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黑水
謝蔻轉(zhuǎn)過身去,便瞧見嚇得抱頭亂串的丫鬟,以及在她身前兩步遠(yuǎn)的一只通體雪白尾尖漆黑的玩意兒。
謝蔻:“……”
她一動不敢動,整個身體都僵住,生怕這不知是什么東西的玩意會向她撲過來抓花她的臉。
那玩意兒睜著漆黑的一雙圓眼,正瞪著這邊,然后抬了抬腿,發(fā)出一聲細(xì)響。
謝蔻呼吸間就聞得一陣惡臭,然后白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那抱頭亂串的丫鬟到底不敢放任她就那么躺在地上,硬著頭皮沖上來一把將謝蔻給拖遠(yuǎn)了些,才小心的將人扶坐起來。
蘇紡四人:“……”
“這是雪鼬?”瞧了瞧不知是被嚇暈還是臭暈的謝蔻,辛夷出聲道。
尋青瑛回答:“就是雪鼬,咱們在斷人塢就見到過,那只雪鼬還偷吃過八師妹的烤地瓜?!?p> 對嘛,就是一只雪鼬,就將人給嚇暈了?嘖嘖。
辛夷砸吧砸吧嘴,卻見那只雪鼬還瞪著眼睛望著這邊,不由一愣,而后大步?jīng)_過去想抓了它。
那只雪鼬身體靈活著呢,一瞬間就躲了開,叫她撲了個空,而后快速且徑直撲向了蘇紡,撞進了蘇紡懷中。
蘇紡:“……”
瞧著跟老鼠大小的一團雪白的散發(fā)著臭烘烘的玩意兒死命的用爪子摳住她身上的大氅吊在她身上,蘇紡嫌棄的將它給撥了下去。
不曾想,那雪鼬又死皮賴臉的躥了回來,還瞪著那汪大眼睛直直的看著她。
蘇紡愣了愣,下意識的用手托住了它。
它趁勢縮進了蘇紡懷里,拱了拱,擺了個舒服的姿勢愜意的閉上了眼睛。
賀琛嫌棄的捏著鼻子,指了指那團雪白,道:“蘇姐姐,這家伙這般臭,你確定要留著它?”
蘇紡看了看懷里的小東西,挑眉道:“或許我可以配副藥去了它的臭味?”
嗯,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賀琛盡量離遠(yuǎn)了些。
空中飄著的雪花漸漸停了,一行人席地而坐吃了帶來的點心祭五臟廟,坐等暈過去的謝蔻醒過來,這才收拾規(guī)整準(zhǔn)備下山。
下山要比上山快,不大會兒,就到了半山腰,抽空從蘇紡懷里探出頭的雪團四下張望了望,而后圓眼一瞪,拼命的用爪子抓扯著蘇紡的衣裳。
蘇紡低頭,就見懷里的小東西死命撲騰著,還以為是自己抱緊了勒住它了,忙松了兩分力道。
然而,那小東西還是死命抓扯她,蘇紡詫異,認(rèn)真看去,便見那小東西幽黑的一雙眼正盯著一個方向,還不時抬頭望望她。
蘇紡扭頭往那個方向看去,那里有一條小路,被兩邊林立的青松簇?fù)碇?,一路看不到盡頭,不知通往何處。
再低頭看那小東西,那眼神好似在叫她往那邊去?
蘇紡愣了愣,停下腳步出聲道:“辛夷,咱們?nèi)ツ沁吳魄?。?p> 辛夷倒不知蘇紡是因為懷里的小東西才有此一出,只當(dāng)蘇紡一時興起想去瞧瞧,便應(yīng)了一聲,當(dāng)下轉(zhuǎn)了個方向,抬腳往那條小路去。
小路上鋪滿了松果,腳踩上去難免硌得慌,謝蔻累得不行,只想快些下山回去好好的歇著,便不愿意跟著幾人往那邊去了,
她咬了咬唇,出聲道:“表姐,我腳疼得厲害,實在走不了太遠(yuǎn)了,我想先下山去到馬車?yán)锏饶銈冃袉???p> 蘇紡回頭,看了看她,點頭道:“今日你受累了,不如便先回城吧?!?p> 想了想,又叫賀琛將謝蔻主仆給送到山腳馬車處,畢竟這里還在山腰,下山還有一段路,兩個弱女子,萬一碰著什么了怎么辦。
不等賀琛答應(yīng),尋青瑛搶先開口道:“我正好也有些不舒服,不如我送他們下山,順便在馬車?yán)锏饶銈儼?!?p> “這樣也行。”蘇紡應(yīng)了。
賀琛正好想湊熱鬧跟著去看看要做什么才不想送什么姑娘下山呢,見尋青瑛接過了活計,心里正樂得不行,然后便感覺到一抹幽怨的眼神朝自己瞥了過來。
他抖了抖肩膀,忙越過辛夷大步往前走去。
謝蔻咬緊了唇,有些不甘的垂下了頭,明明表姐都叫賀公子送了,這個勞什子的討厭師姐非要冒出來!真真是討厭!
尋青瑛揚了揚眉,率先往山下去,一邊不忘沖謝蔻道:“謝姑娘,快跟上啊!”
謝蔻恨恨的瞥了尋青瑛一眼,讓丫鬟扶著,慢慢跟在了后邊。
這邊,辛夷瞧著賀琛溜得快,不由追上去擠眉弄眼道:“九師弟,這么大朵俏桃花貼上來,感覺可美?”
