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立夏
一
李本揚為了馮光玲交代的事,到超市去找梁京天。他們雖然不認識,但李本揚到超市一看,就知道誰是梁京天了。
梁京天正在卸貨,李本揚忙上前幫忙,把一箱花生油抗在肩上。梁京天瞅一眼李本揚,說:哈,還有做好事的啊,這年頭,真難找。李本楊哈哈著。
卸完貨,梁京天說:這小伙子,真不賴,來,喝口茶吧。李本揚說:咱們出去喝吧。
梁京天把喝茶的一套家伙什,搬到樹蔭下。一絲風刮來,非常涼爽。李本揚掏出煙,遞給梁京天,說:還是這地方好,來,抽支煙。
梁京天接過來,說:好久不抽這東西了。李本揚問道:怎么不抽了?
梁京天吸口煙,吐出煙圈,說:唉,說來話長,不說也罷。李本揚笑道:你是不想抽了,不然,戒煙可不容易。
梁京天倒上茶水,說:嘗嘗這茶。李本楊喝口茶,說:嗯,好茶。梁京天看看李本揚,說:你會品茶?
李本揚搖頭道:你的茶還能有差的?梁京天點著李本揚,說:小伙子,年齡不大,還老油啊。
李本揚望著街道上往來穿梭的車和人,又看看超市,說:在這里開超市,位置確實不錯。梁京天狐疑的看著李本揚,說:哎,小伙子,我怎么覺得你神神秘秘的,是那方怪獸啊?
李本揚笑道:你看我像是什么怪獸?梁京天故意掐著指頭,說:一馬二牛三妖怪,掐指一算,你這人不大靠譜。
李本揚瞇著眼,也板著指頭,子丑寅卯的嘟噥了會,突然睜開眼,說:你這人這一生喜憂參半。梁京天哈哈道:你啊,故弄玄虛,雕蟲小技,還是跟我學的。
李本揚晃著腦袋,說:你就不想聽聽?梁京天說:都是些屁話,聽不聽沒用,我的命,我還不知道?李本揚說:那你是什么命???
梁京天嘆口氣,說:本來是順利之命,可是有小人作怪,弄得我磕磕絆絆,以后,還是希望順了好。
李本揚搖著頭,說:你這是經(jīng)歷過了,知道自己是什么命,那還沒有經(jīng)歷過的呢,你能知道嗎?
梁京天說:我他娘的都四十好幾了,人過四十,天過晌,還能有什么掙扎的?
李本揚說:這就看事在人為了,我呢,就是來幫著度你的。梁京天警惕地看著李本揚,說:我說你不是好東西吧,露出狐貍尾巴來了吧。
李本揚說:人呢,有幾種,一是識時務,二是背離潮流,三是稀里糊涂,還有的什么都不是,你呢,屬于那種?
梁京天指著李本揚罵道:好小子,你是干嘛的,敢罵我不識時務?
李本揚擺著手,說:NO,NO,我是和你說實話,有些事,不能太軸了,比如說,你前段時間,和人打架住院了吧…
梁京天一拍茶幾,叫道:好你個馮光玲的奸細,我看著你就不地道,來和我玩陰的,???
李本揚說: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我只是中間人,不偏袒任何人,你們之間也需要一個交流的媒介吧,我給你們當不好嗎?
梁京天伸著手,說:什么中間人,狗屁,拿來啊。李本揚故意撓著頭,說:咋,這剛見面,就要禮物啊。
梁京天指著李本揚,罵道:什么東西,還不快滾。李本揚說:你別激動嗎。
梁京天說:狗屁,你又不是受害者,你懂什么,我挨了打,遭了罪,你們還說三道四,好像我賴著你們一樣,我的營養(yǎng)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費呢,你先給我拿來再說。說著,拽起李本揚,指著前方,說:沒錢,那就免談,快點滾吧。
李本揚說:他打了你,你受到了傷害,這該賠就賠,該補償就補償,我們呢好好合計合計,看怎么處理更好,是吧?
梁京天說:空口白牙,有什么用,她男人不是還在里面嗎,好啊,是錢重要,還是他男人在里面還要判刑重要,讓她好好選擇,公安還催著我趕快拿傷情鑒定,鑒定一出來,你們想賴帳也晚了。
李本揚作為律師,當然知道傷情鑒定意味著什么,便說:老梁,我是律師,我以人格擔保,你的各種補償肯定能給你,只是錢多少的問題,我來和你談,就表示我們的誠意,有誠意,還愁談不好嗎。
梁京天說:說了一堆屁話,實用的一點也沒有,那還不如直接叫馮光玲來談。
李本揚說:我可以代表她,有什么話直接對我說吧。梁京天說:那好,你叫她拿十五萬來,一分不能少。
李本揚說:你要這錢,有依據(jù)嗎?
