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馮光玲心里像長了草，亂哄哄的，就去找馬愛香說話解悶。
馬愛香見馮光玲焉了吧唧的樣子，就說：牡丹，這是咋了，像是長了一場大病似的，萎靡不振。
馮光玲深深嘆口氣，說：別提了馬姐，我都叫他治煞了，廠子不能干，鴨子急著回收，還有急著要貨的，我這么多年，跟頭骨碌，唉，這活，確實干不得。
馬愛香說：你看哪個企業(yè)不是跟頭骨碌的，別看一些廠子外面紅火，難受只有自己知道，你碰到的問題是叫人舉報了，知道是誰舉報的嗎？
馮光玲說：除了姓梁的，還能是誰啊，他找過我了，還不是為了錢啊。馬愛香說：這家伙，真是陰魂不散，多少年了，還糾纏著你，不行，把他叫來，我們拾掇他一下，叫他老實老實，別再禍害人了。
馮光玲說：他那個熊樣，我都愁見他。
馬愛香說：見了他，不用你說話，我把月季和映山紅叫來，我們幾個就能拾掇他。
馮光玲沉思了會，說：我安排個地方中午吃飯，你通知她倆，我和姓梁的說，來商議事，他肯定會來，到時再說，你覺得怎么樣？
馬愛香說：那就這樣定了。馮光玲查了下飯店，定在了紅葉大酒店。馬上給梁京天打了電話。
梁京天說：哈，不是把我拉黑了嗎，怎么還主動打電話了，想通了？
馮光玲不愿意和他說話，但也得裝著痛快的口氣，說：是啊，中午一起吃個飯，商量一下看怎么辦吧。
梁京天愣了，說：請我吃飯，不是鴻門宴吧，沒搞錯吧。
馮光玲說：你以為你是什么大人物啊，還值得搞鴻門宴，愿意吃就來，不來就拉倒。
梁京天笑道：別啊，難得你請一回，就是鴻門宴，那又怎么樣。
中午，在紅葉大酒店一間屋內(nèi)，一張大圓桌，她們四朵金花早早就來了，服務員給她們每人先倒了杯水喝著。
王本寧說：牡丹，他來了我們好好糟糟他，給你出出氣。
楊紹麗笑道：我們動動嘴，你映山紅一個人就把他壓倒了，再踩上一只腳，問他還敢嗎。
王本寧也笑道：最好是用你的月季刺他一下，叫他知道原來月季不只是能欣賞，刺還扎人啊。
馬愛香說：別現(xiàn)在嘴精神，到時都啞巴了啊。
王本寧笑道：我們不行，不是還有你臘梅花嗎，你一綻放，雪中傲梅，弄個她在叢中笑，還不醉死他啊。
王本寧連比劃帶模仿，把大家都逗笑了。
馬愛香笑道：嗯，有表演天才，映山紅啊，到時候，你就用這個樣子，就能把他醉死了。
王本寧搖頭道：光我自己肯定不行，還有你們啊，大家一起上啊。
正說著，梁京天來了，一進門，見這么多人，愣怔著要往外走。
馬愛香說：老梁，你要往哪走啊。
梁京天停住，這才看見馮光玲也在，嘿嘿著說：我以為走錯了門呢。
王本寧說：我們早來了，等著你呢。
梁京天點點頭，說：哈，這不是那幾朵花嗎，厲害，你們湊齊了，就熱鬧了。
馬愛香指著圓桌，說：主角到了，咱們坐下吧。又吆喝服務員上菜。
大家圍著圓桌坐定，馬愛香做主陪，楊紹麗坐副陪位。梁京天想著坐在下首，被王本寧推到馬愛香身邊，做了主賓位子。梁京天有些不自在的說：我坐這里不大好吧。
馬愛香說：你是我們的客人，就應該坐這里。
王本寧坐在梁京天身邊，她拍了一下梁京天，說：怎么樣，我們四朵金花全倒了，你說你的臉大不大啊。
梁京天嘿嘿著一個勁的點著頭。
各色菜等陸續(xù)上來了，馬愛香起身，把帶來的幾瓶白酒拿過來。
王本寧說：啊呀，又要喝酒啊。
楊紹麗說：映山紅，這會你得猛喝了吧。說著，拿起酒瓶子，就開始倒酒。
馮光玲坐在馬愛香的另一邊，她是既不想說話，也不想吃喝，只是呆呆的坐著。從梁京天進門那一刻起，她就想溜走，要不是為了她自己的事，她才懶得和梁京天這樣的人照面呢。
