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上面記載著的,竟然是秋月山中,晟光發(fā)現(xiàn)了一處地粹礦,據(jù)說土粹含量豐富,巖粹亦有所見,至于更高的金粹,則暫時沒有發(fā)現(xiàn)。
如果這個礦場屬實,再加上上宗來人能夠晚上一些的話,那么在上宗來人之時,說不定能夠湊夠這次的上貢,或許還有盈余以作堡內(nèi)所用,這實在是天大的喜事,小光這孩子,實是立了大功啊。
不過這種想法,劉小花內(nèi)心深處卻也知道,就算此事屬實,更大的概率是,到了這次上宗來人,根本還是湊不夠地粹之?dāng)?shù),除非,里面能夠出產(chǎn)足夠多的金粹,甚至更高品級的玉粹,哪怕只有一顆玉粹,也基本能夠頂?shù)纳线@次上宗之需了。
晟明言忽然皺了皺眉頭,本來想要再次議事的想法也停了下來。
不多時,自煉心殿左邊偏門之處,正前方大門之處,分別響起了腳步聲,同時有兩人在門外叫道:“報!”
左偏門的是一個男聲,正前門卻是個女聲。
晟明言道:“都進來吧?!?p> 片刻之后,一男一女幾乎是同時列于晟明言之前。
男的大約四十幾歲的年紀(jì),穿著一身與劉志常身上的長袍頗有些類似的袍子,他一路跑到殿外,進殿之后,則是一路小碎步,用最快的速度來到了晟明言面前,隨后微微欠身,晟明言沒有發(fā)問,劉志常也沒有開口,他自然也不敢說話,只是看起來臉色頗有些驚駭未退,瞳孔之中的光彩根本難以凝聚,似乎是被什么給嚇到了,嘴里面也是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念叨著一些什么東西。
而女的則大約有著十三四歲的年紀(jì),穿著一身粗布裙子,她的臉上亦是一片焦急,甚至在剛進入殿內(nèi)之時便直接跪倒在地,一路是連滾帶爬的來到了晟明言身前,即便是跪在那里,渾身亦是在瑟瑟發(fā)抖。
晟明言淡淡道:“都有何事?辛武舉,你先說?!?p> 那個男的,辛武舉神色恍惚,好似沒有聽到晟明言的話,劉志常一皺眉頭,冷聲喝道:“武舉,你怎么了,醒來!”
這一聲猶如當(dāng)頭棒喝,辛武舉的瞳孔一陣收縮,終是有了焦點,他看了看晟明言,又看了劉志常,深深地吸了口氣,顫抖著聲音說道:“堡主,師父,弟子有重大事情稟報?!?p> “說吧?!标擅餮圆]有怪罪辛武舉的意思,只是神色間微微有了一些凝重,在座的其余人亦是面色嚴肅,靜等下文。
“是,堡主,師父。就在剛才,正午時分,七星觀天儀中顯示,天上的大日,大日……”
“大日怎么了,辛武舉,你何時變得如此吞吞吐吐,婆婆媽媽了?”劉志常大怒,厲聲喝道。
“大日,大日……”辛武舉臉色灰敗,瞳孔放大,臉上重新浮現(xiàn)出了濃濃的恐懼,“大日裂開了一條縫隙!”
“啪!”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劉志常的手似乎動了一動,這一記耳光,直接把辛武舉的身體打的橫著飛了出去。
劉志常臉色陰沉,冷聲道:“辛武舉,你可知你在說什么,說,是誰讓你說出這般荒謬之言的,究竟有什么目的?”
辛武舉趴在地上,就這么又爬了回來,他嘴角向外流著血,不斷地張著嘴又合上,嘴唇不停地顫抖著,滿臉都是恐懼,想說什么,可是卻始終無法說出口。
殿內(nèi)眾人皆是眉頭皺起,并無一人出言勸說。
這辛武舉是劉志常的大弟子,平素里為人十分嚴謹,跟著劉志常已有三十年了,平時做事十分穩(wěn)重,從未聽說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雖然觀象殿中的弟子,大多并不擅長戰(zhàn)斗,可是辛武舉的修為,卻也達到了小武生,知道他的人,對他的印象都是極好。
可是今天是怎么回事?
辛武舉難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什么叫“大日裂開了一條縫隙?”
如果連天上的大日都要裂開了,這天不都要塌下來了?
如果是真的,這般大的事情,怎會沒有天象征兆?
可是眾人剛才,卻無一人感到天地之間有什么異常。
簡直是可笑至極,眾人心中各有心思,紛紛在猜測辛武舉究竟是要意欲何為,而面上皆是冷冷的等著辛武舉解釋。
晟明言站起身來,走到辛武舉身前,他彎下腰,輕輕的把辛武舉扶了起來,他能明顯的感覺到,辛武舉的身體,一直都在無規(guī)則的顫抖著,這種感覺,晟明言知道,這是恐懼到了骨子里才會有這種無意識的反應(yīng)。
那么究竟是什么,才會讓一個達到小武生修為的武者如此恐懼?
難道真的是“大日裂開了一條縫隙?”
