眼睛,這是他第一次認(rèn)識到錢的魅力,竟可以讓兇神惡煞讓路。
在渾然不知覺的情況下,黃裕一把奪過了東碩手中的盒子,隨手打開,遞給英里道,“姐姐,這是我給你的見面禮,不知道你的尺碼,也不知合適不合適,你千萬不要嫌棄,還請給我個機(jī)會,您笑納。”
“啊,媽,這可是上等的絲綢,只有那些有錢人才可以穿的。”女人天生就愛衣服,英里也不例外,伸手撫摸這比自己肌膚還要絲滑的旗袍,整個身體都酥麻了起來。
“不錯,這是上等的絲綢,不多見?!币虌寚K嘖稱贊,心里非常的癢癢,但是估摸著衣服的尺寸,在看看自己腰身,最終還是放棄了,可是得到手上這枚價值連城的玉鐲,她已經(jīng)很滿意了,隨手不斷摩擦著,眼睛中泛著光芒,甚至忘記了盤問黃裕的出身。
東碩看在眼里,目光透著訝然。
黃裕上前推著英里,不住勸說著,讓她趕緊換上衣服看看。
英里抵不過誘惑,歡快地奔進(jìn)了房間里,已經(jīng)顧不上自己心中的堤防了。
黃裕向著東碩挑了挑眼眉,笑著道,“妥了?!?p> 東碩從沒有想過,有一種關(guān)系比起自己血緣都要親近。
英里終于換好了衣服,別扭地走出了房間,她本就生的不弱,在旗袍的襯托下,顯得容光煥發(fā),即便這旗袍非常的不合身,卻為她添色不少。
黃裕鼓掌道,“瞧瞧,這身段,這容貌,真是美艷不可方物,我都心動了。”
英里雖不知她在說什么,一顆心卻飄飄蕩蕩的,目光落在了東碩身上,面含羞怯道,“表哥,我漂亮嗎?”
“啊,哦,漂亮?!睎|碩茫然無措,在她們面前,似乎更像個外人。
他看時間不早了,實在不能待下去了,忙道,“姨母,我先走了,她就拜托您了?!?p> 姨母收回貪婪的目光,又恢復(fù)了高冷的面容。拿人手軟,也不便說什么,擺了擺手,算是答應(yīng)了。
東碩向著黃??戳艘谎?,黃裕正好也看了過來,四目相對的瞬間,他心里一顫,再也不敢停留,忙向著外面跑去。
黃裕笑了笑,并沒有說什么。
回到了裁縫鋪里,李裁縫坐在埔子里那張?zhí)僖紊?,手里拿著那把西施壺,時而呷上一口,發(fā)出滋溜聲,當(dāng)看到了東碩奔進(jìn)時,噌地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大罵道,“不中用的東西,送件衣服去了這么長時間?”
東碩一顫,站在了門口,不知該怎么解釋,無論如何,黃裕的事情決不能讓他知道。原本有件旗袍還好解釋,如今兩手空空的,又加上幫助黃裕躲起來的事情,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辯解。
李裁縫拿起戒尺,走向了東碩,怒道,“把手給我伸出來?!边@是他平常馭下的手段。
東碩瑟縮著,看來一頓毒打是少不了了,只能硬著頭皮伸出了手,等待著戒尺打下來。
然而奇怪的是,那高高舉起的戒尺遲遲不見落下,心中奇怪,覺得不是李裁縫獨有的性格,回眸抬眼望去,發(fā)現(xiàn)李裁縫一臉驚慌地望著外面。
他沿著視線向著外面看去,不由也渾身緊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