梁京天說:怎么沒依據(jù)啊,我住了十天院,耽誤了多少事,這十天我得掙多少錢啊,怎么也得十萬八萬吧,還有護理費、營養(yǎng)費,精神損失費呢,也得十萬八萬吧,這樣算來,我還少要了。
李本揚說:你這些費用,我們都能找到計算的依據(jù),不是你說多少就多少。
梁京天罵道:還他娘的中間人呢,我說的話,你就反對,你還是中間人嗎,簡直就是馮光玲的干兒子。
李本揚說:人家才多大,有我這么大的兒子嗎。梁京天揮著手,說:去,去,找馮光玲要錢去,沒錢別在這里胡咧咧。
李本揚說:你啊,就是鍋腰子上山—-錢上急。
梁京天罵道: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得到的錢,她馮光玲就該給,還有和馮光玲說,她還欠我一百五十萬,一塊拿來。
李本揚哼道:一個十五萬,還沒搞清,怎么憑空又來了個一百多萬,你是隨口喊啊。
梁京天指著李本揚,說:小子還嫩,多年的事你當然不知道,你去和馮光玲一說,她就知道了。
李本揚說:你不說,我怎么和她說?
梁京天罵道:你他娘的也和馮光玲一樣是個軸貨,我當年投資的錢,我的收益啊,沒給,就把我踢出來了。李本揚說:你還是沒說明白。
梁京天把茶壺里的茶水潑向李本揚。李本揚后退著,說:你這是干嗎?梁京天說:拿錢來,你就明白了。
馮光玲開車外出,正好碰到放鴨苗和飼料的蔣天明。蔣天明正在路邊買西瓜。馮光玲停下車,說:老蔣,在這里干嗎?蔣天明招呼著,說:馮總,過來吃西瓜。
馮光玲下來車。蔣天明說:是寧夏的西瓜,皮薄還甜。馮光玲笑道:你真會吃,鴨子的事查的怎么樣了。
蔣天明說:這不剛回來,就碰到你了,是梁京天那家伙撮弄著賣的,收鴨子的是鄰縣的許加星。
馮光玲罵道:狗改不了吃屎,剛出院又干壞事,這家伙,得整整他。
蔣天明說:還有那個許加星,也不是東西,我們?nèi)フ宜麜r,他還在抵賴,說沒有這事,后又說,是養(yǎng)鴨戶自己愿意賣的,與他沒關系,我就說,那好,老許,以后,我們也來收你的鴨子,價錢比你還高,看他們賣不賣,這一來,那家伙才軟了,把一切都說了。
馮光玲說:這個老許就是助紂為虐,沒他,鴨子能那么順利賣出去嗎,到時,我找律師和你去,還得把他掙的錢要回來,不能就這么便宜了他。
蔣天明說:我和他說過這話,他說,掙什么錢啊,姓梁的拿走了三萬,我還虧了好幾萬。
馮光玲罵道:他娘的,梁大賴還弄了三萬,這不是我們的錢嗎,不行,得把這錢要回來。
蔣天明說:這家伙,怎么處處和我們作對,是得收拾收拾他。
馮光玲辭別蔣天明,開了會車,心煩意亂的,干脆停下車,歇了會。
馮光玲恢復了下精神,又開車去見客戶,是專門收鴨子往南方賣的。她來到一個諾大的院子里,這里都是冷庫。經(jīng)理于新春正在和幾個人喝茶吹牛。
馮光玲推門進來,于新春笑道:我說今早喜鵲喳喳叫,原來貴客要駕到。幾個人都看向她。
屋里烏煙瘴氣的,馮光玲愣了下,說:你們幾個,是喝茶啊,還是吸煙???