不,不可能,晟明言心中給予了否定,他推測,應(yīng)該是辛武舉遭受到了什么難以想象的事情,以致于產(chǎn)生了某種幻覺。
這種情況在以往并不少見,晟家堡中,大多數(shù)人并不知道,高階魔物,便有一種幻魔,其天生的魔氣,修為不高者往往難以抵抗,從而產(chǎn)生幻覺,在那種情況下,別說見到大日裂開了,就算見到天塌地陷,海水自天而降倒灌人間,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晟明言并不認為辛武舉是受到了幻魔的襲擊,幻魔已經(jīng)有很多年在魔潮中都沒有出現(xiàn)過了,就算這次魔潮真的有這種魔物,也不可能就這么悄無聲息的進入晟家堡之中。
在鎮(zhèn)魔殿中,有一口鎮(zhèn)魔鐘,只要有任何魔物,哪怕是最低等的穢魔來到晟家堡方圓十里以內(nèi),鎮(zhèn)魔鐘都會自己發(fā)聲,再加上有徐寶成坐鎮(zhèn),絕不可能有任何遺漏,所以幾乎可以排除是幻魔來襲。
那么,辛武舉究竟是怎么了?
晟明言輕聲說道:“武舉,你不用害怕,不論你遇到了什么事情,皆可與我說,你知道的,無論何事,我都可以為你做主?!?p> 辛武舉看了一眼晟明言,他知道晟明言所言非虛,有了這句話,就算是師父怪罪,他也再也沒有一點害怕。
他“噗通”一聲再次跪了下去,對著晟明言大禮參拜,猶如敬拜祖師堂中的眾位英士,神色極為鄭重,只口中卻是更加堅定的說道:“堡主,弟子所言,句句為實,堡主若不信,可以詢問觀象殿中的監(jiān)天八士,他們?nèi)巳硕际强吹搅?,正是他們推舉我前來上報的。對了,堡主,在七星觀天儀之中,還存有一塊影玉,對于弟子所言之象,已經(jīng)被記錄下來了。只需堡主,師父與眾位大人移步,即可立見分曉。”
晟明言眉頭微皺,不置可否,轉(zhuǎn)頭看向了那個少女,問道:“小珍,你有何事?”
小珍以頭觸地,根本不敢抬起頭來,說道:“啟稟老爺,夫人,夫人生了……”
晟明言一愣,嘴角裂開,即便是他,亦是忍不住笑出聲來,可僅是笑了兩聲,他便忽然想到,這夫人生了,是大喜事,小珍為何會如此惶恐?
難道阿英她?
他臉色一沉,聲音之中,自然便含著許多他多年身為堡主的威嚴:“夫人生了,乃是大喜事,你為何如此?”
小珍張了張嘴,鼓了半天勇氣方才說道:“老爺,您還是趕緊回府看一下吧,具體的情況,只有您回去了,才能定奪,小婢實在不敢說,小婢也是奉了二老爺?shù)拿?,讓速速請您回去的。?p> 小珍的這番話,幾乎是用盡一切氣力,一口氣講出來的,講完之后,她就此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開始喘氣,好似心中那巨大的壓力終于釋放出來了一般。
下一刻,晟明言的身影,突然便從煉心殿消失不見了,只留下了一句話:“劉殿主,徐殿主,還請二位一起前往觀象殿,查看七星觀天儀中的影玉,等今晚華燈初上時分,我們再議。劉小花,地粹礦的事情,不可延誤,今日便辦。徐香橙,你隨我來?!?p> 晟府又被稱為堡主府,位于玄武大街冬牡巷,共有三進院落。
晟明言和徐香橙出現(xiàn)在大門前時,一個長相與他頗有些相似的漢子早就站在了門口,那個漢子一臉焦急,在見到晟明言之后,精神一振,快步向前來到晟明言面前,說道:“大哥,你總算回來了。”
晟明言沒有猶豫,一邊向府內(nèi)走著,一邊問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明德,可是你嫂子?”
晟明德?lián)u了搖頭,但面上的焦急與擔(dān)憂之色卻更甚了,快速說道:“不是嫂子,是孩子。”
“孩子?”晟明言心中陰霾不見離去,反而縈繞心頭,他快步穿堂過戶,來到了內(nèi)宅,里面的婢女仆婦見到他,都是跪了下來。
只有晟光滿臉焦急,正在門前來回踱步。
她回來之后便想進去,可是卻被晟明德給攔了下來,說其娘親剛剛生產(chǎn)完畢沒多久,身子骨虛,要她等晟明言回來之后得到允許才能進去,可把她給氣的,要不是知道打不過晟明德,她不定就要與二叔打上一架了。
見到晟光之后,晟明言只是搖了搖頭,示意她在外面等著,只讓徐香橙跟著,隨后晟明言便推開門進去,大步來到床前,抬眼望去。
只見床上坐著一個鵝蛋臉,稍顯富態(tài),卻并不影響其美貌的婦人,她的臉色明顯很是憔悴,也很是疲累,她的兩只胳膊分別抱著一個孩子,神情呆滯,似哭似笑,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嘴里面也不知道在念叨著什么。
晟明言迅速來到床前,坐了下來,他沒有去看孩子,而是伸手輕輕撫摸著婦人的臉龐,把婦人臉龐上的汗水,淚水慢慢擦去,輕柔的說道:“阿英,你怎么樣,孩子既然出生了,就將他們先交給奶娘吧,我把香橙帶過來了,她是你的好姐妹,也是小光的奶娘,我便想著,依舊讓她做這兩個孩子的奶娘,你看可好?”
