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我已經(jīng)讓王管事悄悄帶出了郡城,埋到后山去了?!闭f完這句話,王源仿佛再也沒有了一絲力氣,徹底癱在了地上。
“埋,埋了?”一直在關(guān)注著下方的晟灰目瞪口呆。
這天底下,還有把自己親生孩子直接活埋的事情嗎?
要知道,虎毒尚且不食子,何況人乎?
“那這個孩子呢,又是怎么死的?”秋書問道。
尤戰(zhàn)說道:“啟稟殿下,屬下剛才看了,這個孩子,應(yīng)該是窒息而死?!?p> “窒息?”婦人忽然一愣,隨即大哭起來,說道:“是我,都是我的錯,這個孩子是昨天剛出生的,這一路上,我怕他冷,便裹的嚴實了些,可是,我真的沒有想要殺了他啊,這,這都是王管事的主意,是他要我趕緊抱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來充數(shù)的,你一定要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啊?!?p> 王管事癱在了地上,褲子下面濕了一片,一股騷臭之味沖天而起。
尤戰(zhàn)冷笑道:“即便你說的是事實,可你卻也參與到了這件事情當中,而且,這個孩子還是直接死在你的手上的,你以為你能逃脫得了罪責嗎?王管事!”
“啊?”王管事的眼神有些迷茫,不過很快就反應(yīng)了過來,他連滾帶爬的來到了尤戰(zhàn)跟前,連連磕頭,說道:“尤大人,小人也是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的,尤大人明鑒,尤大人明鑒啊?!?p> “情急之下便可以隨便強搶民子?隨便殺人?那要我秋水國律法還有何用?你老實交代,這是不是王源讓你們?nèi)プ龅??”尤?zhàn)聲冷如刀,刀刀都戳在王管事的心窩子里。
“不,不是,老爺根本就不知情,都是小人,都是小人一人之過,要抓要殺,小人都絕不反抗?!蓖豕苁驴念^如搗蒜,砰砰砰的,不一會兒,地面上的青磚已是血色一片。
“最好沒有,來人吶,把這三人都給我抓起來?!?p> “是。”早有走卒一擁而上,將婦人劉婆婆,王管事,王源皆是五花大綁,扔在了地上。
尤戰(zhàn)看向秋書,“殿下?”
“走?!鼻飼玖似饋?,“讓王管事帶我們?nèi)ズ笊剑劣谕踉春瓦@個女人,依照秋水律法,該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
“是。”尤戰(zhàn)應(yīng)道。
婦人聞言,眼睛一翻,就此暈了過去,直接治人死者,尤其是像這樣情節(jié)惡劣的,是要被沉入秋河之中的,秋水國民眾皆信,秋河河神最喜這種罪人。
而王源的懲罰可能不會這么重,但是坐上許多年牢,那也是跑不了的。
很快,院子里便只剩下了一些走卒在看押著一臉呆滯的王源,暈倒在地的婦人,其余人等,大都隨著王管事出了王家,向著后山趕去。
玊玉主傳音道:“小黑炭,走,跟上去?!?p> 晟灰沒啥意見,只是心里卻如翻江倒海一般難受,其中也夾雜著諸多迷茫。
一直以來,在知道了父母這個概念了之后,他心中由本來的沒有人生目標,變成了豎立了一個目標,那便是,他生而為人,那總也是應(yīng)該有父母存在的吧,那么他們現(xiàn)在在哪里,過得好不好,當初又為什么不要他,自己這一生,還有沒有希望能見到他們。
這些問題,甚至占據(jù)了他很多次的夜晚睡眠時間,以致于他本來計劃中的要與小雷,小黑會面,也給打亂掉了。
根據(jù)各種書中所言,父母都是愛自己孩子的,有許多父母,都是愿意為了孩子付出一切的,就像李欣竹的父母,最后都要餓死了,卻依然不愿意賣了李欣竹。
然而王源所做之事,卻讓他對此產(chǎn)生了極大的疑惑,他甚至在想,當初他是不是,也被認為是什么不祥之人,或者是什么其他影響到別人的原因,這才被父母拋棄的?
在跟著玊玉主去往后山的路上,晟灰腦海中,盡是這些問題,可最讓人不舒服的卻是,這些問題,他很可能,永遠也沒法知道答案了。
晟灰的恍惚,玊玉主明顯感覺到了,她問道:“小黑炭,你怎么了?!?p> 晟灰搖了搖頭,說道:“沒什么,只是有些不舒服?!?p> “不舒服?”玊玉主落寞一笑,說道:“是看到了王大戶的做法,這才不舒服的吧?”
