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禁盟的人剛踏入明允地界,便有瞭望哨飛速回山上報。
正巧,司緞弘、唐綿、越懷瑾、趙羽和練傲寒皆在議事廳內(nèi)商議下一步計劃。
“來得正好!”唐綿自沐承悅死后,一肚子的怨仇和火氣沒處撒,“我?guī)巳?。?p> “師叔,還是我去?!痹綉谚獎竦?。
“都得去?!本毎梁淅涞氐?,“宗乘齊應是把主力全部派來了,我等難道只派一部分人迎敵嗎?”
“宗乘齊是要做最后一搏,弟子以為,由弟子帶著同門是兄弟與練樓主合兵一處,阻敵于山門之外,力求再次削弱樊禁盟?!痹綉谚?。
司緞弘道:“宗乘齊此次傾巢而出,來勢洶洶,師弟你帶著小輩們?nèi)グ桑形饹_動行事。”
“師兄放心。我非得扒了那宗乘齊的皮!”唐綿憤憤道。
“那本座便與練樓主在此靜候消息?!彼揪労肟聪蚓毎梁?,征求意見。
練傲寒起身道,“晚輩還是同去的好,省得手下人出了紕漏?!?p> “也好?!?p> 明允山上鐘聲連響七下,遍傳山內(nèi),聲音振聾發(fā)聵。練傲寒手持長劍,一身紅衣,面具隱去了神態(tài),凝視著各部人員的集結(jié)。
“好久沒聽見這警鐘了。”趙羽走到練傲寒身側(cè),一同張望著各處紅藍交錯的景象,“我僅在幼時聽過一次?!?p> “小羽,”不知何時起,練傲寒也隨著越懷瑾喚起了這個親近的稱呼,她也不知該說些什么,“一切小心。”
“嗯。”趙羽點點頭,“寒姐現(xiàn)在心中在擔心那一位吧?”
“誰?”練傲寒偏過頭,眼中不帶任何情感地看向小羽,“我只擔心能不能勝。”
“我可從未聽聞寒姐敗過。”
未等宗乘齊攻上半山腰,明允、忘川樓已列陣以待?!皻?!”唐綿一聲令下,身后的明允弟子紛紛沖出。
練傲寒手一揮,忘川樓的侍衛(wèi)也沖向了樊禁盟的大軍,一時間各色混雜,刀劍齊鳴,好不精彩。
自下令后,練傲寒不發(fā)一言,直沖敵陣之中,如砍瓜切菜一般撂倒了一片?;鞈?zhàn)中,明允弟子奮力殺敵,卻獨獨暗中避開“于氏”的人馬,許是小弟子年輕,這點小動作被鄒仁看在眼里,他飛身攔住于風的去路。
于風將于靈兒護在身后,“鄒大哥,這是何意?”
“我早說你是內(nèi)奸,可盟主偏偏不信?!?p> 于風也不想繼續(xù)偽裝,嘴角上挑,露出得意的一笑,譏諷道,“誰會相信一個流連煙花之地,一事無成的浪蕩公子會是內(nèi)奸呢?”于風臉色一變,不見原有的巧笑輕拂,面色寒涼,鳳眼隱現(xiàn)殺意,“動手!”
聞得宗主令下,那“于氏”的人馬紛紛調(diào)轉(zhuǎn)兵器,殺向了宗乘齊的人。眾多樊禁盟的侍衛(wèi)尚未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便被多日的“同僚”一劍砍殺。
這一舉動,打得宗乘齊措手不及,樊禁盟的人馬人心慌慌,片刻間難分敵友,而另一方倒是趁此機會,大殺一片。
練傲寒將周圍的敵人看倒一片,正欲奔向于風,卻又招到一波黑衣人的團團圍攻。練傲寒脫身不得,“白湘!”
“明白?!卑紫婊貞?,領著周圍的忘川樓侍衛(wèi)沖向了于風所在之處,“保護公子!”