婦人聽到晟明言的聲音,這才突然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說道:“阿言,我對不起你,孩子,孩子我沒有看好,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婦人的聲音極輕且十分沙啞,不仔細聽,甚至都聽不出來她在說著什么話,顯然是連說話的力氣也已經(jīng)馬上沒有了。
晟明言一笑,輕輕的把兩個孩子接到了自己的左右兩臂之中,說道:“沒事,沒事的,你知道的,只要你沒事,便有天大的事,也有我在呢。”
在見到晟明言之后,婦人一直緊繃著的心神終是放松了下來,她就這么靠在床上睡了過去。
晟明言向跟著進來的徐香橙使了一個眼色,徐香橙會意,走到窗前,輕輕把婦人放在了床上,并蓋好了被子。
晟明言看婦人睡了過去,這才輕手輕腳的走到了桌子旁,他低頭看了下去,隨后便是皺起了眉頭。
兩個孩子一左一右,竟是沒有一個出聲哭泣的。
右邊的孩子,眼睛很大,皮膚白皙,胖嘟嘟的,瞧起來怕不是得有八斤重,他的身上裹著一層厚厚的毛皮,里面則是又裹著一層棉毯。
小家伙此時正睜大著眼睛看著晟明言,小嘴張開,竟似是在笑一般。
左邊的孩子雙目緊閉,一動不動,在她的眉心,一枚正在放射著微微光芒的三棱形晶體豎在那里,就像是鑲嵌上去的一樣,但卻渾然天成,不帶一絲雕琢的痕跡,在晶體最中間的位置,可以看到一條豎紋隱藏其中。
晟明言輕輕的撫摸著孩子的臉頰,觸手卻是冰冷之極,就連一絲溫度也感受不到,可他卻摸了又摸,怎么也舍不得放開。
旁邊的徐香橙嘆了口氣,說道:“竟是一個劍族天圣,唉,可惜,可憐的孩子,堡主,還請節(jié)哀?!?p> 晟明言嘴角突然有一行血跡流了下來,順著下巴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但他卻仿佛一點也不知道,只是輕輕的把右手邊的孩子遞給了徐香橙,說道:“香橙,這個孩子,你依然做她的奶娘吧?!?p> 徐香橙接了過來,又是嘆了口氣,她知道她這個年齡作為奶娘自然是不合適的,堡主的意思,顯然是想讓她跟這個孩子的關(guān)系,也是如同晟光現(xiàn)在一樣,實質(zhì)尊其為養(yǎng)母。
她沒有拒絕,小心接過了孩子,面上猶豫了一下,說道:“堡主,有一句話,我也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p> “沒什么當(dāng)不當(dāng)講的,你說吧?!标擅餮匝劬σ恢笨粗鴳牙镞@個毫無半點生機的孩子,神色輕柔,只是眉宇之間,那一絲哀傷卻是怎么也掩飾不住了。
“請問堡主,關(guān)于劍族天圣,堡主可知上宗之令?”徐香橙問道。
“自然知曉,上宗之令有三,其一,事關(guān)上宗之貢。
其二,若堡內(nèi)出生之民,偶有劍族天圣,則必須上繳,一個便可抵一次上宗之貢,這件事情,堡內(nèi)人人皆知,可是自我晟家堡成立以來,也就只有兩個劍族天圣出現(xiàn),皆是被上宗接了去。”晟明言道。
“其三呢?”
晟明言看了一眼徐香橙,依然說道:“其三,若遇紅瞳者,須不計代價擊殺,殺死一人,可摘其眼瞳為證,抵消一次上宗之貢,這一點,堡內(nèi)雖然也是人人皆知,可是究竟何為紅瞳者,又為什么見之必殺,卻無人知曉。堡內(nèi)存的典籍之中,也從未有過任何記載?!?p> “再問堡主,這一次上宗來人,近在眼前,可我堡內(nèi)的地粹積累,還遠遠不夠,就算今天馬上開采小光查到的那個地粹礦,短期內(nèi)想來也難以有所成效,完全可以預(yù)料,上宗再次來人之時,上宗之貢必然還是相差甚遠。對此,堡主可有辦法?”徐香橙又是問道。
晟明言沉默不語。
徐香橙所言,他又怎會不知,上一次的魔潮,由于規(guī)模是歷來最大的一次,堡內(nèi)戰(zhàn)士死傷人數(shù)亦是最多,用去的地粹也是最多,堡內(nèi)至今仍然沒有緩過勁來,就連這一次的魔潮,他實則也不知道究竟該如何度過。
“堡主不會有那祈求上宗來人以作援手的想法吧?”徐香橙淡淡的說道。
“自然不會?!标擅餮院苊鞔_的說道。
據(jù)典籍記載,上宗來人每一次都只在晟家堡停留不超過半個時辰,在得到貢品之后,便會立即返回上宗,且每次來人都不一樣,從未聽說有人跟上宗來人扯上什么關(guān)系的。