晟灰沒有否認,玊玉主一直便是冰雪聰明,她能猜到,這也沒有什么好奇怪的。
玊玉主的聲音變的有些悠悠:“其實呀,小黑炭,王源這么做,也沒什么不好的,你想呀,如果不果斷的處理掉這個鬼胎,難道任由他長大害人嗎?而且你有沒有想過,即便王源拼盡全力保下了他,可將來這個家就一定能夠完美和諧嗎,我看未必,我看未必啊,家破人亡,很可能就是這個家最終的下場,而且,整個事情中,你可能還根本分辨不出來到底是誰的錯?!?p> 晟灰皺了皺眉頭,他總覺得,玊玉主的話,既有道理,也沒有道理,模模糊糊的,總是有哪里說不通的樣子。
“可,即便如此,那個孩子,他也有活下去的權(quán)利。”晟灰忽然福至心靈,說道。
玊玉主神色詫異的看了晟灰一眼,似乎沒有想到,晟灰竟然能想到這一層,不過隨后,她又回到了萬事冷漠的神態(tài),“可有時候,活著還不如死了?!?p> 說完一句,玊玉主便不再說話,只是眼神卻極高極遠,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兩人在房頂?shù)年幱爸幥靶?,等出了郡城,也是離的遠遠的。
大約到了亥時,兩人一路尾隨秋書等人,來到了一處并不高的荒山之前,他們隱藏在了一株大樹之上,關(guān)注著前方的形勢。
秋書等人也是一棵巨大的槐樹前面,沒有看槐樹,卻是看著槐樹的下面。
王管事指著一個地方,說道:“就是這里?!?p> 尤戰(zhàn)使了個眼色,旁邊有跟來的士卒,來的時候就拿著鏟子的,準備對著那里挖下。
“等等。”
婁顏馨突然先前緊走幾步,來到了秋書前面,說道:“殿下,還請后退?!?p> 秋書點了點頭,并沒有堅持,退了有數(shù)丈之遠。
婁顏馨站在王管事所指的那個地方,她蹲了下來,仔細的看了看地面上的泥土,說道:“情況有些不對,焰衛(wèi)?!?p> “在?!?p> “警戒?!?p> 婁顏馨說著,自己瞬間后退,來到了秋書前方,她吹了一聲口哨,那只靈獒身形一晃,向著荒山之中而去,隨后,在幾人能夠看到的范圍內(nèi),繞著眾人不斷游走,試圖找出來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是?!?p> 這次跟來的焰衛(wèi)共有五名,她們站成五星的方位,把秋書圍在了中間。
秋書見到婁顏馨神色嚴峻,不由問道:“怎么了?”
婁顏馨的眼光在向著四周打量著,她說道:“啟稟殿下,那里的土質(zhì)松軟,且呈現(xiàn)出向外翻的模樣,屬下懷疑,是有什么東西,剛從那里爬出來不久?!?p> “什么?!”
秋書與那些焰衛(wèi)女子還好,皆可保持面容不變,可那些跟著尤戰(zhàn)前來的走卒,就一個個臉色大變,面面相覷。
這個穿著紅色焰甲的女人,這話是什么意思?
這里面埋著的,不應(yīng)該是王大戶家里那個已經(jīng)死了的孩子嗎,難道還能死而復生,又重新爬出來不成?
亦或是,并沒有復生?
變成鬼了?
這幾個走卒皆是五大三粗的漢子,可這一刻,卻也覺得心頭發(fā)毛,尤其是在這荒山野嶺的,似乎連手中的火把也并不是那么暖和了。
尤戰(zhàn)心里也有點怵,但他面上卻只是白臉更加白了一點,他看了一眼秋書,秋書點了點頭,他便喝道:“你們還在等什么,還不給我挖?”
那兩個拿著鏟子的走卒心一橫,舉起鏟子便朝下挖去,其余士卒皆是神情緊張,他們不敢多看,干脆來到了站的比較遠的尤戰(zhàn)身邊,把尤戰(zhàn)給“保護”了起來。
初冬荒山的土壤本應(yīng)該有些硬,可這里,卻是十分松軟,那兩人沒有幾鏟子下去,就隨著“當”的一聲響,挖不下去了。
這是碰到了下面的石頭,再往下挖是不可能了。
可這個坑是挖出來了,里面卻什么都沒有啊。
兩個走卒長長松了一口氣,抬頭說道:“大人,這里什么也沒有?!?p> 說完之后,他們又突然想起來了婁顏馨說的話,頓時緊走幾步,離那個坑有了一段距離,這才覺得心跳逐漸變緩了下來,只是臉色卻依然十分不好看。
“沒有?怎么可能沒有?”王管事就像是瘋了一樣,沖了過來,他的雙手被綁在身后,可他卻跪在地上,將一張臉完全探入了坑中。
不過沒多久,就又伸了出來,癡癡道:“這,這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是這里,的確是這里啊。”
婁顏馨又再次回到了這個坑前面,她朝坑里看了看,那里的確什么也沒有。
婁顏馨又往四周看了看,并在四處游走了一番,曠野皆靜,只有深夜蟲鳴之音,除此之外,再無他響。
婁顏馨回到了秋書身邊,說道:“殿下,這里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
“確定嗎?”秋書問道。
“確定?!眾漕佨按鸬?。
“好,那今天便先回去,明日辰時,按照原計劃啟程?!鼻飼恼Z氣中倒也沒有什么失望。
“遵命?!?p> 聽到秋書下了這個命令,所有士卒,皆是暗中松了一口氣,這個鬼地方,平日里來的時候,也沒怎么著啊,今天怎么這么讓人感到毛骨悚然的。
還是趕緊回去,抱著自家婆娘滾被窩是正經(jīng),這鳥地方,以后再也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