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診治
已經(jīng)大半年沒有登過梁府大門,也說過再也不會登門,當(dāng)然,那是作為外孫女,再也不會登門。
現(xiàn)在,她是蘇閻羅,上門診病罷了。
所以,一下了馬車,蘇紡就端住了蘇閻羅的人設(shè),進門只問病人所在,對那嬤嬤說的先去給梁老夫人請安之言只當(dāng)未聞。
三房夫婦兩個都在鳳西府的任上,一路到了梁心慈的院子,守在此處的是當(dāng)家大太太魏氏。
她見蘇紡來了,眼神微微閃了閃,才靠上來道:“紡兒來了,快看看你心慈表妹?!?p> “梁大太太客氣了?!碧K紡不冷不熱的應(yīng)了一句,也不管她什么反應(yīng),就兀自往內(nèi)間去了。
梁心慈的丫鬟守在床榻旁,許是因為得過自家姑娘的吩咐,所以此番見蘇紡來了,還真是想攔人又猶豫著。
畢竟,她家姑娘背地里沒少說這位的壞話,也是實打?qū)嵉慕^對不想讓這位治病的。
但沒辦法,其他大夫都束手無策,只能請這位了。
但愿她姑娘醒來不要氣壞了才好。
丫鬟心里好一番掙扎,還是乖乖退到了一邊去,但眼睛卻死死盯著蘇紡的動作,也怕她趁機對她家姑娘做些什么。
躺在床上的梁心慈人事不省,露在外頭的一張臉和看得見的脖子以及一雙手,全是密密麻麻的紅疹,看著駭人得緊。
這紅疹遍布著,幾乎都要看不清本來面目了,且這比辛夷打聽來的還要厲害,因為這紅疹竟然還肉眼可見的在緩緩蠕動!
蘇紡細細看了看,很快就看分明了,這所謂的紅疹竟然不是表皮上長的疹子,而是在皮下面活動的細小的紅蟲子!
那就近的沖擊實在有些大,辛夷只看清了,就忍不住頭皮發(fā)麻的往后退了兩步,嘴里嘖嘖兩聲。
跟進來的梁大太太根本不敢往梁心慈身上看,天知道她最開始看清這蠕動的紅疹時有多犯惡心,關(guān)鍵是密密麻麻的,多得人全身發(fā)麻。
此番見辛夷這反應(yīng),她不由撇撇嘴,再看依舊淡定但卻沒有任何動作的蘇紡,忍不住道:“紡兒啊,你看你表妹這是得的什么???要如何治?”
“好治也好治,不好治也不好治,貴府九姑娘這病,九千兩?!碧K紡淡淡道。
九千兩?!
梁大太太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她心里復(fù)雜萬分。
這不是他們梁府第一回請?zhí)K紡治病了,從她蘇閻羅的名頭盛起,他們府中就暗自竊喜,自古神醫(yī)多地位,他們梁府的外甥女醫(yī)術(shù)精湛,往后誰不求著他們梁府幾分?
可惜,這蘇紡根本不容他們拿捏。
非但如此,在他們請她治病時,也拒絕診治,就如她兒媳娘家的親戚,二弟妹她斷了腿不治的弟弟,三姑奶奶有不足寒癥的女兒婉君,等等等等。
這還是第一回蘇紡肯上門醫(yī)治,可是卻要收這么貴的診金?
梁大太太的心里落差感不可謂不大,她本以為依照這樣的關(guān)系,即便上門醫(yī)治也是不會收診金的。
其實她還巴不得蘇紡不上門來才好呢。
九千兩啊,可不是九十兩九百兩。
梁大太太只覺得自己都失去思考的能力了,腦子里一團亂麻。
她掌著家呢,要她從公中撥出九千兩銀子來,顯然是剜她的心啊!
她們這房是長房,不管如何,長房分家得七成,少一分她們以后都少分一分,如何不心疼?
