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但聞蹄馬聲
從掌門沈臨風(fēng)身死開始算,到如今的三個月的時間像流水一樣,靜悄悄的過去了。神劍宗掌門身死道消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宗門之后,又如同插了翅膀一般飛向了其他的大大小小宗門之內(nèi),消息的震驚程度無異于一場爆炸,江長影轉(zhuǎn)瞬之間就成為了正道之人的共同敵人,他那欺師滅祖的罪名仿佛一頂鐵帽子一般死死扣在他的腦袋上,他還有一個更加讓人信服的身份,那就是魔教派來的奸細,進入神劍宗后取得沈臨風(fēng)的信任,而后聯(lián)合魔教的另一名奸細陳徹毒殺了掌門,掌門孫女沈婧儀也被江長影拐走,至此下落不明。
神劍宗已經(jīng)在一個月以前推舉了新任掌門,據(jù)說這個人正是沈臨風(fēng)的大弟子趙凜,當(dāng)日還正好撞見歹徒行兇,拼命阻止,還因此受了重傷。雖然修為不甚高深,但是其品行卻是沒得話說。
在這個沒有飛機汽車乃至網(wǎng)絡(luò)或手機通訊的落后年代,一個消息能夠在三個月的時間就傳出這么遠的距離,已經(jīng)算得上是飛速了,只是傳到最后的消息總會和一開始散播出去的消息有點出入,不過這次從神劍宗傳出來的消息在三個月的時間里面變動不大,稍微有那么一點的變動也是將江長影黑得更慘。
在這件事情上最不安的其實還是孫不同、方白素、唐盛等人,這件事情對他們?nèi)硕噪m然是成功了,但是也有搞砸的部分。搞砸的這一部分就是那突然殺出來的三個人,偏偏這三個人逃出神劍宗之后又沒有了半點消息,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而后過了幾天他們又發(fā)現(xiàn),沈婧儀的那個侍女紅椒也不見了!教主對于這件事情很不高興,但是龍首似乎無所謂一般,那三圣教教主也就不好過于責(zé)備他們幾人了。
在孫不同三人當(dāng)中,最慘的莫過于陰溝里翻船的方白素,被人廢了一只手不說,后來還被陳徹重傷,如今傷勢都不曾痊愈,這輩子是別想在武功上更進一步了。
世界上能夠雪中送炭的人本來就少,江長影在神劍宗不怎么受人待見,如今傳出江長影是魔教派來的奸細的消息之后,他們立刻就相信了,似乎都沒怎么細想這當(dāng)中還有很多經(jīng)不起考證的說法。但是總會有那么一兩個人是不相信的,比如說李青集,李青集講述了當(dāng)中的疑點之后,李梓桐也跟著不相信,林巖也是知道這當(dāng)中有疑點,但是還是處于半信半疑之間。
三月花開,翠木蔥蔥。
凌州遠在臨陽以北的千里之外,但是這種特定的消息傳了過來也用不了多久。
靈云宗相比神劍宗那種恢弘大氣,更多的是山水之間的毓秀柔情,靈秀山處處美景,懸泉瀑布,嶙峋怪石,碧波幽潭,這里沒有高入云端的山峰,卻有碧潭之下雨后清新的彩虹。
靈云宗的山門建筑零散分布于山野之間,頗有藏匿其中的意味,在那淡雅之間見得清幽,清幽之后又的真意。這里屬于中原以北一帶,卻因為靈秀山當(dāng)真當(dāng)?shù)闷痨`秀二字,故而靈云宗的建筑也延承了江南一帶煙雨朦朧的柔美風(fēng)格。
靈云宗的現(xiàn)任掌門是蕭默是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在他尚未成家之時各處無不盛傳著他是何等的英俊瀟灑、風(fēng)流倜儻,如今人到中年,倒是還能看得到當(dāng)年盛傳的影子,只是如今看起來少了一份風(fēng)流,而多了一份沉穩(wěn)。
