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微塵
“究竟是什么時候露餡的……”
“勾月”原本輕細明澈的聲音瞬間變得磁性而又低沉,那雙純凈的星眸也漸漸黯淡下來,神色有些不甘心卻又很無奈,凝眸望著懷中的林一席。
他的腳步一直沒有停下,直到跑至一處無人的地方步子才漸漸放緩。
林一席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此時若是有外人在看一定會覺得十分的滑稽,含笑道:“其實剛剛是詐你的,我也沒想到真的會是你,瞎猜的?!?p> “……”
林一席擺正了面孔,一本正經(jīng)的問道:“勾月和你有什么聯(lián)系?我從上君合第一節(jié)課的時候就覺得有些奇怪,勾月以前都是稱呼我‘您’,而那次卻稱我為‘你’,可以肯定的是在驗靈大會上抓住我手的勾月就是你,所以他去哪兒了?”
“我記得曾經(jīng)同你說過,我們在五大門派都安插了眼線。”路清歌淡淡地說著,還不忘隨時注意周圍的情況,“勾月就是安插在九青山的眼線,他與我是同鄉(xiāng),父母都死于十二年前的瘟疫,我?guī)е戳艘魂囎?,后來送到了江家?!?p> “我記得你說過是為求生計才來了浮玉山拜師,為何不帶著他一起,反而讓他在江家受盡虐待?”
路清歌白了林一席一眼,道:“那個時候他才四歲,我怎么帶?而且正趕上江府招書童,我便把他直接送過去了,換了不少銀兩才湊夠我去浮玉的路費。”
“你這是……販賣兒童……”
路清歌無視了林一席的話,繼續(xù)道:“后來我實在是過意不去,每次下山做任務(wù)我都會主動請纓,順便也去看看他,最開始他其實過得還不錯,有吃有喝溫飽不愁,他是在五年前,也就是你剛剛創(chuàng)立降玄山門那一年才被安排給了江府三少爺江示,自此才有了被虐待欺辱的經(jīng)歷,那個時候我也提出過想帶他走,他卻表示想要留在九青山做眼線,說是為了回報我的救命之恩,我又拗不過他……你、你別瞪我呀,不必擔(dān)心,我已經(jīng)將他接回降玄山了。”
“是你告訴勾月我不是江示的,對吧?!?p> “是,他曾經(jīng)傳信給我說江示起死回生了,而且行為舉止都與之前大有不同,像是換了一個人,甚至還成為了九青山的準(zhǔn)門主,由此我便對你產(chǎn)生了興趣。
再后來他告訴我你睡著的時候沒有呼吸如同死人,醒著的時候脈象卻很正常,我就更好奇了,當(dāng)天便借了個由頭離開了降玄山跟著你來了浮玉,剛巧看到你們過鶴橋,你竟然毫不掩飾的直立著過那鐵鎖鏈,囂張的很。
后來我在迷障竹林等你們,看著你像走回家的路一般熟悉,心中便有了一個你是浮玉之人的猜測,你和花玉對打的時候那份助力是我?guī)湍愕?,那個時候我確定了你雖毫無靈力,但單從起勢來看劍法一定超群,至少在花玉之上。
勾月說你拜了二掌座為師,我便猜測可能是你,你的劍法套路雖有刻意隱瞞,但在與云流兒對打時的一招必勝和你之前打敗我時的一招致勝是一模一樣的,我便確定是你了,我混入人群中告訴了勾玉真相,才決定和他換身份,直接潛伏到你的身邊。”
林一席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原來是你……我竟一直都未曾發(fā)現(xiàn)。”
“畢竟你現(xiàn)在這身子實在廢柴。”
“還有一個問題,驗靈大會上的先天滿靈力是怎么回事?你明明已經(jīng)——”
“明明已經(jīng)散盡靈力了,對吧?”路清歌擺出一副睥睨之派,“我跟蹤過你,看到了你將擇木杖藏在了雪院桃樹下,驗靈大會前一天晚上剛好是鳳休醉酒,你又睡死過去,我便將它拿出來,利用你教給我的借陣借了點靈力,本想著就借一點,一不小心沒把控住,就借了個先天滿靈力?!?p> 路清歌冷哼一聲,又凝神看了林一席一眼:“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林肆,你為什么會死?為什么又會重生到其他人身上?”