梁大太太半晌說不出話來,最后也只道:“紡兒你先喝茶,我去去就來?!?p> 說罷,就迅速的往外去了。
蘇紡也不急,喝茶就喝茶唄,遂出了內(nèi)間,到外頭老神在在的坐了下來。
梁大太太出了院子,一點沒耽擱,直奔梁老夫人的安常院。
梁老夫人一直惦記著小孫女那邊的動靜呢,自然也派了人看著的,從蘇紡進府到說出九千兩診金的話,她也都隨即收到了消息。
所以見大兒媳婦慌慌張張的前來,她不用她說,都明白她想說什么。
蘇紡肯上門來診治實在是個意外的驚喜,畢竟他們已經(jīng)鬧崩了,連表面的那點情分都不用維持了,沒見那丫頭一口一個梁老夫人了?
所以,在幾番考慮之下,她派人去請?zhí)K紡,就做好了要公事公辦,給診金的準(zhǔn)備。
只是沒想到,這丫頭竟然如此獅子大開口。
九千兩,怎么不去搶呢。
梁老夫人也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齒,“這診金的事,依你看如何辦?”
梁大太太一愣,她就是來問婆母主意的,這話還沒說呢,怎么就先問她了?
她看如何辦?
她當(dāng)然是不想出這個銀子了!
可老三兩口子就一個嫡女,寵愛得跟什么似的,要是讓她有個什么事,最后還是因為她不肯出銀子,不定怎么記恨呢!
畢竟,他們整個梁家,就老三出息,有個官身。
縱然她不想給這么多銀子,但這話可不能由她來定口。
“母親,九千兩可不是小數(shù)目,公中一時間也一下子拿不出這么多來呀,我在那丫頭跟前向來說不上話的,要不母親去說說,這診金能不能少點?”
梁老夫人倒是想說,但她現(xiàn)在看著蘇紡就心煩,是萬不愿意去的。
……
一盞茶喝得差不多了,梁大太太終于跨進了院子。
“紡兒啊,不知你表妹這是得的什么?。恳绾沃??”婆母不愿意來,非得她來開這個口,當(dāng)人媳婦的,也是沒辦法的事。
蘇紡自然知道她肯定是往梁老夫人那里去問對策了的,畢竟九千兩銀子,誰拿也心疼啊。
梁家也不是多大富大貴的。
“九千兩銀子就能治,梁大太太這是想治還是不想治?想治就拿銀子,先見診金,再開藥?!?p> 梁大太太一噎,訕訕道:“紡兒你看咱都不是外人,這診金……能不能……”
“不能!”
這么多年,求她治病想要討價還價壓診金的人還真不少。
但真能討價還價了,她蘇閻羅的名頭也沒有這么響了。
“要是貴府出不起這個診金,那還是另尋高明吧,這病,我就不出手了。”
說著,蘇紡就欲要起身。
梁大太太急了,這一言不合就走人還真是蘇紡做得出來的事。
可不能走啊,走了可就請不回來了。
“出!我們出!”梁大太太咬牙道。
婆母也是清楚蘇紡這個妮子的脾氣的,所以叮囑她先試探看看,要是沒有回旋的余地,這九千兩銀子還是得拿啊,要不然,總不能看著九姑娘不好吧?
只是,心好疼??!
梁大太太派人將準(zhǔn)備好的銀票拿上來,眼看著那丫頭辛夷數(shù)了一遍再收起來,只覺心都被剜了一塊去。
她瞪大眼睛看著蘇紡,想看她究竟怎么治病,九千兩的診金,能治出個什么花來!
但辛夷一句蘇閻羅治病,外人不得打擾,就將她阻絕在了外間,氣得梁大太太差點沒咬碎一口銀牙。
內(nèi)室里,蘇紡將自己的藥匣子打開來,從里頭找出一個紅色的小盒子來。
盒子打開,從里頭爬出一只通體黑紅色像蜘蛛又像蛐蛐只得指甲蓋大小的蟲來。
這蟲一出了盒子,就立馬馬不停蹄的往梁心慈身上爬去了,仿佛她身上有十分吸引它的東西一般。
辛夷見自家姑娘將這蟲都請出來了,再看梁心慈臉上那紅色的蠕動,忍住想吐的欲望,“姑娘,她這是中了蠱?”
