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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們

蹄疫 其三

者們 求為是非 2363 2020-04-25 23:59:39

  一天清早,海河出了門,迎頭撞見一位身著縞素的女人。

  他低下頭繞開,忽然又被叫住,對方喊了一句“何醫(yī)生”。

  海河當然是個行為端正的人,所以他看向她,這才發(fā)覺這個面色蒼白神情冷漠的女人是花家的千金。

  花老板去世的消息海河并不感到驚訝,這些日子里這種消息他聽得已經實在太多。

  可是花德翡小姐為什么要在他診鋪的門口等他呢?他擔心花德翡會將她父親的病怪罪到他身上,畢竟花德翡全心全意地信任海河、魯臣兩位醫(yī)生,但他們還是沒能留得老花的性命。

  他們說話時就倚在街道的一面墻邊上,整個街道呈現一種藍灰交替的色彩,讓人感覺時間也許過得很漫長。

  “我能幫到些什么嗎?”海河試探地問。

  “這本來該是我想問你的?!被ǖ卖涠⒅难劬Γ恼Z氣非常堅定,“我從魯臣醫(yī)生那里知道了安汀城現在發(fā)生了什么樣的事。”

  她對疾病的深惡痛絕海河當然清楚,可是只帶著情緒是不能改變任何事情的。

  “所以你現在可以教我,我一點都不想浪費你的時間,但是如果我能幫到哪怕一件事,我都想去做?!?p>  海河考慮了一下,道:“醫(yī)聯會那邊有很多物資缺乏調度,我們找不到人力做這件事,米行的伙計能否幫上一忙呢?”

  她一口答應,然后消失在轉角。而海河也轉身去了一戶人家。

  到了醫(yī)聯會,魯臣向他說明了每日增加了多少病例,其中有不少醫(yī)生因為防護不當而得上了瘟疫,他們將這場疫病喚作蹄疫。

  此外,子母宮在蹄疫流行起來的第二天調派了全部的御醫(yī)參與到安汀城建立的醫(yī)聯會中,幫助、指導魯臣醫(yī)生的工作?,F在他們已經決定將蹄疫爆發(fā)的消息傳徹安汀城。

  許多活動不得不叫停,唯一的變化是,許多外環(huán)的人為了逃避蹄疫,紛紛搬到了內環(huán)去住。安汀城內環(huán)因為衛(wèi)生環(huán)境良好,瘟疫的腳步還未涉入過深。

  外環(huán)原本人家紛紛到院子里吃飯的風氣一下消失了,盡管蹄疫作為話題一次次被提及,大家本不想談,卻又忍不住談,不久就擔心起自己的命運。家家戶戶門窗緊縮,外環(huán)第一次有了死城的氣氛。

  商人抱著極大的不情愿關閉了向來人來人往的商號,只有花家米行作為糧食供應的地方仍在運行,而米行近一半的倉庫被空出來留給醫(yī)聯會用以隔離病人。

  海河這些天見了不少次花德翡,但是都沒有和她說過話,他們總是匆忙一瞥,心有神會就各自跑向不同的屋子了。

  有一天海河回到家忽然看到自家的女孩正在陪一個陌生的背影聊天,海河放下藥箱,在燈光下一點都認不出跟鐵木南聊天的那個人。

  直到魯臣抬起頭,海河才注意到魯臣的悲哀。

  “有家藥鋪昨晚的藥被收購一空了?!彼卣f,“接著一家新開的鋪子在內環(huán)建了起來,由于特殊時期,子母宮直接批準經營?!?p>  “這兩件事有什么關系呢?”海河問。

  “新開的鋪子藥很快就被買光了,不過藥價極貴,即便如此也有人愿意買。緊接著,輸入安汀城的藥品價格就漲了起來,其他各州城當然沒有發(fā)生蹄疫,所以趁著安汀城的危險時期將藥品價格賣出前所未有的高價?!?p>  “子母宮沒有插手這件事嗎?”海河怒道。

