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王本寧的商貿(mào)公司,這段時間全力生產(chǎn)高檔裝修材料。
王本寧正在辦公室和劉天堂商討事,工頭馬占寶推門進來。王本寧說:馬大哥,有事嗎?
馬占寶嘴里叼著根煙,吸一口,說:你們不是說好的,把利潤都給我們,可是你看看,才幾個錢,你們是把錢扣了,還是想糊弄我們啊。
劉天堂揮揮手,說:你這個老馬啊,又要找事不是,正上著班干著活,滿地里跑啥呢。
馬占寶哼道:你懂個球啊,我這是滿地里跑嗎,我這是來反映情況,你們也就是嘴巴子呱唧呱唧的,還不是我們干活啊,干活就要給錢不是,可是說好的利潤呢,弄哪去了?
王本寧站起來,倒一杯茶給馬占寶,說:馬大哥,先喝杯茶,不就是錢嗎,說好的濱湖裝修項目利潤都歸你們,不是早都打到你們卡上了嗎,怎么還要錢啊。
馬占寶喝口茶,又吸口煙,說:那才幾個錢,我們十幾個工人,每人不到八百塊,難道就是這些錢嗎,我們又不是不會算賬,糊弄我們可沒那么容易。
劉天堂指著馬占寶,說:你老馬啊,還是王總的親戚呢,一點大局觀念都沒有,滿眼就看著那么點小錢了,也不知道為公司分憂,就知道添堵,這是一個親戚該干的嗎?
馬占寶把茶杯往桌上猛地一頓,說: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們出來干活,不就是為了錢嗎,沒有錢,鬼也不給你干活,再說,也不是我一個人,他們都在嚷嚷,我不來說說,反應(yīng)反應(yīng),你們不還都蒙在鼓里,屁事不知道,造反停產(chǎn)我可不管。
王本寧急了,說:馬大哥,你這是在要挾,還是在示威啊,我倆從小就是要好的親戚,該給你們的錢,我一分錢沒截留,全都給你們了,你就不能做做工作啊,這不是還有一批高檔材料正在加工生產(chǎn)嗎,等生產(chǎn)出來,合格了,立馬,我就發(fā)獎金,怎么樣?
馬占寶吐出一口煙,說:你說的那些,都是以后的事,這之前的,說好的不是兌現(xiàn)的還不行嗎,這是大家反應(yīng)的,不是我的意思,我只是來說說,他們說,這幾年工資基本沒長,獎金一分沒有,這次利潤又弄的這么少,大家都不干了,你說怎么辦?
王本寧被馬占寶的煙嗆的捂著鼻子,說:好大哥,你是工頭,我們還高看你一眼呢,這些年不是沒虧待你嗎,你就多煩心去做做大家的工作,把活干好了,大家都有錢掙,是不是啊。
正說著話,門外宋善國拄著拐杖敲著地面,說:都在干啥呢,也不快去看看,人呢,都跑哪去了,一個干活的都沒有了。
高起利扶著宋善國,說:宋大哥,你咋又生氣了。
馬占寶往外看著,說:又咋了,他們不是都在嗎。
高起利瞪著眼,說:在個屁啊,我要裝貨,連個人都沒有。馬占寶罵道:你他娘的裝貨,又不是找我們。
王本寧走出門去,說:怎么回事,哪里的人沒了?
宋善國指指后面,說:還能是哪里,生產(chǎn)車間啊。
幾個人迅速跑向后面的生產(chǎn)車間。只見偌大的車間內(nèi),兩條噴涂設(shè)備和一個氧化池都處在停產(chǎn)狀態(tài),十幾個工人不見了蹤影。
劉天堂指點著馬占寶,說:這是怎么回事,人呢?
馬占寶騷著頭,說:剛才還都在啊,誰知跑哪去了。
王本寧急道:快找找他們,生產(chǎn)怎么能隨便停了呢,有這么自由嗎。
宋善國只一個勁的用一只拐杖戳著地面,說:這是搞的啥名堂啊。
高起利火上澆油地說道:哼,還能是誰啊,在門口,我就碰到一個工人就說,是馬頭讓他們這么干的。
馬占寶指著高起利罵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血口噴人,你算哪根蔥,敢胡說八道,看爺不教訓(xùn)你。罵著,跑上來,揪住高起利的衣領(lǐng)撕吧開了。
高起利也不是吃素的,反手把馬占寶的頭發(fā)抓住了,倆人打在了一起。
宋善國罵道:都啥時候了,還有閑心打仗,都是死人啊,還不快拉開。
大家七手八腳把二人拉開,倆人還在氣咻咻的跳著高對罵著。
王本寧拍拍馬占寶的肩膀,說:馬大哥,先消消氣,快看看他們?nèi)ツ牧?,有事好商量不是,別都不見人了啊。
馬占寶拿出手機,撥打著電話。不到五分鐘,工人們陸續(xù)來了,看來他們都沒走遠。
馬占寶指著那些工人,說:我來找領(lǐng)導(dǎo),還不是為了你們,可你們倒好,都跑沒影了,像話嗎,???