“是不是蠱不好說,待會兒就知道了?!?p> 蘇紡說罷,就安靜的等動靜。
那蟲子已經(jīng)鉆進了被褥里,看不到究竟在哪個位置,又在干什么。
過了須臾,梁心慈眉心突然自己就滲出了血珠來,一滴又一滴,看著還真是有些嚇人。
不多時,只見那臉上,脖子上,手上,肉眼可見的,那些紅色的蠕動似乎別什么東西吸住了一般,同時往一個方向爭先恐后的涌去。
須臾,那黑紅色的小蟲子自腳下的位置爬出來,一步一步的爬回盒子里,嘴里奇異的叼著一根紅色的蟲子,那蟲子,赫然就是先前梁心慈皮下蠕動的蟲子。
再看梁心慈身上,那已經(jīng)恢復(fù)了本來的樣貌,再不見那蠕動的紅疹。
黑紅蟲子看了蘇紡好幾眼,見她沒有說話,這才砸吧砸吧將這跟紅蟲子給一口吞進了嘴里去。
“的確是蠱啊。”蘇紡說了一句,伸手給梁心慈捉脈。
“還被人下了會上吐下瀉的毒,跟蠱混在一起,難怪那些大夫都說不出所以然來。”
蠱本來就是邪門歪道,一般的大夫根本就聞所未聞過,所以看不出來也是情理之中。
“她嘴巴這么討厭,說不得誰看不慣她呢?”辛夷撇嘴。
蘇紡收了手,又從藥匣子里拿出另一個白色的葫蘆瓶,打開倒出一粒棕色的藥丸,塞進了梁心慈的嘴里。
做完這些,她將藥匣子收好,起身到一旁的圓桌去坐下,桌上有紙筆,她提筆寫下了一張藥方子。
然后出了內(nèi)間。
梁大太太等了半天,終于見人出來了,忙迎上來,“好了嗎?”
“她這是中了蠱毒,毒已經(jīng)解得差不多了,再撿了我這藥方子開的藥,吃上三天,就能全清了。”蘇紡道。
原來是中了蠱毒?難怪那些大夫看不出來。
梁大太太點點頭,讓丫鬟接了藥方子過來,就聽得蘇紡道:“往閻羅堂去抓藥吧,藥錢都在診金里了?!?p> 這樣自然是好,但梁大太太留了一手,在派丫鬟去抓藥前,先請了她平時經(jīng)常請的那位大夫來。
蘇紡診金這么貴,她自然要看看這是什么藥方子了。
那大夫很快就來了,一聽藥方是蘇閻羅開的,也是很有興趣的認真研究起來。
但看了半天,看來看去,這就是一副清熱解毒的方子,普通極了,且還開得不算精通,一看就不是行醫(yī)老手的人開的出來的。
因為這方子里的好幾種藥都沒有必要,完全可以用另外更合適的藥代替的,畢竟,這幾味藥實在是太苦了,加在一起,病人喝了還不得苦死了?
這是喝藥遭罪啊。
這大夫?qū)嵲谙氩煌ù竺ΧΦ奶K閻羅怎么會開這樣的藥方,這清熱解毒的效用也沒有多好,就是一個苦罷了。
他忍不住去看了梁心慈,又捉了脈,頓時表情詭異起來。
這脈象完全就是好了呀,且那些古怪的紅疹都沒了,依他拙見,完全可以不用喝那清熱解毒的藥了。
照理說,蘇閻羅不會如此多此一舉才是。
他不敢得罪蘇閻羅,即便有這個疑惑,但他不敢說出來,只同梁大太太說這藥方?jīng)]什么問題。
梁大太太就派人去抓藥了。
而那頭,辛夷也在同蘇紡擠眼睛呢。
蘇紡忍不住笑,“這么好了豈不便宜?讓她多吃吃苦頭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