以前沒有的事,并不代表以后不會發(fā)生,但別人不知,晟明言作為晟家堡堡主,卻是再清楚不過,就算是他跪下來求上宗來人,其也不會有絲毫憐憫之情,其中原因極是復(fù)雜,在晟家堡內(nèi),除了晟家的歷任堡主之外,便再無一人知曉,即便是兩偏殿之主也是一樣。
“你既然提出來了此事,可是已有想法?”晟明言眼睛依然是盯著手中的孩子,這是一個女孩,可卻連看一眼這個世界的機會都沒有。
在進入這個房間的時候,晟明言其實心中已然知道,這個孩子早已沒有了心跳,死因正是那每一個孩子在出生時都要經(jīng)歷的“天賜”,可偏不巧,這個孩子的“天賜”,竟是在極其罕見的在體內(nèi)產(chǎn)生,只是在剛剛到這個世界的一瞬間,心臟便已成一堆肉泥。
本是大喜的雙胞胎,還是萬中無一的龍鳳胎,卻一死一生。
而生的那一個,卻是運氣極好,僅是在屁股蛋上,有著三條仿佛組成了一個三角形的深深血痕,瞧著雖是心疼,但卻于性命無礙。
尤其是這個小家伙本應(yīng)該是劇痛大哭才對,可是直到目前,都一直睜大著眼睛,在細細又充滿好奇的打量著晟明言,不時的還哼笑出聲。
這讓本以為早就見慣了生死,不知道什么叫做心痛的晟明言,卻是在進屋之時,便是心疼到麻木,直到現(xiàn)在,不見緩解,反有越發(fā)嚴重之意。
徐香橙并無絲毫猶豫,在她剛才提出來這個無可避免的問題之時,她早就想好了,見到晟明言發(fā)問,她直接便是答道:“堡主,若我有辦法,可將那個孩子頭上的劍之神圣晶,轉(zhuǎn)移到這個活著的孩子頭上,并可保證,不會影響到孩子分毫,而且上宗來人,絲毫也看不出來,堡主可愿為之?”
晟明言猛地抬起頭來,他眼中的眼神極是陌生,像是看待一個從未見過的人一樣,從頭到尾的仔細打量了一遍徐香橙,一字一頓的說道:“你怎么知道這個東西叫做劍之神圣晶,你什么時候有這般能耐了?若是你師父這樣說,說不定我還信了幾分?!?p> “堡主信我便是。”徐香橙依舊是一臉淡定從容,并沒有絲毫想要解釋的意思,似乎對于晟明言的懷疑一點也不擔(dān)心。
“不,絕不可!”一道凄厲而沙啞的聲音猛地響了起來,晟明言一個踏步,便來到了床前,婦人不知何時竟是醒了過來,明顯還聽到了晟明言與徐香橙的談話。
晟明言正要說話,婦人卻淚流滿面,披頭散發(fā),神色凄厲,猶如厲鬼,哭訴怒斥道:“阿言,不可,萬萬不可啊,你們這是要做什么,你難道不知道,我們的女兒已經(jīng)走了,你難道還想我們的兒子送給別人嗎?那可是我們唯一的兒子?。£擅餮?,我告訴你,除非我死了,不然誰也不能把我的孩子送人。徐香橙,孩子,你把孩子還給我!”
徐香橙面色淡然,來到了床前,婦人一把搶過了那個孩子,牢牢地抱在了胸前,她瞪著一雙布滿血絲的血紅眼睛,怒視著徐香橙,厲聲喊道:“徐香橙,虧我一直把你當(dāng)成我最親的姐妹來看待,這么多年來,我晟家可曾虧待過你,平時,小光視你為最親之人,尤勝于我,甚至,我這剛出生的孩子,阿言也想讓你作為他的養(yǎng)母,可是你呢,你究竟是何居心,竟然想要把我的孩子送出去,你滾,你給我滾出去,我不想再見到你,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晟明言回頭看了一眼徐香橙,徐香橙點了點頭,行了一禮,轉(zhuǎn)身出了房門。
一直在門外等候的晟光見到她,快步走了過來,急急問道:“阿娘,我娘親怎么樣?”
徐香橙仰頭看了一眼天空,想要看看那個很少能夠見到的日頭,只是可惜,這一會兒,那個可惡的日頭又鉆到了云層之中,她有些失望,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娘親安好,你且在這里等著,若是你父親叫你,你再進去不遲?!?p> 她說罷,便是朝著晟府外面走去。
晟光拉了一下沒拉住,懊惱的跺了跺腳,想要進去卻又不敢,恨恨的嘟囔了幾句。
徐香橙走到府門外,卻是迎頭碰上了劉志常,徐寶成,后面還跟著辛武舉。
劉志常,徐寶成面色凝重,辛武舉則是臉色蒼白,一路過來都是踉踉蹌蹌的,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嘴里不停地說著什么“日有裂隙,天有大災(zāi),要有大禍,無有能避,哈哈,無有能避者,哈哈哈哈?!闭麄€人瞧起來竟是有些瘋瘋癲癲的。
徐香橙連忙施了一禮,小心問道:“二位殿主,可是有事發(fā)生?”
徐寶成顫顫巍巍的說道:“香橙啊,堡主可在府中?”
徐香橙點頭道:“在。”
“快帶我們?nèi)ヒ娝?。?p> “是!”