一個工人說:你們是親戚,我們怕你不硬氣,這才想出這法子。
王本寧說:剛才,你們馬頭已經(jīng)找我們了,不就是錢的事嗎,大家出來干活,不就是為了錢啊,掙錢要掙在明處不是,有事大家多通氣商量,只要把工作干好了,我們生產(chǎn)的材料產(chǎn)量和質(zhì)量上去了,還愁錢嗎,所以,在這里,我和大家交個底,從現(xiàn)在開始,加強質(zhì)量控制,還有紀(jì)律約束,只要大家做到了,從下月開始,每月給你們漲工資五百元。
說到這里,大家都鼓掌歡迎叫好。
王本寧扭扭肥碩的身子,笑笑,說:還有,上次濱湖項目大家嫌利潤少,本來就是個打品牌的項目,利潤就是薄啊,大家一平均就覺得更少了,這次,我們是為南方一個大項目生產(chǎn)高檔裝修材料,以后還會有更多的項目,只要你們生產(chǎn)出合格的產(chǎn)品,公司都會按照出勤和生產(chǎn)情況,發(fā)放獎金,年底還有紅包。
工人們說:早該這樣了,希望真兌現(xiàn)啊。
劉天堂說:大家都聽到了,公司和大家是一個目標(biāo),心連著心,只有干好了活,才能掙大錢。
馬占寶把煙屁股一扔,揮著手,說:還愣著干嗎,快干活去啊。工人們都哈哈笑著走了。
宋善國一直拄著雙拐在一邊,默默地望著這一切。他就是想看看自己的老婆王本寧怎么處理這一突發(fā)事件,如果處理不好,宋善國會自己上前親自來處理,那樣,以后就她宋善國說了算??墒牵磥?,也不用他了,王本寧這幾年鍛煉的也夠成熟了。
高起利扶著宋善國,說:走吧,宋大哥,歇著去,不在這里湊熱鬧了。
吃過午飯,王本寧和高起利在出租屋內(nèi),簇擁在一起時,王本寧說:上午你說的那個,老馬和工人說的事,是真的嗎?
高起利故意問道:你說的是哪個事?。?p> 王本寧點他一指頭,說:裝傻是吧,是你自編的吧。
高起利哼道:我就看不慣他那個趾高氣揚的樣子,老覺得是你的親戚,尾巴快翹上天了,我就是想打打他的氣勢,叫他老實點。
王本寧打一下高起利,說: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年輕輕的就學(xué)著油乎乎的,到老了還了得,真成了老油條了。
高起利一下緊緊抱住王本寧,說:嗯,叫你嘗嘗老油條的滋味。
王本寧詐道:我怎么覺得你是有女朋友了吧。高起利這回沒再否認(rèn),說:王姐,你說我應(yīng)該不應(yīng)該找女朋友啊。
王本寧白一眼高起利,說:我說吧,你肯定有了,女人的第六感官很準(zhǔn)的啊。
高起利撒嬌般的說:如果有了,我肯定第一時間告訴王姐您啊,是不是啊。
王本寧嘆口氣,說:我早就說過,你該找還得找,只要別忘了我就好。高起利又使勁抱了抱王本寧,說:到什么時候,我都忘不了王姐您啊。
陳元昊還在忙活拆遷的事,評估基本結(jié)束了,就是還有七八戶有這樣那樣的意見。
陳元昊對著張堅強說:先這么著吧,人家東莊子還有兩三戶,我們還有七八戶,能做的工作都做了,不行,也就是等著挨批就是了。
張堅強安慰道:這就不錯了,誰想到會是這么個結(jié)果,我原先估計怎么也得十幾戶呢,這不是還有不到十戶了。
陳元昊說:不過,還得做工作,看看哪些戶還能找到突破口,特別是和在城里還有鎮(zhèn)上有關(guān)系的,只要能扯上邊,就別放過。
劉冰洋說:人家來做工作的城里人都說,好事不找我們,這種得罪人的事,倒是想起我們來了。
李德軍說:他們沒罵你就算好的了。
張堅強說:也是,都是親戚里道的,叫他們來,也是難為他們,嘴里不罵,心里肯定會罵的。
陳元昊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不然,誰愿意折騰這么多人來做工作啊,不過,看看還有關(guān)系的,還得再折騰人家來啊。
下午六點多鐘,陳元昊開車來到門窗廠不遠的地方,停下車給小紅打電話。陳元昊說:小紅啊,你下班了嗎。小紅說:下了,剛接孩子回家。