蕭默喜歡下棋,每至門中有閑暇時光的時候就會與門下一位名叫聶真的長老鋪開棋子互相對弈,其人是云淡風(fēng)輕悠然自得的模樣,但是到了他的棋局之上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聶真年齡與之相仿,在門中也就謀了一個閑置的長老職位,蕭默叫他一塊下棋的時候基本是有空的,一來二去,二人到了私底下倒也以朋友相稱。蕭默深諳捉拿攻伐之道,聶真與之相比棋力稍顯不足,與之對弈常常也就是勝場在四六之開。
這日二人又在亭中對弈,但是嘴上所談之事情卻往往不是棋盤上的波詭云譎,相對君子堂而言,他們的下棋倒真是少了一份功利之心。二人從一開始談?wù)摰淖陂T瑣事到周遭的趣聞怪談,或者又是緬懷一下先人威德,今日談著談著,就說到了除夕夜神劍宗發(fā)生的事情。
二人之前是聽聞過“江長影”的這個名字的,在沈臨風(fēng)的壽宴之上大放光彩,后來也就沒了什么聲息,到如今再次聽到,竟然是此人是魔教奸細的傳聞,二人本就吧這件事情當(dāng)做一件見聞來談?wù)?,因此二人也就隨意發(fā)表了各自的看法,倒是蕭默忽然想起自己女兒蕭盈盈之前去往大雪山的事情,蕭盈盈回來之后就與他說過自己在大雪山救下了一名少年,看來就是此人。當(dāng)時看來那個少年的身份就滿是疑點,還主動提起要拜師靈云宗,只是不知后來為何又跑到了神劍宗去了。
蕭默和聶真都是通曉人情世故的人,對于神劍宗除了魔教奸細的事情,既不承認這件事情是真,也不否認這件事情是假,這些事情總歸是聽說過來的傳聞,何況還是傳了千里之外的傳聞,沒有真情實況了解到其中的事情,沒人會妄下結(jié)論,何況江湖上的事情,有時候看到的與聽到的也不一定是真。
不過,同為四大門派,神劍宗卻發(fā)來請求,若是見到此人,還請代為誅殺。
蕭默也不好拒絕,這件事對他們而言可大可小,但是說到底更多的還是神劍宗內(nèi)部的事情。而他接下這個請求的原因,是在于這件事情背后的三圣教,當(dāng)年的事情誰都不會忘記,這才多久的時間?三圣教就又在江湖上活動起來了。關(guān)于三圣教的事情那就不只是一家的事情了,而是關(guān)乎到整個武林的安穩(wěn)問題。
神劍宗這樣的誅殺請求,當(dāng)然不止是傳到了四大門派當(dāng)中,還有其他的一些門派也收到了,名門正道看來,欺師滅祖可是罪大惡極,何況這還是誅殺師尊?
江長影這個名字首次在武林中掀起負面的動蕩。
蕭默和聶真的無心談話倒是被有心人聽了去,只是聽了過去也沒有什么,因為這人是蕭默的女兒蕭盈盈。
蕭盈盈也是恰好來到這里就聽到二人的談話,關(guān)于江長影的風(fēng)聲她也聽到過不少,本來還眼巴巴等著江長影來靈云宗,卻不料等到了江長影加入了神劍宗的消息,倒也有本事,深藏不漏呀,還會詩詞。
蕭盈盈秀眉蹙起,一開始似乎并不太認同大家都流傳了風(fēng)言,但是江長影的身世委實離奇,再一想當(dāng)日江長影的說辭當(dāng)中,確實有很多難以解釋通透的地方。后來一想想,她與江長影也不過萍水相逢,當(dāng)下稍微關(guān)注之后,也就不怎么理會。主要是聽說過些時日宗門要派人去君子堂作代表,君子堂舉行的仆射大會,自然要請到一些有點門面的門派前去觀禮,靈云宗自然不會落下。蕭盈盈自認門派內(nèi)也是無聊得很,只想著要出去走走,當(dāng)下有這個機會,她當(dāng)然不會輕易放棄的,這時候來到這里也是來征求父親的意見,最好就是能直接得到準(zhǔn)許。
只是她剛步履輕盈來到這里,就聽到蕭默出聲詢問關(guān)于江長影的印象。蕭盈盈稍微想了想,也就以“內(nèi)斂不凡”、“少年老成”這些來回復(fù),這也沒多大的偏差,那江長影當(dāng)時給她的感覺確實不像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人,反而是一個已經(jīng)在這世道上摸爬滾打過的經(jīng)驗人。