片刻之后,就在晟府大院內(nèi),晟明言的身影剛剛出現(xiàn),劉志常便開口說道:“堡主,出事了?!?p> 晟明言一愣,出事,堡中能出什么事?
尤其是別人不知,他可是清楚,有鎮(zhèn)魔殿主徐寶成在,這晟家堡內(nèi)部,已經(jīng)有不知多長時間都沒有出過事了,今天又能出什么事?
晟明言問道:“何事?”
劉志??焖俅鸬溃骸胺讲盼遗c徐殿主一起去往觀象殿,卻是發(fā)現(xiàn)監(jiān)天八士之中,除了辛武舉之外,其余人等,全部都死在了殿內(nèi)。辛武舉見到其余監(jiān)天士的慘狀之后,受了刺激,已是瘋了。此事我已與徐殿主確認過,的確是瘋了?!?p> “哦?那影玉呢?”晟明言看了一眼就在不遠處的辛武舉,敏銳的察覺到了此事的關(guān)鍵所在。
“堡主英明,影玉已是不知所蹤。奇怪的是,七星觀天儀卻毫發(fā)無傷,甚至都沒有被強行打開的痕跡?!眲⒅境M臉迷惑的說道。
徐寶成點了點頭,示意劉志常所言不虛。
“劉殿主的意思是?”晟明言問道。
劉志常想了一下,還是說道:“我也不知這種想法是否正確,可是那七星觀天儀若要打開,除非有我本人以及徐殿主身上的兩片密匙合一方可。然而剛才我與徐殿主都在煉心殿內(nèi),密匙我們也都帶在身上,七星觀天儀也安然無恙,可是那影玉卻憑空消失不見了,取影玉卻又不動七星觀天儀,實在是奇哉怪也?!?p> 晟明言眉頭一皺,又是問道:“可曾查過傷口?”
“查了,并無傷口,所有人仿佛都是心臟驟停而死?!眲⒅境5?。
“那面部表情呢,可有欣喜,恐懼或者其他?”晟明言又是問道。
“不曾有,皆是面容平淡,就像是,壽終正寢了一般?!眲⒅境Uf道。
晟明言思索片刻,說道:“二位殿主如何看?”
劉志常想了想,說道:“這會不會是這次魔潮之中,又有新的高階魔物出現(xiàn)了?當(dāng)然,我并沒有絲毫質(zhì)疑徐殿主的意思,可是如此莫測之手段,除了那些變幻莫測的魔物之外,我也實在想不出來究竟是何人所為了?!?p> “不是魔物,老身并未在觀象殿內(nèi)感應(yīng)到絲毫魔氣?!毙鞂毘擅嫔系箾]有什么生氣,只是輕淡的說道。
“不是魔物,那就更加奇了?!眲⒅境5拿碱^已是緊緊鎖了起來。
“不,二位誤會了,我是在問你們,對于辛武舉所言,如何看?”晟明言仰頭看著天上那偶然從烏云之中露出來一點笑臉的大日,總覺得有一股嘲笑之音回響在耳旁。
“辛武舉?”劉志常一愣,隨即馬上說道:“這不可能,剛才這一路上,我與徐殿主抬頭細細觀察了不止一次,天上大日雖大部分時間都在云層之中,可偶有露臉,卻可明顯看到,它好端端的,半點異象也不曾有,哪里會有如此荒謬的事情發(fā)生,我敢斷言,辛武舉必然是受到了什么人的脅迫,說不定就是那殺死監(jiān)天八士之人所為。”
晟明言不置可否,又看向了徐寶成。
徐寶成搖了搖頭,說道:“老身亦認為辛武舉之言,太過危言聳聽,若果真有此事發(fā)生,堡內(nèi)當(dāng)有其余人等看見,可是至今為止,也不見有一人上報,所以,可以斷言,此子之言,可信度極低,至于他如此說的目的與原因,目前他已經(jīng)徹底瘋了,便是想問也問不出來了?!?p> “可若是如此,那行兇之人,為什么獨獨拿走那塊影玉呢?”晟明言似乎是在詢問,也似乎是在自問。
劉志常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徐寶成沉默。
徐香橙神色嚴肅,一語不發(fā)。
三個月后,煉心殿外,立有一座高臺,在一個月前,劉志常便得到了上宗之意,示意這一次的上宗來人,會在今日到來,他們便早早的前來焚香恭候。
出席之人,晟明言站在最前,稍后的則是劉志常和晟明德,再后面則是晟光,她懷中還抱著一個孩子。在高臺之下,則是晟家堡的各家弟子,共計三百人,皆著統(tǒng)一服飾,面容嚴肅,少數(shù)年輕弟子則微露興奮之意。
至于鎮(zhèn)魔殿主徐寶成,鎮(zhèn)魔殿首席大弟子徐香橙,皆未出現(xiàn)在這里。
這與之前的迎接規(guī)格幾乎是一模一樣。
正午時分,天上忽有一個白色光點出現(xiàn),只一眨眼間,一道白光自天而降,在天空中拉成了一道白色的匹練,極是寬大,若從高空側(cè)看,就像仙人執(zhí)神筆以畫山河,神威煌煌然而不可測。
瞬時,便達到了晟明言頭頂。
晟明言抬頭望去,只見在天空之中橫著一把仿佛是冰雪打造的長劍,劍身猶如極地寒冰,又似乎隨時都在變幻著形態(tài),有那么一剎那,甚至?xí)屓擞X得,這把劍,就是由一些雪花冰晶合在一起的一般。