陳元昊說:你現(xiàn)在搬哪去了,我能過去看看嗎?小紅說:我在門窗廠往南兩公里左右的天源小區(qū)。
陳元昊來到天源小區(qū)。這里高樓林立,也是近幾年由于工業(yè)發(fā)展,動遷建起來的小區(qū),住戶大多是附近的村民。
陳元昊剛進小區(qū)走沒多遠,就見小紅哄著孩子在玩耍。陳元昊這才后悔沒給孩子買點東西,剛要轉(zhuǎn)身去找超市,卻見小紅在向他招手。陳元昊只得硬著頭皮走上前去。
小紅指著陳元昊對孩子說:叫叔叔。孩子仰著臉,叫道:叔叔。
陳元昊臉一下子有些燒,答應(yīng)著,說:我這個年齡了,該叫大爺了吧。小紅嘿一笑,說:什么大爺大叔的,就是個稱呼。說著,指指旁邊一座樓,說:走吧,我就住那里。孩子還要在外玩,小紅哄著說:走吧陽陽,叔要家去看看。
陳元昊隨小紅來到三樓,打開門,小紅說:剛來不長時間,所以,還沒和你說。
陳元昊走進屋內(nèi),見是個兩室一廳的房子,便說:這也夠你們住的了。又說:房租貴嗎?
小紅說:一月一千,還行吧。陳元昊點點頭,說:比你原先住的平房好多了。小紅笑笑,說:可是房租貴啊。說著,給陳元昊倒一杯水。
小紅的孩子陽陽拿著小紅的手機打開了游戲。陳元昊笑道:才幾歲的孩子,耍游戲還這么溜。小紅搖著頭,說:唉,沒辦法,回家來就玩游戲。陳元昊說:你怎么想起搬這來了。小紅說:這不是為了上班近便,才在這租了房子,又給孩子換了個幼兒園,一月多花好幾百,加上這房租,一月多花一千多。
陳元昊說:你們倆掙得也多啊。小紅嘆口氣,說:他在日本打工,這一年多了,日元一直在貶值,換成人民幣就少多了,不如前幾年好,還有,我們還得攢錢買房子啊,總租房子也不是辦法。
陳元昊嗯了聲,從兜里掏出錢夾子,從中拿出幾百元,說:你先拿著,以后還再給你。小紅推脫著,說:先不用,我還有錢。
陳元昊把錢放茶幾上,說:兜里就這么些,別嫌少,以后有空我再拿來。
小紅看看陳元昊,又看看陽陽,不好意思地笑笑說:你看孩子在。陳元昊也笑笑,說:以后,孩子不在家的時候,我再來。
小紅說:天也不早了,今晚就在這吃飯吧。
陳元昊看看孩子,說:你孩子在家,方便嗎?小紅笑笑,說:他才不到四周歲,懂什么,別怕。
陳元昊說:那你這里有吃的嗎,要不我出去買點。
小紅說:冰箱里什么都有,飯菜都有,就三人,能吃多少啊。
陳元昊回到家時,已是晚上十點多了。家里人剛要把喝茶的桌子搬走。
陳玉華看著陳元昊走進來,驚奇地說:哥,真怪了哈,今天怎么沒喝酒啊。
陳元昊說:哪能天天喝酒啊。陳玉華笑道:不喝酒,你酒癮犯了可怎么辦。潘月英說:還是不喝酒好,誰像你爹似的,天天喝酒,肚子里有酒蟲子了。
陳樹建說:看看,說著說著,就繞到我這來了。陳玉華說:我娘還不是為你好啊。
陳元昊說:兩個孩子呢?
馮光玲說:你啊,整天在外,還知道關(guān)心孩子啊,小超早睡了,天天回來說不去學(xué)畫畫了,不去,在家干嗎?大??赡茉谖堇锎蛴螒颍@孩子啊,游戲就是他的命,一霎不打游戲,就像掉了魂似的。
陳元昊嘆口氣,說:這不是忙著拆遷嗎,快叫拆遷治煞了,天天調(diào)度,天天挨訓(xùn),唉,這活干的,也真他娘的窩囊。
陳玉華說:哥,再怎么說,你們也是鎮(zhèn)干部,挨點訓(xùn)也值得。
陳元昊說:干完這個,我也夠了,中換個地方了,人挪活嗎,不能光在一棵樹上吊死。
陳樹建說:是啊,鄉(xiāng)鎮(zhèn)工作,一年到頭沒有沒有事的時候,年年如此,換個地方,也別在鄉(xiāng)鎮(zhèn)了。馮光玲說:不在鄉(xiāng)鎮(zhèn),你還去那啊,縣里市里倒是好,可你去不了啊。
陳元昊說:我怎么會去不了,車到山前必有路嗎。
陳玉華說:哥,我支持你,快去縣里吧,去市里更好,不能在鄉(xiāng)鎮(zhèn)呆一輩子吧。
馮光玲哼道:說的倒是很輕巧,現(xiàn)在辦事很難,沒有關(guān)系,能隨便說去哪就去哪?
