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大將軍?!本毎梁萘税荩p手執(zhí)著一份名冊遞上,“這些是查明與北燕私下有過聯(lián)絡(luò)的人,如何聯(lián)絡(luò),做過什么,皆已列明,請大將軍過目。”
薛繁翻閱了一番,條條目目寫得非常詳細,一些沒有完全查清的大魚也標記了出來,合上的名冊足足有半寸厚,看得十分諷刺。
“做得不錯?!本毎梁鴮崒⑦@份差做得極好。
“近日內(nèi),太子殿下,于將軍與臣暗查后已處理了一些細作,有幾個依著陛下和大將軍的意思暫時留著了。”練傲寒匯報道。
薛繁點點頭,其實這孩子做事還是挺讓人放心。
“東宮那一定要干凈,太子萬不能有事。”
“明白?!?p> 噢,他差點忘了,這姑娘不可能讓人滲透到東宮里的,薛繁道:“你的傷如何了?”
練傲寒眼珠一轉(zhuǎn),“已然大好,并無大礙了?!?p> “本王料那蕭斥定會再來挑釁,此次你便留在后軍吧?!毖Ψ钡馈?p> 練傲寒既不服也不愿,“大將軍,我何處不妥,為何貶我至后軍!”
薛繁壓下一口氣,看來他得好好和這姑娘論一論,否則指不定什么時候這只雌虎會咬到他身上?!澳闩c我來?!?p> 薛繁帶著她上了練兵場附近的瞭望臺,底下人頭攢動,井然有序地進行著每項訓(xùn)練。
“那是什么?”薛繁問。
練傲寒覺得莫名其妙,想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只如實回答道:“士兵?!?p> “對?!毖Ψ钡拖骂^看著這姑娘,個子才到他的肩膀,樣子和他女兒們差不多,可怎就偏愛干些男人的事,“他們是士兵,是國之公器,更是人。太子遇刺當晚,你當本王為何怒斥于你?因為你只顧著要殺了蕭斥,沒有想過在那種境地下如果蕭斥被大軍圍困他會做出什么?困獸會拼上最后一口氣來咬敵人一口,我若不放他走會害了多少人?我不想因為他一人而白白折損了這大晉將士的性命,拿幾千甚至上萬的人命換他一個人死,不值。而你當時只想著殺了蕭斥而沒有想過這些和你一同出生入死將士們的性命!”
練傲寒略有些呆愣地看著練兵場上那一個個鮮活的人,一陣濃霧襲來,眼前朦朧的一片,待白霧被大風(fēng)吹散,眼前的不再是那些能說會笑,生龍活虎的人,而是已經(jīng)累成尸山的白骨。
“你每遇上蕭斥就變得愈加沖動,我不可能讓這些人陪著你去送死,你還是暫時先留在后軍吧?!?p> 薛繁的每一個字都在敲打著她,他沒有說錯,她每遇上蕭斥一次那種仇恨就愈加強烈,“可是,如果蕭斥早一天死,這大戰(zhàn)也能早一日停止,本來就是要死人的,至少能少死一些?!?p> 練傲寒擰著雙手,掐著自己,她到底錯沒錯。
“呵,你還是太年輕了,死了一個蕭斥天下就安寧了?”薛繁苦笑道。
“不會,所以我還想打到燕京去,蕭斥就是擋在北伐路上的猛獸!”練傲寒的心里腦子里都擰成了一股亂麻,糟的很。
“在伐燕路上要殺的不僅僅是蕭斥,而是以他為首的好戰(zhàn)者,只有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死無葬身之地才能震懾那些野心叵測之人,這些人殺不完,只能用他們的下場給予警示,讓這些宵小不敢再打大晉的一分主意。不是讓他悄無聲息的死,泄你一人的私憤?!毖Ψ奔仁菤庖嗍歉锌?,一個十幾歲的姑娘為何有如此大的仇恨,要問也只能問這世道。
“是我沖動了?!本毎梁拖骂^,倚靠在身后的石墻上,也只有這時候,她似乎還像個年輕姑娘。
“練傲寒,我不知道你為何那么恨蕭斥,但我猜得到應(yīng)是他身上有你家人的血債,別讓仇恨蒙蔽了你,你還年輕,不能仇恨而活,這軍中多少人沒有恨沒有仇,多少人的父兄死在戰(zhàn)場上,多少人的家眷遭受屠戮,他們恨不比你少,可他們不僅僅為了仇恨活著。”薛繁擰著眉頭,語氣也不像之前那般嚴厲,他說的很溫和,這姑娘還年輕,不能給仇恨毀了。
練傲寒像沒了力氣一樣靠在墻上,她那時真的差點犯了大錯,可她不會有太多的時間,她還活著可能還是仇恨在支撐著她。
“大將軍,我……還是想去前軍,我保證不會再意氣用事了?!本毎梁靼紫M淮?,盡力懇請。
“暫時不行?!毖Ψ睋u搖頭,“其實你可以看看你的屬兵們,他們也在被仇恨折磨著,但他們卻會遵照軍令,因為他們還記得他們是軍人,他們不會只因仇恨而活?!?p> 練傲寒抬起頭,緊張地問道:“他們怎么了?”
“他們沒和你說過?”薛繁暗道不好,凌陽城舊部不想說的事他干嘛要提啊,這是在那些人未好的傷疤上又撒了一把鹽。
“大將軍能告訴我嗎?”練傲寒追問道。
也罷,他不說這姑娘也遲早會知道,“你可記得我們收復(fù)凌陽城后只能住在營帳里?”
“記得,因為城內(nèi)受損嚴重,我等無處安身?!?p> “凌陽城失陷當日就遭到了屠城,北燕這幫混蛋把能毀的都毀了,凌陽城舊部并非別處調(diào)來的都是凌陽城本地人士,他們的家眷都被殺了,連家都不剩了?!毖Ψ北瘺龅卣f完轉(zhuǎn)身就走。
“我居然不知道。”練傲寒小聲自責(zé)了一句,連忙追上,“大將軍,你能把他們調(diào)去前軍嗎?”
薛繁停下腳步,皺著眉,莫不是這姑娘還是不死心?
練傲寒看著他認真地說道:“我留在后軍,讓尉遲他們?nèi)デ败?,他們不會沖動的,他們一直盼望著能夠殺敵報國,他們也早已不是當初的殘兵了。”
薛繁點點頭,“可以。”
果然,蕭斥派了四五撥人馬輪番在城下挑釁。
依照原定計劃于風(fēng)為先鋒帶人殺出城外。
太子的屋內(nèi),練傲寒心不在焉地望著外頭。
“你是擔(dān)心你弟弟還是你的屬兵?”司馬越道。
“都有。”也不知大家如何了,可有遇上難纏的對手。
司馬越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走吧,雖說不一定輪的到后軍出場,但叔父那咱們還是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