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宰相府的舞(第一更)
戴至德的道國公府中規(guī)中矩,李弘入內(nèi)時,戴至德之子戴良紹親開中門迎接,這已經(jīng)算是極大的尊重了。
李弘與戴至德還稱不上熟悉,但他從張文瓘的口中對戴至德的為人有一定的了解,張文瓘對戴至德最高的評價是“胸懷寬廣,有識人之明”。
與戴至德說了一會兒話之后,李弘便說出在府前的見聞,順便拿出駱賓王的策論,交給戴至德一看。
戴至德看到文章的第一聲贊嘆與李弘一樣——“文章寫得屬實不錯!”
待他看完全篇,略一沉思,便開口道:“此人文章雖是駢文,但遣詞造句渾然天成,并無牽強之意。然而這策論內(nèi)容……”
戴至德抬手順了順自己的一扶美髯,沒再繼續(xù)評價策論內(nèi)容,反而指著策論的落款說道:“駱賓王,字觀光。《易經(jīng)》曰,觀國之光,利用賓于王。其中之意,居近得位,明習(xí)國儀者也,故曰利用賓于王也。殿下讀《易經(jīng)》,可曾讀至此處?”
李弘只覺得一腦門黑線,合著這也能找機會考校自己?答道:“《易經(jīng)》只是閑時翻上一翻,尚未讀過此處?!?p> 戴至德也不在意,反而感嘆道:“賓王二字,輔佐君王也,可見其先輩對其寄望深厚。然則吾見其策論中所談,私以為其只見過旁人疏通溝渠,卻從未親身參與過,可謂紙上談兵也。”
見狀,李弘請教道:“那戴師認(rèn)為此人是否可用?”
“其文才可用,可比前漢之司馬相如?!贝髦恋抡f道,“然其若是想做出類似于司馬相如出使巴蜀的一番功業(yè),還需要磨煉?!?p> 李弘立刻明白了戴至德的意思,駱賓王能憑借他的文筆當(dāng)一個筆桿子,但如果想讓其擔(dān)當(dāng)重任,恐怕還得讓他多多實干,玉不琢,不成器。
閑談完畢,李弘又在戴良紹的帶領(lǐng)下逛了一逛國公府,之后才告辭離開。
可能是因為戴至德原先一直在外為官的緣故,國公府內(nèi)裝飾布局等都顯得低調(diào)樸素,李弘最初還不覺得如何,直到次日他受許敬宗之邀前往他的宰相府,所見所聞可謂是大開眼界。
“殿下先請!祖父已經(jīng)在屋內(nèi)等候了。”許彥伯躬身道。
李弘在許彥伯的帶領(lǐng)下,穿行過許府的門廳游廊,連墻接棟,層臺累榭,最后停在了一高門大屋之前。
還沒入內(nèi),陣陣絲竹聲便鉆進耳框,房中的陣陣暖意吹拂在李弘的臉上。李弘欲入內(nèi),卻聽許彥伯對閻莊說道:“當(dāng)時兄,我已單獨設(shè)宴,還望不嫌粗陋?!?p> 得到李弘的肯定后,閻莊便去赴許彥伯的宴了,同時李弘也進了房中,入眼的就是正在欣賞歌舞的許敬宗。
注意到門前的動靜,許敬宗笑吟吟地說道:“老夫年邁體虛,未能遠(yuǎn)迎,殿下勿要見怪……”
“許相公是長者,我除了敬重之外,哪里會有什么別的想法呢?”
聽了李弘的話,許敬宗臉上的笑容更盛了,指著他旁邊的坐榻說道:“殿下且隨意坐,權(quán)當(dāng)放松,不必拘禮?!闭f著,許敬宗約莫是想向李弘示范一下,將腿從身底抽了出來,揉了揉腿,靠在一側(cè)專門用來倚靠的憑幾上。
李弘本來就是能躺著絕不站著的主兒,許敬宗都做了榜樣,聞言哪會不愿意,說道:“長者所言,不敢推辭?!?p> 當(dāng)即就挑了個舒適的姿勢坐了下來。
許敬宗拍了拍手,原本長袖翩翩的舞者行禮后紛紛退下。
“府上新來了幾位舞姬,學(xué)了一曲從西域康居傳來的舞蹈,請殿下觀之,點評一二?!?p> 許敬宗說話間,李弘注意到四名舞姬以細(xì)碎明快的步伐快步而來,樂師們的奏樂節(jié)奏一變。
四名舞姬前面兩位是唐人模樣,但后面兩位卻是典型的有著異色眼眸頭發(fā)跟的西域胡女。四人肩披彩帶,數(shù)種色彩搭配的彩色衣裙稍稍沾地,裙子的岔口直到腰際。
嘭!
伴隨著手鼓的一聲響,李弘立馬想到了一句詞——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樂師們奏出節(jié)拍鮮明奔騰、歡快的曲調(diào),四舞姬聞聲登時踩踏旋轉(zhuǎn)起來,彩帶飄飄,衣袖招展,裙擺飛揚。
心應(yīng)弦,手應(yīng)鼓。弦鼓一聲雙袖舉,回雪飄飖轉(zhuǎn)蓬舞。左旋右轉(zhuǎn)不知疲,千匝萬周無已時。人間物類無可比,奔車輪緩旋風(fēng)遲。
身如飄雪,裙帶如風(fēng)。
隨著鼓聲弦響愈加急促,舞姬蹬踏旋轉(zhuǎn)的速度越來越快,腳尖在地一觸即離,宛如在空中旋轉(zhuǎn)。
終于,鼓聲越來越重,節(jié)奏也越來越慢,舞姬們也循著節(jié)拍降下速度。
一舞終了,第一次見此等激烈的舞蹈場面的李弘到最后已經(jīng)是緊屏著呼吸,只覺得自己的心跳也隨著蹬踏聲和旋轉(zhuǎn)的身姿奔騰起來了。
同時心中也難免有些緊張,擔(dān)心舞姬腳下一不小心摔了出去。
好在最終都沒什么意外發(fā)生。
停下舞姿的舞姬們胸口起伏不定,顯然這一舞并不輕松。
“太子以為這舞如何?舞姬如何?”許敬宗問道。
“甚好。”李弘說道,“不知這舞的名稱是什么?”
許敬宗答道:“胡旋舞,也有作胡騰舞的?!?p> “不虛此行?!崩詈雵@道,不止因為這場胡旋舞,還因許府各處華麗的裝飾,相較而言,東宮除了人多一些,房子大一些,簡直可以算作是破落戶了。
不過李弘倒是看到開,心中的少許羨慕很快就消失了。
“若是太子喜歡,老夫就將這四人送予太子,如何?”
“唔……”乍一聽到許敬宗的話,李弘瞬間想到了某些少兒不宜的內(nèi)容。
不怪李弘想的偏,四位舞姬還留在殿中呢,不論是身形還是長相都不差,還有兩個異域風(fēng)情,身上還穿著讓人想入非非的衣裙,誰不想歪?。?p> 然而,李弘默然,新年剛過,他勉勉強強也就十虛歲而已。
“相公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只是有些不太合適……”李弘推辭道。
“殿下若是擔(dān)心無處安置,留在老夫府上即可!”許敬宗再度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