潘月英說:孩子,不管去哪,以后別再喝那么多酒就中了。
陳玉華說:現(xiàn)在單位里不是都在戒酒嗎,你們怎么還在喝?。?p> 陳元昊說:工作日中午不讓喝酒,晚上可以喝啊。
馮光玲說:這還不是給喝酒的留了空子啊,什么時間都不喝才行。陳玉華說:嫂子,照你這個辦法,那酒廠還不得關(guān)門啊。
馮光玲嘟嚷道:關(guān)門也比喝酒好。
陳玉華笑道:嫂子,還說我哥呢,你好像不喝酒似的,不也常喝得歪頭打瓜的。
馮光玲冷笑道:我那是聯(lián)系業(yè)務(wù)的需要啊,看來還是你們血緣關(guān)系近啊,說著說著就向著你哥了哈。
陳玉華說:我說的是事實,與遠近親疏沒有關(guān)系。
陳元昊和馮光玲回到樓上,陳大海屋里還亮著燈,陳元昊推開門,看見陳大海還在電腦前打游戲,便說:都幾點了,還不睡覺,就知道打游戲。
陳大海像是沒聽見,依舊噼里啪啦游戲打的熱火朝天。陳元昊啪把電腦電源關(guān)了。
陳大海回頭惱怒的瞪著陳元昊,又把電源打開。陳元昊說:學(xué)習(xí)不怎么樣,玩游戲還真用功。
陳大海邊擺弄電腦,邊說:你懂什么,游戲也要動腦筋,當(dāng)然也是學(xué)習(xí)了。
陳元昊摸一把陳大海的腦袋,說:把調(diào)皮的勁頭用到學(xué)習(xí)上,早就學(xué)好了。陳大海又開始鏖戰(zhàn)在游戲當(dāng)中了。
馮光玲走進來,看了會,對陳元昊說:也真是的,你就不會管管他,還欣賞孩子打游戲來。
陳元昊拍拍陳大海,說:快關(guān)了吧,都十一點了,明天不是還要去上培訓(xùn)班嗎。陳大海依然像是沒聽見。
馮光玲彎下腰,也啪的把電腦電源關(guān)了。陳大?;鹆?,站起來,一下就把剛要起身的馮光玲推到了,指著門口,叫道:你們都出去。
陳元昊說:哈,年齡不大,脾氣不小,你把培訓(xùn)班的成績拿來,考到九十分以上,你回來怎么玩游戲都行,否則,先把電腦撤了。
馮光玲爬起來,說:誰知道他在培訓(xùn)班那里是正兒八經(jīng)的學(xué),還是不學(xué)呢。
陳大海推著陳元昊往門外走,叫道:你們什么都管,再管,什么培訓(xùn)班啊,我還不去了呢。
馮光玲指著陳大海,說:你敢,敢逃學(xué),看不打斷你的腿。陳大海說:你們干脆這就打斷我的腿吧,腿斷了,正好不用去了。
陳元昊哼道:怎么生了這么個難頑頭,比拆遷戶還難頑。
馮光玲譏諷道:還不是隨你啊,脾氣又倔又臭。
陳元昊說:你好啊,看你把孩子慣成什么樣了,都成大爺了。
陳大海一只胳膊拽著一個,使勁地推著陳元昊和馮光玲往外走。
馮光玲甩了一把,說:你這是咋了,說說你,叫你快睡覺還不行啊,從小到大,沒有一天不叫人操心。
陳大海說:你們還知道管我啊,你們除了吵就是嫌,我大了,更不用你們管了,快給我出去。
陳元昊摸著陳大海的頭,說:小時候多懂事的孩子,一大了怎么就變的不待見人了,啊。
陳大海打開陳元昊的手,說:快給我出去,我也不愛見你們。
陳元昊無奈的搖搖頭,走出房間。馮光玲吆喝道:你就這么管孩子,也不教育教育他,哼,早晚得出事。
陳元昊說:唉,他愿意咋著就咋吧,我自己的事還管不過來呢,那有這閑工夫。
馮光玲搖著頭,說:你們爺倆是一路貨色,叫人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