在這把雪花神劍之上,靜靜的站立著一位女子。
她身著一身白色及地長裙,材質(zhì)根本看不出來,蓋因在其表面,一層又一層的白色氣體,似霜又似霧,環(huán)環(huán)繞繞,蒸蒸騰騰,似乎就連空氣也扭曲了。
在她的面上,浮著一層赤紅色的紗巾,具體長的什么樣,根本看不清楚,只能從其未見掩蓋的星眸以及細如凝脂一般的肌膚斷定,這必然是一個美人,很可能還是一個之前根本難以想象的美人。
然而晟明言的目光,第一時間便是聚焦在了女子的額頭之上。
在其眉宇之間,一個豎形的晶體立在那里,而在晶體上方臨近頭發(fā)之處,一道從左到右的傷疤就這么顯露了出來。
這個晶體呈現(xiàn)赤紅色,里面有著一個形狀就像一片細小冰花一樣的花紋,看到這個晶體,尤其是晶體上方的那道傷疤,晟明言忽然心中一震,但馬上低下頭去。
女子并不見有任何動作,可是自她出現(xiàn)之后,整個煉心殿前的高臺上,寂靜之極,落針可聞,一股無形的壓力,縈繞在了每一個人心頭。
一種不知道從哪里來的神圣莊嚴之感忽然自人心底生發(fā)出來,不知其所來,亦不知其所向。
在很多人眼中,這便是他們此生見到的第一個劍族天圣,也有可能是唯一一個劍族天圣,而仰望,遵從劍族天圣,是每一個人族地奴心中根深蒂固的思維,已然成為自然而然的一種反應(yīng)。
所以,除了晟明言之外,其余人,包括劉志常在內(nèi),皆是跪了下去,恭聲說道:“恭迎上宗天圣上使降臨?!?p> 女子居高臨下,目視前方,眼神冷漠,道:“你是這一任的晟家首領(lǐng)?”
晟明言踏前一步,抱拳施禮,道:“正是。”
“為何不跪?”
晟明言眼神一凝,但還是馬上眼瞼低垂,恭順的回答道:“自第一位劍族天圣從我晟家堡中出現(xiàn)并上奉上宗之后,上宗便有令下,晟家堡首領(lǐng)今后見上使可不跪。”
“貢品可準(zhǔn)備好了?”女子點了點頭,緊跟著又是問道。
“上使容稟,由于距離上一次魔潮之日尚短……”
女子并未有任何動作,只是又問了一句:“貢品可準(zhǔn)備好了?”
這幾個字一模一樣,但卻仿佛在煉心殿前刮起了一陣直透胸腔的寒風(fēng),讓人感覺是如此的冷徹骨髓。
晟明言今日穿了一身長袍,在大袖之中,他的拳頭緊緊地捏了起來,又緩緩的松了開來,說道:“不曾?!?p> “上宗令,可曾有說,貢品不曾準(zhǔn)備好,要承受何等懲罰?”女子冷漠言道。
晟明言忽然抬頭,直視女子眼眸,說道:“何凝兒,當(dāng)真沒有一點緩和余地么?”
“何凝兒?”劉志常心中一驚,這個名字聽起來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聽過一般,哦,對了,劉志常突然想起來了,這何凝兒,不就是上一個自晟家堡中上奉給上宗的劍族天圣么,這是堡南何家巷中,何老三家的二閨女,可是不對啊,這都是一甲子以前的事情了,眼前這個女子,怎么看也不會超過二十歲???
劉志常怎么也想不通,可又知道晟明言說話從來不是無的放矢,這么說,一定是有極大的把握。
想起何老三,劉志常不由在心中嘆了口氣,經(jīng)過上次魔潮,如今何家已經(jīng)不存在了,就連一丁也沒能留下。
女子也沒有否認,只是淡漠言道:“何凝兒本為地奴賤名,本座早已棄用多年,與本座再無關(guān)聯(lián),本座如今名劍雪,劍號謂斗劍使,你且記住了。念你是初犯,此次不罰。只論你不曾準(zhǔn)備好貢品之事?!?p> 晟明言一顆心直落谷底,本來在發(fā)現(xiàn)眼前女子竟是從晟家堡出去的何凝兒之時,他還抱有一線希望,認為她畢竟是出身于晟家堡,可能還有記念一些香火情,可如今看來,這個想法是在有些太過天真了。
既知此事無望,晟明言便斷然拋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幻想,他從來都是個果決之人,當(dāng)下止住了女子接下來的話語,一揮手,說道:“晟光,把你弟弟抱過來。”
晟光應(yīng)聲,從后面抱著手中的孩子走了過來。
晟明言從晟光手中把裹著孩子的襁褓接了過來,他伸手在孩子的臉頰上用指頭背部輕輕的摩挲著,而后彎下頭去,將臉貼在孩子臉上,在孩子耳邊,輕輕說了一句什么。
之后,晟明言深深的看了孩子一眼,雙手一托,將襁褓舉在了女子面前,說道:“啟稟上使,不知此子可能抵消這一次的貢品?”
