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桓王,齊王,皆是當(dāng)今圣上幾位兄長的兒子,他們的父親要么早亡要么并未涉及當(dāng)年的皇位之爭,皇上也是仁厚,對這三家王府十分優(yōu)待。
但當(dāng)今圣上膝下僅有太子一個兒子,又常年在外養(yǎng)病,倒滋長了這些旁支皇族的野心,一旦太子不在,這皇位又會落到誰家呢?
寧王與齊王野心日顯,在朝堂上已有分庭抗禮之勢,兩家四處籠絡(luò)朝臣,倒是桓王領(lǐng)著一個不大不小的官軍監(jiān)軍一職,十分安分守己。
皇帝開設(shè)百賢館為東宮招賢納士,也是要為這位不成器的太子殿下找些得力的又不依附于各方勢力的屬官以鞏固東宮之位??蛇@名人志士不僅是東宮要,也是各方勢力籠絡(luò)新秀的重點,各家的屬臣、幕僚甚至正主都時常來此,百賢館也成了那些能人異士為自己選主子、擇前程的地方。也有些幕僚客卿會到百賢館宣揚自家主子的主張,為主子造點聲勢輿論。
練傲寒將剛寫好的文章收好,交給白湘。
“主上本就是個有本事的,何必也像那些人一樣往百賢館投文章,博得各家的關(guān)注?!卑紫娌唤狻?p> “我現(xiàn)在需要名聲?!?p> “主上是想讓那些王爺自己找上門?”
“是?!本毎梁牡?。
“主上并非真想涉足這皇權(quán)之爭,找個能幫主子的就行了?!卑紫娴?。
“還是得擇個好的免得助紂為虐?!?p> “那主子想挑哪位王爺?”白湘問。
練傲寒搖搖頭,那三個也就桓王能成點氣候,可此人明顯是個心機深沉的,至于心性如何,還待考究。
練傲寒晃了晃手中的文章,“投石問路?!边@篇文就是她的石。
百賢館內(nèi),各地士林才子匯集,擁擁攘攘擠成一片。
“昨日議題,論晉燕之交,現(xiàn)在,請各位提交答卷。”各家士子紛紛遞上手稿。百賢館的管事發(fā)了話。
百賢館會將投來的文章貼于四壁之上,任由士子百姓參閱討論,呼聲最高的幾篇將會由云相親自點評,能得云相青睞,則這飛躍龍門便有可期。
在這諸多才子的文章中也不乏摻雜些為自家主子的主張宣揚造勢的篇論。
一上午的品評爭論下,三篇文章被送入內(nèi)館。
午后,眾士子及民間名家皆至百賢館等待云相的評價,百賢館里里外外被擠得水泄不通,唯有樓上幾個雅間早已被人包下,只一些護衛(wèi)侍立,用竹簾擋住了那些高貴的“看客?!?p> 云相,名庚,字辰曜,寒門出生,十五歲步入仕途,從官府小吏做起,因才華橫溢得遇上官賞識舉薦,自此官運亨通。為官不畏強權(quán),直言進諫,得先帝厚愛,多年的皇權(quán)斗爭中不受任何一家招攬,自成一派,得今圣倚重,兩朝老臣,不僅自身勞苦功高,更為朝廷舉薦不少人才,大晉官員中有不少是他的門生,故有坊間傳言:得云相一言,如得朝堂之鑰。云相的一句品評,足以定下一人的一生。
館內(nèi)主位上年近耳順之年的大人落坐,發(fā)鬢已經(jīng)花白,玉冠束發(fā),雖已上了年紀(jì),卻仍舊精神奕奕,眉宇間還看得出年輕時也是個俊朗的,寬袖大袍,蜀錦制成,一派文人風(fēng)骨。
云相示意今日品評開始。
“第一篇,出自是高禾高公子。”一個中年男子唱道,拿過一篇文章開始念:“夫兩國之間,如鄰而居,自當(dāng)如鄰而交。雖北燕常年滋擾邊境,然鄰里之間,需和睦相處。北燕者,國重武而少教化,則有此舉,我天朝上邦,何須與蠻人相較,不如施財帛,以換鄰里修睦……”
“夠了,”云相打斷那文章繼續(xù)唱念,“高禾何在,出來答話。”
人群中一個二十幾的男子站出,眉目平平,下巴蓄著胡須,低眉順目,揖手道,“高禾見過丞相大人?!?p> 這高禾乃是寧王的人,混跡百賢館多日并無多少聲名,文章也沒有多少出彩之處,今日的文章卻獲得了極高的呼聲,看來這寧王是出了不少力。
晉燕之爭上,寧王主和已是人盡皆知,讓高禾在士林中散布主和的言論,并提高他的聲望,確實能為主和派拉來一些新秀的支持,但壞就壞在呼聲過高,這文章都送到了云相的眼前。
百賢館二樓的廊上,除了些雅間放下竹簾遮擋的貴人們,也不乏來湊熱鬧又不愿在下頭擠的貴公子,三五成群的圍在一起說說笑笑。
唯有一人顯得特別,這位公子衣著不俗,穿著一件白色水波暗紋錦袍,腰間綁著一根天藍色蟠離紋角帶,外罩一件月白色大袖綢衫,衣服寬大掩去了與男子相比較瘦小的身量,淡藍色銀飾發(fā)帶攏起部分頭發(fā),銀質(zhì)面具掩去了一半的面容,面具下的雙眼透著沉著鎮(zhèn)定,亦讓人覺得難以琢磨,一手執(zhí)扇,一手搭在圍欄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動著,審視著樓下的人,他獨獨在廊邊站著,未見他與誰有過交談。
“老夫問你,燕軍已在我歸雁關(guān)外徘徊,你又如何修這鄰里之睦?”云相聲音略微沙啞。
“稟丞相,小子以為,此次燕人在晉燕邊界游走,只是單純隨燕皇游獵,并無其他用意,何況,我大晉北境邊關(guān)之地貧瘠,有時連賦稅都收不上,若那燕人愿意,我大晉完全可做個順?biāo)饲?,將部分土地劃于燕國,燕人歡喜,大晉也少了負累,于雙方而言皆是有利無害之舉,更時兩國如鄰里般和睦?!备吆堂空f一句,云相按在桌案上的手就扣緊一分。
高禾心想此次他的文章呼聲極高,只需他好好表現(xiàn),云相自會高看他一眼,就算云相并非主和一派,但看在他家寧王的份上也不敢輕易拂了自己的文章,這么想來,這高禾覺得自己勝券在握。良好的修養(yǎng)讓云相按壓住自己的盛怒,忍著怒意斥責(zé)道:“燕軍犯境,爾不思守土衛(wèi)國,卻提什么鄰里之睦,劃土求和,簡直窩囊!”
萬沒想到云相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斥責(zé)于他,高禾連忙辯解道:“云相,劃貧瘠之地換我大晉平安,兩國邦交,此乃利國利民的上上之策?。 ?p> “利國利民?爾還真能言之于口!”云相怒罵道:“你口中隨時可以舍棄的貧瘠之地是我大晉將士流血犧牲無數(shù)所護,我大晉之土,哪怕尺寸毫厘,亦不可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