杯子里倒?jié)M了酒，馬愛香說：咱們怎么喝呢？
楊紹麗說：臘梅，你是主陪，當然是你說了算。
馬愛香看一眼馮光玲，說：今天，我們是為了牡丹，才把老梁請來的，老梁啊，你也曾經(jīng)是商業(yè)精英，我們這些都熟悉，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殺鴨行業(yè)了，過去的事，都已經(jīng)過去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空間，所以，能不打擾別人，就不要去打擾，來，我們分三口，先干了這一杯。
梁京天守著這么多人，只是聽著，悶頭喝著。四朵金花里面，數(shù)王本寧酒量差。其他人都喝完一杯酒了，她還在那里端著半杯搖晃著。
馬愛香說：我們都喝了，你還晃蕩啥，留著養(yǎng)海豚挨嗎。
王本寧嘟著嘴，說：喝不了嗎。
楊紹麗遞了個眼色給王本寧，說：不是有英雄嗎，英雄救美啊。
王本寧心領(lǐng)神會的看一眼梁京天，突然拿起自己的杯子，給梁京天杯子里倒酒。
梁京天慌忙去搶奪自己的杯子，說：我也喝不了。
王本寧端著梁京天的杯子，拋著媚眼，說：來，咱倆一齊喝個還不行嗎。
馬愛香說：老梁，我們這里數(shù)映山紅年輕，她可是我們的大美人，人家都說到這份上了，還能不喝了啊。
梁京天無奈只好喝了。下來的幾杯酒，王本寧靠在梁京天身邊，磨蹭著梁京天替了一大半酒。
接下來，除了馮光玲，她們?nèi)溯喠骱土壕┨旌染?。梁京天也不傻，不想這樣被她們?nèi)溯喠鞴嘀?，但他一個人，終究拗不過三人。
一圈下來，梁京天已經(jīng)喝了六杯酒，一杯二兩半左右，就是一斤半。以前在殺鴨廠時，他的酒量十分了得，能喝二斤高度酒也不醉。但現(xiàn)在年齡大了，多年沒有這樣拼酒，他已經(jīng)有些暈了。
馬愛香看看馮光玲，說：牡丹，你不和老梁喝個酒啊。
馮光玲擺擺手，說：頭疼，不想喝。
梁京天也搖著頭，說不能再喝了。
王本寧起來，攔住梁京天的頭，說：牡丹是頭疼不喝，你不頭疼，你得喝。說著，端起一杯酒，就往梁京天嘴里倒。
梁京天甩著頭，說：你這是干嗎？
王本寧說：喝酒啊。
梁京天搶過酒杯，說：你還沒喝呢。
王本寧端起自己的酒杯，說：好，咱倆一起喝。梁京天還是不喝。
王本寧用肥胖的胸膛摩擦著梁京天的頭，說：喝了嗎，怎么不喝呢。杯中的酒也灑到了梁京天的頭上。
梁京天說：你坐下，就都灑到我頭上了。
王本寧說：誰讓你不喝呢，你不喝我就不坐下。
梁京天說：好，好，你趕快坐下，我喝了就是。
王本寧坐下，梁京天只是抿了一小口。王本寧端起梁京天的杯子，說：這是要欺騙本姑娘嗎。說著，又往梁京天嘴里倒去。梁京天躲閃著，酒全倒在了梁京天的脖子里。
梁京天邊擦著脖子，邊生氣地說：干什么，這是怎么喝的酒啊。
馬愛香說：老梁，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既然你答應映山紅她坐下你就喝酒，可你呢，失信了，沒喝完，這就和做人一個道理，誠信之人，人人敬佩，失信之人，人人唾罵，你不是和牡丹也合作過嗎，人家把你的當初投資的錢都還清了，就不要再糾纏人家了，對吧。
梁京天瞪著因喝酒而血紅的眼睛，說：我知道，你們今天是沖著我來的，沖著我來，我也不怕，怕什么，我們的事，你們都不清楚，我的錢他還沒給夠。