女子素手輕揚,一片又一片的白色冰晶忽然出現(xiàn),形成一雙冰玉手掌,從晟明言手中將孩子接了過來,并飛到了女子眼前。
女子低頭望去,襁褓中是一個孩子,胖嘟嘟的,眉目間有一個三菱形的晶體在放射著微微的光芒,在里面還有一條肉眼可見的豎紋。
孩子雖是在女子面前,可卻不哭不鬧,一雙眼睛始終都在看著一個方向,雖然隔著襁褓,但那個方向卻是晟明言所站的地方。
女子眼中有一道神采瞬間閃過,但馬上便隱匿不見。
她伸出雙手,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接到了自己懷中,冰玉手掌自行消散,她越看越是喜歡,先是說道:“既是我族天圣,自然可以抵消此次貢品?!?p> 頓了一頓,女子忽然問道:“此子可有名字?”
“晟灰?!标擅餮哉f道。
“晟光,晟輝,光輝之意,雖過于直白淺顯,尚可?!迸诱Z音有些輕快。
“不,萬物成灰的灰?!?p> 女子眉頭一皺,搖了搖頭,沒再多問,下一刻,她隨手一引,一個白玉小瓶突然憑空出現(xiàn),飛到了晟明言身前,“這便是你要的烈獄神血,有此一滴,烈獄鎮(zhèn)魔劍可聽你號令直至神血燃盡?!?p> 晟明言目光一凝,牢牢的把白玉小瓶取在了手中。
后面,劉志常神色興奮,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晟家堡中央的那座烈獄劍塔。
有了這個東西,這一次的魔潮,就算規(guī)模比往常整整大上一倍,也完全不足為慮,只要用的好,就算魔物傾巢而出又能如何?
女子一拂袖,就要就此離開,晟明言忽然再次言道:“上使且稍等,我有一物,不知可否換來一個請求?”
他說著,自懷里掏出一個沉香木盒,遞了過來。
也不見女子有何動作,那一雙冰玉手掌再次出現(xiàn),自晟明言手中把盒子拿了過去。
盒子并沒有上鎖,只是輕輕一撥,自然就打開了。
里面是一塊深紅顏色的布,似乎包裹著什么東西。
輕輕揭開之后,女子不由發(fā)出了一道聲音:“嗯?”
布里面裹著的,竟是一對兒眼睛。
這對兒眼睛通體呈現(xiàn)暗紅,但卻并非是布滿血絲的那種紅,而是充滿了一種妖異之感,好像是眼睛里面,充斥的都是翻滾不休的巖漿一樣,已然完全分不清什么是瞳孔,什么是眼白。
而且若從四面八方看,仿佛每一處都是瞳孔。
尤其詭異的是,若是一直盯著看,仿佛一個紅色的漩渦就在那瞳孔之中,隨時都會把人吸進去。
耳邊更是會回響起陣陣不知從哪里而來的呢喃之音,讓人頭皮發(fā)麻,不寒而栗。
“竟是此物,你可知此物完全可以頂一次上宗之貢,有了此物,下一次上宗來使,你便可以不用準(zhǔn)備任何貢品。”或許是受到了同族人降世的喜悅影響,女子感覺今日自己的心情也好了許多,竟是提醒了這些低賤的地奴一句。
“知道?!标擅餮哉f道。
“既然知道,那本座便不多說,說吧,你的請求是什么?”女子又恢復(fù)了一直的冰冷之姿,只有眼中的那一道包含著火熱的渴望眼神,依然被晟明言收在了眼中。
晟明言心中一定,說道:“上使但且放心,此物上宗并不知情,若有所用,皆為上使自斷。我的請求只有一個,祈求上使回去之時,帶上晟光?!?p> “爹爹?!”晟光大吃一驚,正要說話,可是晟明言一眼望了過來,那一眼里面含了太多的東西,她小小年紀(jì),根本看之不懂,只感到一種窒息之感忽然涌了上來,讓她心中極是難受,口不能言。
女子掃了一眼晟光,說道:“地奴之中,算是有攀山之姿,卻沒有望天之才,即便能得入上宗,亦只能止步于外門弟子,做些灑掃烹茶的活計。休說各峰親傳,就連入得內(nèi)門也幾無希望,即便這樣,你也要讓她隨我走嗎?”
晟明言一聽,非但沒有失望,反而心中隱有一陣狂喜涌上心頭,他本來只是想讓上使帶晟光離開這個注定毫無希望的地方,哪怕是出了這里,隨意扔到一處有人煙的地方,只要能遠離魔物便好,哪里知道,竟然還有得入上宗的機會。
不過隨后,他便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一絲剛剛涌現(xiàn)出來的喜意,也徹底淡化了下去,反有一種濃濃的哀傷浮上心頭。
“是,我愿意。”晟明言道。
女子點了點頭,隨手一揮,把沉香木盒收了起來。
“不,我不想走,爹爹,你可是不喜歡女兒了?我聽話,我以后都聽爹爹的話好不好?你不要趕我走。”晟光驀然之間,淚流滿面,她猛地撲到了晟明言懷里,抱著他的腰,大哭道。
晟明言本欲怒斥,可是臉色忽然便柔軟了下來,他緊緊把晟光摟在了懷里,說道:“阿光,你向來便是爹爹心中的驕傲,你知道嗎,若你是個男孩子,爹爹去位之后,這晟家堡便是你的??墒侨缃衲愕艿芤h行,爹爹十分不放心,你去,可以代我和你娘親照顧好你弟弟,若是想我們了,可以再回來看我們嘛??春媚愕艿?,不要讓任何人欺負他,這就是你的任務(wù),你能做到嗎?”