“我告訴你我也不知道,你信嗎?”林一席苦笑著垂眸道:“我的確是成了只亡鬼,可是那邊的世界不要我,便又回來了,可是我的身子不見了,就附身在了一個死人身上重生了?!?p> 林一席并沒有打算對路清歌全盤托出,有些事情他還是不知道的為好,畢竟連自己也沒有搞明白那紅影究竟是何用意。
“林肆?!甭非甯栎p喚道。
“嗯?”
“你真沉?!?p> “……”
“咱們好像跑了十圈了,把你放下來你自己跑一會兒如何?再這樣下去就要露餡兒了?!?p> 此時二人剛好到了離著隊伍較近的地方,林一席黑著臉狠狠地推開了路清歌,而他也毫不留情地一松手,自己也做了一個前倒的動作。
于是二人便一同摔倒在地,路清歌直接壓在了林一席身上,沉重的身子壓得他幾乎喘不過來。
“他倆摔倒了!這姿勢實在是……令人想入非非啊……”
“雪月實在是太厲害了,他居然抱著江亦邪跑了十圈!”
“居然這么快就跑了十圈了!”
“我就猜到他們會摔,卻沒料到他們摔得姿勢如此不雅。”
“二掌座罰的太重了……”
鳳休緩步走來,一臉復(fù)雜地望著還未起身的二人,無奈道:“算你們一共跑了二十圈,回來練劍吧。”
路清歌秒變清純少年,立刻拉著林一席起了身子,連忙行了一禮恭敬道:“多謝二掌座?!?p> 基礎(chǔ)劍術(shù)的教學(xué)內(nèi)容就是教一些理論知識和基礎(chǔ)動作,而當(dāng)二人跑完步時已經(jīng)是教學(xué)完畢,到了自由練習(xí)的時間。
鳳休不知跑到何處偷懶了,只剩下十幾個內(nèi)門弟子和三十幾個外門弟子在練劍場上拿著木劍瞎比劃,完全沒有什么劍術(shù)可言,唯一看得過去的就是幾個長的個高的孩子,至少能穩(wěn)穩(wěn)的握住劍,擺那些剛剛教過的動作。
林一席和路清歌站在一旁望著眾人不由發(fā)笑,回想起了他們最開始入門練劍的時光,那個時候路清歌擁有著比林一席高半頭的個子,由于他二人都天性開朗外放,相處的也十分融洽。
路清歌是罕見的極品先天滿靈力純靈根,一直以來都很受歷言重視,而林一席則是一個沒有靈根不適合修真的孩子,總糟眾人嫌棄凌辱,因此他二人在厲言的眼中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當(dāng)初歷言還派了另一位擁有上品靈根天資聰穎的弟子前來離間二人的兄弟情義,卻沒想到感情沒被離間,他派來的弟子白云翎反倒與林一席義結(jié)金蘭,氣的當(dāng)即就閉了關(guān)。
路清歌和白云翎皆為劍修,直到被仙泣所傷劍毀靈散后,才意外得到兩份魔種傳承換了法器。
那個時候路清歌和白云翎都要比發(fā)育較晚的林一席在身形上高大許多,修為更是一日千里,十六歲便雙雙達到了筑基期,在劍術(shù)比試上林一席常常是被打的那個。
路清歌在少年時期經(jīng)常開他的玩笑,卻從不會帶一絲嘲諷和挖苦,直到林一席也到了十六歲,鳳休開始教授他劍法的時候,路清歌被林一席每日追著打還不敢還手的苦日子才剛剛到來。
為了表示對比試的尊重,林一席從不留情,打傷打殘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不死就不算犯錯。不僅是白云翎和路清歌,只要是入門的門生,無論內(nèi)門弟子還是外門弟子,只要是他看著不順眼的,幾乎都打了一個遍。
劍術(shù)不夠陣法來湊,大多數(shù)人畏懼的其實并非是林一席的劍,而是他那變幻莫測的陣法。
在浮玉的日常比試中允許使用陣法卻不允許使用符篆,不允許使用靈氣和各自法器靈寶,只能使用統(tǒng)一木劍比拼劍術(shù)實力,這無疑是對林一席這種毫無修為的陣修十分有利的規(guī)定。
除了十年如一日一心鉆研劍法的劍修阮見應(yīng)以外,同屆門生中再無與林一席匹敵的對手,也正因為他能力提高,路清歌和白云翎在實戰(zhàn)中的劍術(shù)也是突飛猛進。
披著勾月面皮的路清歌滿眼期待地望著林一席,道:“師叔,我們來比試一番如何?”那神情和語氣,在外人眼里像極了一只看到美味青草的小白兔,既天真又無邪,不過在林一席眼中卻是一只不懷好意的狐貍,打著什么壞念頭。
林一席搖了搖頭:“不比,倘若真打起來再暴露了實力,怕又是一場風(fēng)波?!?p> 扎著沖天辮的饅頭拎著木劍屁顛屁顛地向林一席和勾月跑來,一臉驚喜地問道:“師兄可是要參加今年的試劍大會?”