楊紹麗說：我們只知道，你當時投的錢全結(jié)清了，多少年了你都沒找，現(xiàn)在看到牡丹那里掙錢了，又想起來，要敲些錢花，這算什么呢，還像個男人嗎，還不如我們女人呢。
梁京天剛要發(fā)作，被王本寧拖住手，說：來，再喝個，別和她們一般見識，不就是想要錢花嗎，要錢也得有個理由啊，有事明著來，別背地里使陰手段，舉報人家算什么本事啊，不如直接去人家家里啊。
梁京天指著她們，說：你們，你們都是…話還沒說完，王本寧又端來一杯酒，堵住了梁京天的嘴，說：喉嚨都啞了，先喝點潤潤嗓子吧。
梁京天搖著頭不喝，王本寧站起來，按住梁京天的頭，硬是往他嘴里灌，酒喝了一半，灑了一半。
梁京天抓起桌子上的餐巾紙擦著嘴巴，罵道：娘的，有這樣喝酒的嗎。
楊紹麗也站起來，說：老梁，我們這些花可都是文明之人，你一個大老爺們還這么粗魯啊，不就是喝酒嗎，來，咱倆也喝個。
梁京天搖著手，嘴里烏拉著：不，不喝了…
楊紹麗早已端了兩個酒杯，站在梁京天身邊，說：就你這個熊樣，還好意思的問牡丹姐要錢呢，憑什么啊，男子漢就要行的端走得正，別唧唧歪歪的，連個女人都不如，做什么事情，都要講究個有理有據(jù)吧，別想一出是一出，沒有的事，也想象的，別人還欠你多少錢，錢不是早結(jié)清了，還騷擾人家干嗎，是男人，就別這么干，對吧，來，先喝了這一杯再說。
梁京天還是搖著頭，不接杯子，烏拉著說：我們，我們的事，你們知道什么。
王本寧端過杯子，又如法炮制，要往梁京天嘴里灌酒，嚇得梁京天要站起來，被王本寧和楊紹麗一人一只手按住，梁京天掙扎著，叫道：你們，你們今天不是叫我喝酒的，是要制作我。
又瞪著馮光玲，舌頭都不打彎了，嘟噥著：都是…你，還…騙我，商議…事呢。
馮光玲只顧喝自己的水，沒理他。王本寧趁著梁京天說話的功夫，又把酒硬灌到梁京天的嘴里去，酒順著梁京天的嘴角一部分流進嘴里，一部分流進了胸前。
梁京天把王本寧的胳膊一扒拉，掙扎著站起來，晃悠悠的要往外走。被楊紹麗擋住，說：別走啊，還沒喝完呢。
梁京天也不答話，還是晃悠悠的扛著楊紹麗走。楊紹麗推一把梁京天。
梁京天歪斜著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圓滾滾的身子像皮球似的，彈了幾下。
梁京天掙扎著，好不容易爬起來，又搖晃著膀子向外走，卻扛在了門框上，出不來進不去。
楊紹麗推了一把梁京天，說：這是在演戲啊。梁京天又差點摔倒，踉蹌著向外走去。
馬愛香說：主角都走了，我們呢？馮光玲說：我們還吃點什么吧。王本寧說：早吃飽，也喝足了。
梁京天晃悠悠的在大街人行道上走著，可能是有泡尿鼓著，走到一棵樹邊，忙掏出家伙就撒尿，路過的人紛紛側(cè)目。一個戴著紅袖箍的女管理員，跑過來叫道：你這是咋，要作業(yè)啊。
梁京天嗯嗯著，還在撒他的尿。女管理員拽了他一把，說：撒尿去廁所，在這里干嗎。
梁京天罵道：娘的，尿個尿也有人管。女管理員說：看你尿哪里了，這是公共場所。
梁京天說：又沒尿你家床上，你管個屁。
女管理員掐著腰，說：哎，你這人，做些不文明的事，管管你，你還犟嘴，我拍下來，叫他們罰你，你就舒服了。說著，要拿手機。
梁京天醉醺醺的要走，女管理員叫道：你別走啊。說著，就上來拽梁京天。梁京天歪斜地跑著，剛跑了一會，就和一騎自行車的姑娘撞在了一塊。
姑娘和車子都倒在地上，梁京天也歪在地上。
姑娘爬起來，剛要對梁京天發(fā)火，卻見梁京天已經(jīng)躺在地上呼呼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