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武當(dāng)山,十天前。
山上來了大客人,明晃晃的軍裝拿槍封山,一臉兇煞模樣。
慌得幾個小道童連滾帶爬,嘴里大喊:“不好了,方丈,警察真的要找上門槍斃你啦!”
“嘖嘖嘖,說多少遍了,外人面前要叫我掌門,方丈太難聽了,要是樂意,叫知命哥哥也行?!?p> 一個道貌岸然的年輕男子從拐角走出。
幾個小道童瑟瑟發(fā)抖地扯住他的褲腳,其中一個小道姑更是直接抱住他的大腿,嚇得快哭。
“呼——”
一輛越野車轟鳴而來,然后有一臉上帶疤老人下車,身材不高,著平時衣物,開口,卻要嚇?biāo)纻€人:“來人,把這武當(dāng)山給我砸咯。”
幾十軍衣人舉槍而上。
“誒,慢著慢著。趙大將軍,現(xiàn)在北門勢急,怎么有空光臨我這武當(dāng)???”
“呵,你這話還敢問出口……”
“趙爺爺!”
膽小害怕得不行的小道姑定眼瞅見了趙梁,居然一點都不害怕,張開手就興奮地要抱抱。
本想板著個臉來罵街的趙梁見了小道姑,無奈又滿心歡喜地把她抱起。
“平平有沒有想爺爺?”
“想!”徐平平用力點頭,然后夸張地張開手,“有這——么想!”
“哈哈哈哈哈?!壁w梁大笑,心情一下子變好了,“以后還帶平平下山?!?p> “嗯!”徐平平用力點頭,眼神期待無比。
“唉,這徒弟,養(yǎng)不熟啊?!焙沃鼰o奈搖頭,轉(zhuǎn)身拾階而上,“趙大將軍,來敬山亭喝茶?”
“好?!?p> 趙梁點點頭,跟著上前,身旁軍人站如直松。
亭在山腰,上看是山,下看,還是山。
武當(dāng)山勢好,綠林綿延不絕,山水穿插交織如銀線,一年四季山景皆不同,是避暑承寒的絕佳去處。
小姑娘嚷著要給趙爺爺露一手。
何知命便任隨她去。
于是浸手、煮杯、溫壺、入宮、洗茶、沖泡、封壺、分杯一套流程下來,小姑娘弄錯了幾道,而且還滿頭大汗,弄得滿身滿桌都是茶水。
趙梁倒也不惱,只是笑呵呵地看著,嘴上卻閑聊。
“知命啊?!?p> “嗯?”
“看了這么久的山,不厭?”
“山不厭我,我不厭山?!?p> “嘖嘖嘖,你大好青年的,不下山闖番事業(yè),真就一輩子呆這?”
“性情如此,去哪都是上山?!?p> 何知命只是搖頭,看著笨手笨腳的徒弟,滿臉寵愛。
“現(xiàn)在給人算算命存存錢,等以后平平嫁人給她買份大嫁妝,就挺好?!?p> “你這性格倒是和你師傅一模一樣。”
趙梁恨鐵不成鋼地看著這個被李安平下了讖語,說可以天地做盤春秋做子,和天下對弈的年輕人,搖搖頭,接過平平的茶。
“那你知道我為什么事而來?”
“知道。”
“小羽,長安可以無憂?”
“小災(zāi)煉人,大災(zāi)鍛龍,你老要是不舍得兩個寶貝,我這也有一計,要用?”
“不用?!壁w梁擺手,“我只想你給個準(zhǔn)話,他們能不能活著回來?!?p> “呵?!?p> 何知命笑了笑,溫和地點頭,喝口茶,卻噗地一聲噴了出來,苦哈哈地看著徒弟。
“茶葉放太多了。”
平平捂住嘴巴,眼角彎成小月牙。
“三少爺身旁有貴人,不用擔(dān)心?!?p> 何知命親手拿起茶壺,心平氣和地給自己的徒弟解釋:“好東西不用放太多,多了反而不好,譬如你吃飯,吃七分就夠,譬如你喝水,喉潤要停,又譬如……”
“譬如我喜歡定安……”
“你不許喜歡定安?!焙沃粯芬饬?,“你還小,要到18歲以后才能喜歡定安?!?p> “就許師傅喜歡小提姐姐,不許我喜歡定安?”