“能,爹爹,爹爹放心,只要有我在,任何人也休想動弟弟一根汗毛。可是爹爹,我要是想你和娘了,真的還能回來看你們嗎?”晟光淚眼婆娑,眼睛緊緊盯著晟明言的眼睛,她知道,晟明言自小到大,就從未騙過她。
晟明言抬頭仰望那一座仿佛是撐天之柱的白山,微笑點頭。
晟光笑臉綻放,只是臉龐之上,尤有淚珠存留。
女子旁觀,搖了搖頭,似有不屑之感。
數(shù)息之后,女子一揮袖,一道白光裹住了晟光,轉(zhuǎn)瞬消失不見,眾人耳中卻仿佛聽到了一句歌謠之音:
天地有別,萬物有序,蚍蜉之姿,焉能撼天?
浮生萬世,時命莫測,夫唯天地,亙古不變。
………………
在極遠的天空中,大日懸空,烈陽高照。
大日之下,白云悠悠,多數(shù)呈現(xiàn)迷離的彩色,不時地還翻翻滾滾,頗有蒸騰之象。
忽有一道青光自遠處飛來,在云中忽隱忽現(xiàn),到了近處才能看清,這竟是一葉飛舟。
其上共有兩人,皆是帶著面具,一為青龍,頭角猙獰,觸須夸張;一為蜜獾,平頭小臉,面容平和且?guī)е鴾睾偷奈⑿Α?p> “蜜獾”懷中抱著一個襁褓,正伸出一根指頭來在逗弄著襁褓中胖乎乎的孩子。
孩子似乎感覺到了癢,抬頭看著“蜜獾”臉上的面具,咯咯的笑了起來。
“青龍”仰頭望天,毫不在意天上大日的刺目。
“青龍”忽道:“自那個冷冰冰的小妞手中把這個孩子搶到手上之后,你便一直盯著看,不就是一個劍族孩子嗎,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也不幫我把那個小妞給抓了,話說,劍族娘們一個個都是那么眼高于頂,若能得到一個,那滋味兒,嘖嘖,哼,你想要的得到了,我想要的呢?雖然你是老大,但也不能這么忽視我吧?”
“蜜獾”冷笑道:“青龍,你難道真的以為就憑你我二人,真能活捉了劍號斗劍使的劍雪,我看你才是瘋了,你又不是不知,若不是你我先前計劃得當(dāng),就連這個孩子我們也休想拿到手中。哼,我知道你為什么這么說,行了,等回去之后,那一罐九子連心給你取一兩便是?!?p> “好,我等你這句話可是等了好久了,哈哈,那我們就回去再見了?!薄扒帻垺笨裥σ宦?,縱身一躍,就這么自飛舟上跳了下去,轉(zhuǎn)瞬化作一道青光消失不見。
“蜜獾”看著“青龍”消失的方向,突然嗤笑道:“我呸,你沒有得到你想要的東西,嘿,說的那塊影玉是到了我手中一樣,不過,嘿嘿,即便拿了,能不能安全送到那里,猶未可知,猶未可知啊。不過說來也是奇怪,那里面究竟錄下了什么東西,就連我也是十分好奇啊。青龍,你究竟知不知道?”
“蜜獾”看著懷里的孩子,自面具里面透出來的眼神之中,頗多權(quán)衡之意,他一會兒抬頭看看天上,一會兒又嘟嘟囔囔的,嘴里自言自語道:“天圣,嘿嘿,有趣,據(jù)那個老不死的所說,每個劍族天圣的劍晶,都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芥子物,是最高級的,有小洞天之稱,甚至連活物都可以生存其中,也不知是真是假?!?p> “蜜獾”說著,突然伸手,把孩子的額頭之上,那個里面有一條豎紋的劍晶,輕輕捏住,一用力,便拿了出來,取在了手中。
“蜜獾”一愣,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他看著孩子不斷向外流著血的額頭上的那個孔洞,又反復(fù)看著手中的那個晶體,等了半晌,充滿了疑惑的說道:“咦,怎么回事,怎么這般容易,不是說,想要從天圣額頭上取出劍晶,比登天還難么?還說什么晶在人在,晶出不但人亡,晶也會完全化為齏粉嗎?都是他娘的放屁。臭不可聞,簡直臭不可聞?!?p> “蜜獾”思索半晌,隨手一拋,將那個襁褓從飛舟之上扔了下去,同時開始跳著一種頗有些像是驅(qū)邪役鬼的舞蹈,狀似癲狂,哼唱道:“蚍蜉之姿,焉能撼天?嘿!嘿!嘿!焉能撼天?”
伴隨著慢慢變?nèi)醯母杪?,飛舟轉(zhuǎn)瞬遠去,只剩一個襁褓自天而降。
從天空俯瞰,正下面是一座正在冒著滾滾濃煙的火山口,里面翻滾的巖漿,讓人忍不住擔(dān)心隨時會噴發(f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