于風和鄒仁斗得難舍難分,旁人也難插得上手,于靈兒在旁騰挪躲閃躲避著各方人馬的刀劍和四處紛飛的羽劍暗器等。宗乘齊萬萬想不到他會這一個不成器的東西耍得團團轉(zhuǎn),心內(nèi)悔恨不已,悔不該不聽鄒仁的勸告。
樊禁盟的人馬已亂作一團,損失不小,宗乘齊正欲發(fā)出下一道指令,卻被唐綿纏上,唐綿一身的怒恨沒處發(fā)泄,還有那一干弟子的血債,他豈會放過宗乘齊,招招剛烈,打得宗乘齊只有抵擋之力毫無招架之功,更無脫身的機會。練傲寒甩開那一波黑衣人的糾纏,奔向于風。
越懷瑾朝那一團火紅瞥了一眼,回神盡力解決圍攻他的黑衣人。
練傲寒一劍朝鄒仁背后劈去,鄒仁回身反擊,于風趁此拉過那躲躲藏藏到已分不清東南西北的于靈兒。
一個樊禁盟的小頭目一刀朝那暈頭轉(zhuǎn)向的于靈兒劈去,卻不想于風這么一拉,讓她與死神擦肩而過,卻還是慢了一步,那刀鋒順勢劃向了于靈兒的手腕,瞬間白皙的手腕上出現(xiàn)一條細細的血痕,佩戴的金鎖也因被劈斷而落地。
鄒仁與練傲寒走了幾招,但心內(nèi)積壓已久的怨氣都因于風而起,尋了破綻又朝于風攻去,卻被練傲寒一劍攔下。
“走?!本毎梁畬τ陲L道。
“我留下幫你?!本毎梁厬?zhàn)邊回頭卻看見于風拉著于靈兒的手,沒好氣地看了于靈兒一眼,“帶著她走,別拖累其他人。”也是,于靈兒手無縛雞之力雖然生性狡猾但總歸是個弱女子,還是先帶她離開這刀劍紛飛的地方。
才走了沒幾步,于靈兒忽覺手心里似乎有些黏稠,舉起手一看,才疼得叫出聲來,“好疼?!?p> 于風看了看傷口,還好只是一道淺淺的皮肉傷,只是沒有及時止血而已。“先走再說。”
“不行。”于靈兒掙開于風的手,往回跑去。
“于靈兒,你找死呢?!庇陲L連忙跟上。
“我金鎖丟了。”于靈兒邊跑邊喊。
于風一路護著她返回。鄒仁被練傲寒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眼見著于風帶著那個小女子離開卻又無可奈何,見他原路返回,心內(nèi)竊喜,朝黑衣人混戰(zhàn)之處退去。練傲寒勿被引走,鄒仁趁機甩開練傲寒,那一抹紅影再次被黑衣精衛(wèi)困住。
金鎖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fā)光,沒幾下于靈兒便看到了它的所在,心下一喜,加快了腳步朝那奔去。
練傲寒與黑衣人鏖戰(zhàn)分身乏術(shù),卻還是時刻關注著于風動向,見他又跟著于靈兒回來真是又氣又急。
于靈兒喜不自勝早忘了身處何地,若非于風在一旁護著,怕是已死了十七八回。
鄒仁揮起手,暗藏的袖劍朝于風飛去,卻被于風一把拿住,輕蔑地朝他一笑,扔在了地上,這些東西,他小時候都玩膩了。
鄒仁氣憤不已,卻見到在于風幾步遠的于靈兒,悄悄再次瞄準時機。
于風將圍上于靈兒的人全部斬殺,“我拿到了?!?p> 于靈兒撿起金鎖,就在她站起身之際,一支袖箭向她襲來,那于風剛解決了前仆后繼而來,回頭卻看見那冷箭已近在咫尺,他幾乎出于本能轉(zhuǎn)身一把推開了于靈兒,“小心!”話剛出口,那短而鋒利的袖劍已沒入他后背的肩胛處。
這一幕練傲寒盡收眼底,“小風!”她像瘋了一般出劍砍向糾纏她的一眾黑衣人,拼了命要去救于風。
一口鮮血吐出,于風忽感眼前一黑,腿一軟,徑直要倒下去。
“風哥哥!”于靈兒驚恐之余奮力接住了他,她摸上那箭傷之處,卻見一手的血紅,“哥哥,哥哥,你說過不會再丟下我的?!庇陟`兒的聲音已嚇得顫抖。
“我答應你的什么時候沒做到?”于風忍著疼應到。鄒仁見此大喜,呼喚周圍的人馬,指著于風那處道:“給我上,拿下他們!”一處落敗,敵方自然蜂擁而上,幸虧童原帶人回援及時,擋住了那一堆樊禁盟的人,暫時給那二人留下了安全的方寸之地。
幾把鋼刀從練傲寒的手上劃過,不知哪來的力氣,練傲寒抵住了四五個黑衣人劈來的鋼刀,并反劈回去,三兩招之間那四個黑衣人人頭落地。
她飛一般朝于風奔去,紫色的衣襟已被鮮血染紅了大片。
“哥哥,哥哥?!庇陟`兒驚慌無助的喊著。
練傲寒輕手扶住于風,查看那后肩胛的傷勢。
“沒事的?!庇陲L朝練傲寒一笑,可嘴邊尚未擦去的血跡倒顯得他慘兮兮的,這一笑更讓人心疼。
“宗主!”童原在他身前半蹲下。
“先帶她走?!庇陲L有看著于靈兒有氣無力地道。
他應誓死保護宗主怎能離開,“宗主?!?p> “哥哥,我不要?!?p> “先帶她走,你不聽我的了?”