于新春笑道:我們是既喝茶又吸煙。說著,趕緊打開門窗通風。
馮光玲說:你們有事嗎?于新春說:沒事,都是要好的朋友,一塊喝喝茶,拉拉呱。又指著馮光玲,說:大家都認識吧,這是我縣有名的殺鴨企業(yè)老板,四朵金花之一。大家都笑著,有個說:我們認識她,而她不認識我們。
馮光玲笑道:那是于總逗你們開心,別聽他的。
于新春倒了一碗茶,說:馮總,喝口茶,潤潤喉嚨,怎么聽著有些沙啞啊。馮光玲說:可能天氣干燥,上火了。
于新春說:是讓環(huán)保弄的吧,廠子開業(yè)了嗎?馮光玲說:剛開業(yè),再不開業(yè)可受不了了。
有個說:今年咱這里環(huán)保查的就是嚴,我在南方,他們也查,可沒有這么厲害。有個說:那說明,我們這里企業(yè)污染大,人家沒有污染。
于新春說:哪里的企業(yè)沒有污染,你看,我這里的小茶水爐都不讓燒了,說是要燒氣,唉,這上哪去弄氣啊。
馮光玲說:你們還好辦,就是守著冷庫,這個沒有污染,我們不行,檢查的多。
于新春說:你們一停產(chǎn),鴨子價格蹭的上去了。馮光玲笑道:又讓你掙一包包了。
于新春咧著嘴,說:掙什么啊,上回,我進了幾十噸貨,好賠好賠,現(xiàn)在庫存也不多,你們這一開業(yè),價格又要降下來了。
有個說:這就是市場經(jīng)濟,賺一筆,又賠一筆,賺的總比賠的多。
馮光玲說:我就是來了解下價格的,如果價格合適,我們就賣出去,不合適就先存著。
于新春說:現(xiàn)在價格開始往下塌了,過段時間,價格還要降,有貨趕緊往外賣。
馮光玲說:價格越降越不好賣啊,都在等待觀望,你說怎么辦?
于新春說:那就先存著,等價格合適了,再賣啊。馮光玲說:可是冷庫就那么大,要不,先賣給你吧。
于新春笑道:你讓我當接盤俠啊。有個說:老于,你就英雄救美啊。
于新春說:這個是美,可我實力不行啊,如果行的話,我當然救了。馮光玲說:那就不煩老你了。
于新春說:如果你的冷庫盛不下,往我這里放一些,倒是可以。馮光玲說:你又要保管費、租賃費,我還要占用資金,這可不合算。有個說:你們合伙做生意不就中了。
于新春說:這倒是個好主意。
馮光玲搖頭道:我可叫這個合伙做生意傷著了,至今還不消停。于新春說:咋了,那個梁還找你麻煩?馮光玲嘆口氣,說:唉,提他干嗎。
于新春說:他如果還找你麻煩,我找?guī)讉€人拾掇拾掇他,他就老實了。馮光玲擺著手,說:謝謝于總,我的事,我自己解決。
于新春說:馮總,你們一天宰殺多少鴨子?馮光玲說:上萬只吧。
于新春扳著指頭,算了下,說:你的冷庫二百噸左右,如果不及時賣,不到一月就滿了。
馮光玲皺下眉頭,說:是啊,不開業(yè)是愁,開業(yè)賣不出去,也是愁,存下貨是愁,沒貨也是愁,你看,這個行業(yè)還能干嗎?
于新春說:如果你確實盛不下,往我這里存吧,你只要拿電費錢就中。
馮光玲感激的看著于新春,說:真有這樣的好事?
于新春指著身邊的人,說:不放心咋的,有他們作證。
幾個人都點頭。有個說:不放心,你們就簽個協(xié)議。于新春說:嗯,這個好,做事明明白白,比藏著掖著好。
馮光玲笑道:于總,我得怎么感謝你,正好你們都在這,今中午我請你們吃飯吧。
于新春拍著手,說:好啊,大家一塊吃個飯,都認識認識我們的馮老板。
馮光玲在東方大酒店二樓擺了一桌,她做東,因為高興,一家人都敬她酒,她來者不拒,還沒散席,就歪在桌上說胡話了。
一個說:這是什么酒量啊,才喝幾杯,就醉了。一個說:什么四朵金花,不過如此。
于新春搖頭道:你們不知道,我和她喝過好幾次酒,這是她最痛快,最能喝的一次,你們看看,我們四五個人,都和她喝,一輪下來,就是四五杯酒,你們先喝四五杯,我看看。其他人都不說話了。于新春說:別都朝著人家女的使勁,我們自己喝。說著,一杯酒一飲而盡。
有個說:于總,一杯酒二兩多,你這樣喝,好像跟我們有仇似的。于新春說:剛才你喝酒的勁頭呢,來,都喝,不喝不能走。
前后不到一個半小時,桌子上的六個人,都醉倒了,有笑的,有罵的,有趴在桌子上睡的,還有個打著醉拳,把桌子上的杯盤掃到地上摔了個稀里嘩啦。
于新春伏在桌上,醉眼朦朧地罵道:放他娘的什么鞭炮。一揮手,又把一茶壺弄到地上,啪嚓摔碎了。
服務員聽到動靜,跑上來,看到此景,笑罵道:都醉成豬了。又看看摔碎的東西,心疼的說:怎么弄壞了這么多。
酒店老板搖著頭,說:頭次見一桌人喝成這樣的,找輛車送他們吧。
馮光玲被人扶著上車時,還在嚷嚷:喝…
于新春趴在桌上賴著不走,被兩個人好不容易架到車上,他拍著馮光玲,說:小妹妹,你咋來了?
馮光玲嘟噥道:不喝了,那趕緊上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