  “子母宮沒有時間問詢這種事,管理封城、嚴格禁止出境以及統(tǒng)籌醫(yī)聯會已經很麻煩了,我聽說文淵閣臨時充當起了處理政務的場所,可見蹄疫已經嚴重危害到了政事?!?p>  魯臣繼續(xù)發(fā)出嘆息,“我家的門不知何時被斧頭劈開了一道縫?!?p>  外環(huán)一些貧窮的人買不起藥材,同醫(yī)聯會發(fā)生了一定的沖突。

  魯臣作為醫(yī)聯會的代表,當然要為這些人發(fā)聲,他傾不少家財購入了一批批藥材,另一方面他請求子母宮介入整個事件,將藥品價格重新調回去。

  但是過了不久,藥品的價格自然就回去了,人們買不起藥材,藥就賣不出去,于是只能降價。

  花德翡將自己全部的氣力都投入到了調度人員方面,她甚至參與進了醫(yī)生事務當中,由于只需要對付一種病癥,很快她就學會了怎么識別病癥并從海河那里了解了怎么幫助照料病人,接著她就活躍在一家家診鋪了。

  花家米行主要負責物資安排上,每天花德翡都要工作到深夜。

  當然,有很多同她相熟的人不理解她,因為她父親剛剛去世,她并不應該在這種時候投入工作的,這樣人們很容易就以為花德翡并不愛她的父親,她連守孝閉門的基本職責都沒有做到。白天,取藥的醫(yī)生在門口進進出出;晚上,米行內燈火通明,不少醫(yī)生在花家米行留宿。

  醫(yī)療資源總是稀缺的,而病例在每日增加,花德翡有時就承擔起護士的職務,她甚至能耐下心來聽一個得病老人談及久遠的過去,她默默地聽,時不時通過點頭表示她的理解。

  病例很快得到了控制,而維持在一個特定數目上緩慢變動,醫(yī)聯會將其視為一個重要的時間點。

  海河經常同花德翡交流,花德翡交給他一份清單要求核查,海河審視一遍無誤后還給她,她的面孔近乎于無情、冷漠,但她所做的事情卻光榮、可敬,但這些贊揚的話海河并沒有講出來,他仍記得魯臣當初是怎么對他說的。

  也許言語能夠充當欺騙的表象,但汗水卻能證明一些事情?;ǖ卖湟宦暡豢缘剌氜D于安汀城的各大角落,她的熱情感動了很多人,在醫(yī)生人群中,花德翡總是被貼上無私、偉大的標簽。

  海河偶爾也會同一些病患交流,正義的言論自然不必說,但是總有一些人內心中充滿對花德翡的不屑。

  “醫(yī)生這項職業(yè)不是每個人都能做的,她卻以為自己是一個醫(yī)生了,然后照顧一些病人,但就算她盡全力去做,也還是比不上一個專業(yè)的醫(yī)生,所以我寧可她消失?!?p>  甚至有些人認為花德翡之所以在這種時刻不惜放棄守孝,正是為了通過特殊時期的作秀來博得日后子母宮對糧行的褒揚。

  海河不敢將這些話講給花德翡聽,他和魯臣是好友,于是他講給了魯臣。

  魯臣思考了一會,點點頭,“花德翡的確不具備醫(yī)生的功能,但她卻執(zhí)行盡了自身的功能?!?p>  “花德翡是在需要醫(yī)生而缺少醫(yī)生的情況下來到這里的,我想不出詬病她的理由,除非你以醫(yī)生的標準要求本不是醫(yī)生的她,可這就好像花德翡如果對這件事同別人一樣漠不關心反而不會被詬病一樣,這太奇怪了?!焙:拥馈?p>  他家的女孩,鐵木南,仍然照顧著已經進入蹄疫晚期的四先生。

  四先生捂住自己的胸口,疼的一句話都講不出來。

  鐵木南從他口中聽到了一陣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他在叫著“哥哥”,面具下面慢慢淌出一行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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