“這……好吧?!蓖瓕⒂陟`兒從于風身邊扯過,帶著她撤離。練傲寒輕撫上他的胸口,讓他順了順氣。
“那我?guī)阕?。”練傲寒道?p> “好?!庇陲L忽覺一股困意涌上頭,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練傲寒正想把他拖起,忽見他臉色大變,“阿姐!”
練傲寒才發(fā)覺地上多了一道高大的影子,她向后看去,一個黑衣人保持著高舉長刀的姿勢仰頭倒下,越懷瑾持劍站在那黑衣人身后。
好險,若黑衣人那一刀劈下,她就該魂歸九泉了。沒想到是他幫了她。
咳,又是一口鮮血吐出,于風頭一歪,暈在了練傲寒懷中。
“風兒!”于風需要即刻處理傷口,這箭傷耽誤不得練傲寒使勁想將他扶起,可終是女子的氣力太小,只將于風輕微抬起了一點。
越懷瑾看在眼中,也不做聲,拉起于風的手掛上自己的肩頭,將他扶起,“小羽,讓師叔帶人撤?!?p> “好。”越懷瑾一手扶住掛在身上的于風,一手持劍與練傲寒殺出一條路,提前撤回。
練傲寒給白湘使了個眼色讓她帶人撤離。
兩人一路護著于風撤回,客苑內(nèi)留守的侍從丫鬟打水的打水,送藥的送藥,忙成一團,忘川隨行的大夫被練傲寒渾身散發(fā)的殺氣嚇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連上藥的手都微微發(fā)抖,生怕一個不小心觸了主子的不痛快。
屏風外,越懷瑾在一旁盯著那已經(jīng)紅了眼的練傲寒,生怕她下一步又沖出去要那鄒仁的命。
練傲寒定定著看著屏風,生怕有什么東西要從屏風后溜走。
片刻,大夫已處理完畢,顫顫巍巍地向練傲寒施了一禮,稟報道:“樓主放心,公子的傷口不深,且非要害之處,可能因一時情急,氣血相沖才導致暫時的暈厥,好好休養(yǎng)即可。”
聽了這話,練傲寒才稍稍放松,也不言語,繞過屏風后,坐在床邊,握緊于風的手,掌心傳來的溫熱讓她感到有幾分安心。于風染血的衣物已被侍者換下,只著一身白色中衣,蓋著一床薄被,柔順的頭發(fā)略顯凌亂,一時失血顯得臉色蒼白,連唇色都變淡了,纖長的睫毛輕微顫動了幾下,俊秀的臉不見平時的邪魅不羈,露出這少年的幾分稚嫩,更顯得楚楚可憐,練傲寒自然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恨不得替他去受這份苦楚。
薄唇微張,幾聲夢中囈語,“阿姐,阿姐。”
“我在。”練傲寒柔聲道。
這溫柔的的聲音卻出自一個此時渾身散著煞神一般氣息的女子口中,不禁讓人覺得更加可怖。于風似乎能聽見練傲寒的回復,輕輕喚了幾聲后又安靜地沉沉睡去,淺淺地呼吸著。
練傲寒見他已睡得安穩(wěn),小心地搭上他的脈,脈象已經(jīng)平穩(wěn),如大夫所言,卻無大事,她掀起被子的一角,將于風放在外頭的手收進去。
屋內(nèi)靜得讓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仿佛只剩下這紅衣女子和這床榻上的男子,令人聞風喪膽,如殺神一般的幽冥客才流露出一些女子天生的柔和,她仿佛把她所有的溫柔都給了這一個人。
一個明允弟子在客苑外請求通報,守門侍從連忙進屋穿過屏風稟報,中氣十足的一聲“稟告主上……”
打破了這屋內(nèi)寂靜,越懷瑾站在練傲寒身后看不到的地方對來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阻止了他繼續(xù)說下去。
練傲寒起身看了那侍從一眼,眼神狠戾,正值夏日酷暑,那侍從忽覺周身寒風吹過,背上透出絲絲冷汗,主上仿佛下一刻就會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牙齒一下將他連骨頭帶筋咬得稀碎。
練傲寒走向外室,眾人跟隨而出,唯剩下大夫和丫鬟留下照看?!昂问?”
練傲寒終于對于風之外的人開了口。
“主……主上,”那侍從也長了記性,放低了聲音,“剛剛明允弟子來報請主上和越公子去議事廳?!?p> “何事?”
“來人并未言明?!?p> 看來她是不得不去一趟,她回望一眼內(nèi)室,也只有看向那個方向,她眼中的寒冰才會化去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