“我不喜歡小提姐姐?!?p> “師傅騙人!師傅前天明明才對小提姐姐說,世界萬物都可算,唯獨小提最難算,修萬千大道,撥開云霧,盡頭見小提?!?p> “咳咳咳!”
何知命罕見得臉紅了,萬萬沒想到自己苦思冥想出來的情話會被自己徒弟偷聽了去,他忽然想起更不好的事了。
“這話你又告訴別人了?”
“對啊,昨天才有香客夸師傅你好口才呢?!?p> “……”
完了,連香客都知道了,這武當(dāng)掌門的面子還能往哪擱?
趙梁揶揄地看著他,吹吹胡子:“你他娘的,我就說你這王八羔子怎么不愿意下山,哪天帶這位小提姑娘出來遛遛?”
何知命尷尬地?fù)蠐项^,給趙梁倒茶,轉(zhuǎn)移話題:“趙將軍來我武當(dāng)山,不怕北門出事?!?p> “北門要是能出事,我把頭剁了。我辛苦這么多年,可不是為了讓北門成為我自家后花園,我是要北門真正成為天川國門,國門一開,妖魔鬼怪無膽莫進(jìn),國門一關(guān),打狗殺鬼萬夫難開。”
趙羽大口喝茶。
“現(xiàn)在印利是聯(lián)合臥沙、者門二國,頂尖戰(zhàn)力兩三倍于天川,天川假神真人被牽制撒不開手來援助崗州,表面上圖的是我趙家一門,實際上還不是為了給天川其它所有家族一個警告?我是擔(dān)心我兩個兒子沒錯,但是我兩個兒子死了,對其它七大家就有好處?以后他們落難誰又來救?他們怎么就想不明白這簡單的道理?”
“也不是所有家族都看不明白的?!?p> 何知命聳聳肩。
“七大家里面,至少有一家想通了?!?p> “哪家?”
“燕家?!?p> “……”
“趙將軍?!?p> “嗯?”
“我已經(jīng)把能做的都已經(jīng)做盡了,圣跡內(nèi)部無憂,但是外界如何,能不能把死局做活,卻還得看一個人。”
“誰?”
忽有黃鶴晃身高鳴直沖云霄。
“趙婉兒?!?p> “……”
十天后,崗州圣跡深夜。
陳平舉燈,王星河彎腰,千百趙家子弟單膝跪黃土,目光炯炯,看向一女子。
女子打扮普通,眉目清冷,腰掛一尺長戒尺,下了車,一言未發(fā),徒步走向趙家大營。
身后跟著六個衣著各異,膚色不同修士,無一是天川人。
但是恐怖氣壓沖天,無人敢出聲。
六人皆假神。
王星河在一旁語速極快地和女子匯報著情況,頭不停地流著汗。
女子仍然一言不發(fā),走到一小帳營前。
“這個帳營里,有大少爺和三少爺進(jìn)圣跡前留下的物件。”
女子點點頭,掀開簾布,進(jìn)去。
王星河掌燈,仍在匯報著情況。
“二小姐,現(xiàn)在大少爺和三少爺在圣跡里恐怕是危機萬分。那些大家族不肯幫忙,趙家大部人又去守了北門。前幾天有印利國的圣門來過一次,說要借趙家藥房武庫一看,不然抓住大少爺他們,就斷他們手足,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還有那小國的天宮家,加羅門都恨不得趁火打劫,我們有不少人已經(jīng)和他們起了沖突……”
趙婉兒不說話,只是摸過趙羽留下的弓箭,看過趙長安換過的衣物,手忽然在一塊鐵片上頓了頓。
好鋒利的劍!
身后有一假神忽然眼睛放亮,上前一步,要拿起鐵片。
劍嗡聲高鳴。
趙婉兒不言不語,撕開衣袖,將布條裹在鐵片尾端。
劍鳴止,劍身狂顫不止。
趙婉兒看這劍良久,終于說了第一句話:“你說,你今晚也要殺假神?”
天空中忽然劈出一道樹樁般大小巨蟒紅雷。
轟隆聲震響天際。
趙婉兒出營望天。
紅雷天來,黑空呈金,有人要在圣跡入金丹。
身后帳篷忽然獵獵鼓脹,如被萬千罡風(fēng)吹起。
有一驚天寒芒破營直起,剪空而走。
趙婉兒回頭。
帳營如被千百利劍穿過,劍痕森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