林一席揉了揉她的小腦袋,滿面春風(fēng)地說著:“自然是要參加的,我同師父打了個賭,若是拿不到擂主之位可是要自行離開浮玉的。”
“噗!林肆——劍大會還有三天了,你當(dāng)真準(zhǔn)備好面對那些滿腹靈力劍法非凡的對手了嗎?”
路清歌的臉色十分的難看,默語傳聲怒道:“林一席你瘋了?你以前在浮玉的時候都從來沒有奪得過擂主之位,現(xiàn)在你一個弱雞參加個雞毛的試劍大會?你這是鐵了心想回江府過你那隨時都可能被毒死的生活?”
此時的林一席并非玄修,無法進行默語傳聲,便完全無視了他,沖著饅頭胸有成竹道:“小饅頭你就放心吧,我定會拿到今年的擂主之位的!”
饅頭一臉堅信地點了點頭,道:“師兄,我被賜名叫雪微塵啦,你以后不要總叫我小饅頭了,聽著我都餓了?!?p> “哈哈……”
人生一世,草生一春,來如風(fēng)雨,去似微塵。
藍木成給她取得這個名字,甚好。
路清歌深吸了一口氣,換上了一副溫文爾雅的面容,笑道:“師叔,你認為浮玉是沒人了嗎?”
后有默語傳聲道:別說是修士,山門外掃地的大爺你要是打得過就算我輸。
林一席不答,回問道:“雪月,你認為‘千面神隱’路清歌同如今浮玉門中的門生相比,誰的劍術(shù)會更高一籌?”
路清歌片刻難以接話,一旁的雪微塵一臉疑惑地問道:“路清歌是誰呀?”
林一席笑著又揉了揉她的小腦袋,道:“是個厲害的大人物,不過以后你在浮玉山千萬不要隨便提這個人的名字哦,掌座要是聽到了說不定會把你趕出浮玉的?!?p> 雪微塵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巴,一臉認真道:“啊,這么嚴(yán)重,微塵絕不會再提了?!?p> 林一席唇角微微上揚:“真聽話,一旁練劍去吧。”
雪微塵點了點頭,轉(zhuǎn)身正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補了一句:“師兄還是少笑的好,微塵每每看到師兄笑,都會感覺有點心慌?!?p> 林一席的笑容再次僵在了臉上,目送雪微塵屁顛屁顛的跑回人群之中,一旁的路清歌笑的前仰后合,就差沒有流出眼淚了。
“師侄,你若是再笑可就過分了?!绷忠幌┲θ萃蚵非甯?,眼放兇光。
“師叔你可別這么看我,我怕晚上會做噩夢,哈哈哈哈!”
林一席抬手就在路清歌的額頭上留了一記爆栗,雖說看樣子動作有些曖昧,但是從那一片紅色的印記上足以看出力道之大。
他捂著額頭正要反擊,林一席淡淡地說道:“師侄應(yīng)該不想嘗到禁令陣在你腦袋上施展吧?”
“你真是一個設(shè)陣狂人……”路清歌咬牙切齒地暗聲道:“為何老天爺讓你重生的時候沒把你記憶也給帶走了,沒了陣法庇佑你才真算是個廢人?!?p> 聞言,林一席身形一怔。
記憶……倘若靈魂和原主的身子不能盡快融合,他的記憶怕是真的會迷失在那無間之地……
“邪師弟……邪師弟!糟了!快跑啊!”
林一席眼神迷離地望著向自己跑來的小胖墩云流兒,心想他在叫誰呢?直到云流兒停在了他面前,抓著他的胳膊就開始狂跑,林一席才突然意識到原主名示字亦邪,邪師弟不是他還能是誰!
林一席實在受不了狂奔這種運動量,連忙甩開他的手,怒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你先停一下!”
“花玉、花玉師姐,她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