“什么桃花不桃花?師姐你可別給我點鴛鴦譜,別人不曉得,你還不曉得嘛,我此番可就是為了躲親事才從家里跑出來的呀,姑娘什么的最麻煩了,我才不想娶親,像我五哥一樣云游四海,孑然一身多好!”賀琛忙擺手,敬謝不敏道。
辛夷捂嘴偷笑了笑,嘆了句“神女有夢襄王無心”啊。
落后一步的蘇紡聞言,看了笑得沒心沒肺的辛夷,想著臨走時還有些不舍卻被無知無覺的辛夷嫌棄了一番的陸錦綸,不免搖頭失笑。
也不知陸家兄弟可尋著表舅了,如今怎么樣,也不捎個信來。
相識一場,不知消息,難免有些掛念。
蘇紡默了默,不由又想起了那個清朗的少年。
自那日黃昏離開了閻羅堂之后,竟一直不曾再出現(xiàn)過,難不成是已經(jīng)回家了?
白吃了她的蒸年糕,也不道個別。
蘇紡甩了甩頭,摒除掉腦子里的碎碎雜念,一心一意的打量起周遭來。
走過一段還算平坦的小路之后,入眼的便是荊棘叢生無路可走了。
辛夷回頭,“姑娘,已經(jīng)沒路了,咱們來瞧什么呀!”
沒路了?
蘇紡睨了懷里的小東西一眼,也許她高估這個小家伙的靈性了?畢竟這是只鼬不是只貂。
眨了眨眼,蘇紡正準(zhǔn)備叫原路返回,懷里那小東西猛地躥出了她懷里,落到了那荊棘叢生之中,然后扭頭望著她,做了個往前去的姿勢。
這下辛夷和賀琛看了個清楚,不由都驚了。
“這玩意兒,成精了吧?”辛夷愣愣道。
有雪鼬在前帶路,后邊辛夷和賀琛用鋤具將荊棘都撥開了騰出一條道來,一路跟著雪鼬往前,七拐八繞的在林子里走了不知道多久,連方向都摸不清了,那帶路的雪鼬才停下了腳步,重新鉆回了蘇紡的懷里。
三人放眼望去,只見一條蜿蜒曲折的小溪縱橫在這片山澗,纏繞成一條蛇的模樣,那蛇尾延伸自遠(yuǎn)處的山坳后便擋住了影。
溪水本該清澈,可此刻眼前這溪水呈現(xiàn)的卻是濃重的墨色,如同黑曜的星河,深不見底。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眼中俱都浮著一抹驚異。
蘇紡懷里的雪團見他們站定再不往前去,急得又抓了抓蘇紡的衣襟,嘴里發(fā)出一陣聲音來。
辛夷見狀,本也好奇,便大步走近了那小溪,近距離看清之后,不由驚駭。
“姑娘,別過來!”
她忙叫住抬步跟上來的蘇紡,指著那溪水里驚疑不定道:“那不是什么黑水,水面上浮著得全是蝙蝠!”
蝙蝠?
蘇紡駭然停住腳步,這個距離也已經(jīng)足夠她看清水面上密密麻麻遍布著死氣的東西。
如今是冬日,本該在洞穴里冬眠的蝙蝠為什么會死在溪水里?還如此之多。
落后一步的賀琛只覺得頭皮發(fā)麻,簡直不敢再細(xì)看那密密麻麻的蝙蝠,忍不住驚道:“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的蝙蝠死在水里?”
蘇紡忍下這密集的東西帶來的不適感,看了看辛夷,“找個東西撈一只上來我看看。”
撈一只?
賀琛一聽,忙嚇得躲開了幾步遠(yuǎn),他要吐了,怎么辦?
辛夷膽子向來大,這會兒也看習(xí)慣了水里密集的蝙蝠尸體,聞言便找了根樹杈,走上前去挑出了離得最近的一只來丟在了蘇紡身前不遠(yuǎn)。
蘇紡蹲下身去仔細(xì)的看了看那蝙蝠,又用一根碎樹枝撥了撥它泡得發(fā)脹的全身。
須臾,她站起身來,語氣沉沉道:“是被擰干了血而死的。”
為什么要說擰呢,因為那蝙蝠腦袋都只有一小半還連著身體了,顯然是被什么東西擰著身子和腦袋,活活擰干了血。
聞言,辛夷和賀琛齊齊抖了兩抖。
有什么動物能揮著爪子擰干這么多蝙蝠的血弄死它們呢?
答案是:沒有。
辛夷咽了咽口水,又開始了她看多了的話本子上人鬼情未了的鬼怪之談,“莫不是這山中有鬼吸血為生?”
鬼吸血為生?
賀琛聽得不由想笑,但眼前這般驚悚的情形不允許他還笑得出來,他用力的繃著眼角,接嘴道:“說不定這山中有野人,喜歡吸食動物的血?”
嗯,滿山林這么多動物不吸,偏生找到在洞穴里冬眠的蝙蝠去吸,什么愛好?
且看這尸體還沒腐爛,顯然就是這幾天的事,什么巨胃野人能短短幾天吸食掉如此之多蝙蝠的血?
真要想的出來!
收了辛夷一記白眼的賀琛摸了摸鼻子,看向蘇紡,“蘇姐姐你說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蘇紡抿緊了唇,看著那水面上不計其數(shù)的蝙蝠尸體,微微搖了搖頭。
“我也想知道啊?!?p> 說罷,她看了看懷中已經(jīng)完全睡著了天塌下來都妨礙不了它似得的小東西,指了指那蛇尾擋住了影的山坳,道:“順著前面去瞧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