蕭默也就是隨口一問,聽完女兒的講述之后也就沒有深究,但是聶真隱晦提出了這件事情也算得上一個警示,蕭默自然也明白,不過很多事情都是只能私底下說出來,這些話要是公然之下說出,怕是還要在宗門內(nèi)引起風(fēng)波。
蕭盈盈沒有耐心聽他們說長道短的瞎扯,在二人說話得了空閑的時候就插話進去,表明了自己的來意,蕭默稍微思索了片刻,不知是思索棋局還是思索女兒提出的請求,反正在他落子的那一刻也給出了答案。是可以去,不過一切還得小心為上。
蕭盈盈自然開心不已,直說“爹爹最好了”的夸人話。
……
……
江長影蹲在河岸邊,一身墨綠色的衣裳稍微被河水打濕,但是他卻拿著一根竹簽,盯著河里回游的鯉魚目不轉(zhuǎn)睛。抓魚也是一門技巧,看著魚在竹簽下,其實還是要向旁邊偏一點點的距離的。這個很好理解,一根插在裝了半杯水的玻璃杯里面,當(dāng)然能夠看到筷子會出現(xiàn)一個斷層。
這種活計海邊的漁夫最熟稔,不過江長影出生在信息大爆炸的年代,這點小事自然也知道。
紅椒在一邊生火,這邊剛撿了一些柴火過來,江長影就迅雷出擊,叉住了一條不算很大的鯉魚的魚頭,直接從眼睛穿透過去,有些慘不忍睹,但是這鯉魚終究要變成他們今天傍晚的食物,慘不慘的也就不用在意了。
“公子,別用衣服兜,不好洗……”紅椒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江長影用衣服兜起了三條大小不一的鯉魚往回走。紅椒知道再說也沒用了,只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江長影烤魚沒有紅椒烤的好吃,于是這些事情就交給她來做。這些日子二人走過來也并不太輕松,前兩日在豐陽城內(nèi)遇到了其他宗派的幾個弟子在客棧閑談,聽說了他們已經(jīng)被神劍宗發(fā)布了繳文誅殺,不論死活的,也不用給神劍宗面子的那種。
好在那些人也只是當(dāng)做談資談?wù)?,并不認識他們。期間江長影還以游山玩水的旅人“王留行”的身份向二人打探其中的事情,嚇得紅椒一顆心臟“撲通撲通”地亂跳。倒是江長影面不改色一臉淡然地與那幾人談笑風(fēng)生,讓紅椒知道自己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了。
紅椒很熟練地就將魚處理了一遍,然后扦插起來,搭在用木棍架好的架子上面,江長影自認沒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廚藝,不過這個世界的食物說起來的美味味道也就那個樣子,主要還是靠一些植物來調(diào)理味道,而他們此刻在這野外,能夠有鹽巴就很不錯了。一年以前他自己從大雪山下來,路上烤的魚也就是勉強應(yīng)付肚子,還是在大雪山上的時候練過的。
魚烤出來之后,江長影食欲也不是很強,勉強吃完一條魚后就再也吃不下,紅椒一邊抱怨他的肚子像個小孩子一樣小,一邊笑著吃完兩條魚。
江長影吃過之后就一個人坐在了河岸邊丟石頭,神情卻越加惆悵起來,路可是越來越難走,報仇的難度與日俱增,這種過了今天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的日子著實不討喜,倒是紅椒似乎暫時忘卻了煩惱,像個剛踏出家門的小女孩一樣滿心歡喜。不過他也知道,紅椒有時候只是不想去面對罷了,不然她那偷偷傷感哭泣的模樣又如何解釋?
此刻是傍晚,但是傍晚沒有夕陽,反而有馬蹄聲和車輪聲。
聲音從他們所在地方的后面?zhèn)鱽?,那是路過這里的一條古道,路上行人稀少,馬車在微微顛簸之后,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