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一夜的霜降下給綿綿嚳山鍍上了層銀邊,天才蒙蒙亮,吱呀一聲老舊的柴門輕推開道門縫,一個赤膊少年矯健的鉆出來,連忙把門帶上,不讓那寒風鉆進屋里半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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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在門外揉拳搓手稍作熱身后,踢掉倆只靴子,開始赤身裸腳練起拳來,少年拳法由淺至深,由簡至繁,初如老龜下河,再如靈猴攀樹靈動非常,一時間院里留下處處殘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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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少年身上大汗躺下,身上升騰著股血氣熱浪,將小院內的冰霜融化,若是有生人在此,必驚落下顎,這分明是肉身血氣以修煉至血液厚重化為鉛汞的表現(xiàn),再近一步便要踏入血氣狼煙的肉身境界,修煉到這一步的,那個不是而立之年,竟然有人小小年紀,便修煉可到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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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一陣炸響,破舊的老屋房頂被掀開,躍出道魁梧的身影,手持長刀當空劈砍而下,從少年的角度抬頭看去,這一刀似乎將天地都要劈開,讓自己避無可避,無處可逃。
少年手中元氣涌動化作柄長刀,橫刀與之相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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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你還是無法直面這一招。”
??隨著一聲重物落地之聲,少年滾落出三丈遠,少年還未翻爬起來,一個寬闊的肩膀遮住朝陽,投下大片陰影。
???男人顯的極其憤怒,胸膛在冬日的暖陽下,不斷起伏著,呼出股股白霧。
???“說了多少次,眼神……眼神……眼神不要閃躲?!?p> ????“看著我……目光要直視前方,這樣直視敵人……”男人把少年拎起來目光死死盯住少年的眼睛。
???不羈、堅韌、倔強、等等情緒匯成少年的目光。
???而男人的眼睛炯炯有神,如同鋼鐵鑄造一般,永遠不會躲閃,永遠不會顫抖,蘊藏著最堅毅的精神。
???“你的情緒太多了,說明心不穩(wěn)定,那么你的刀就不純粹,永遠無法淋漓盡致?lián)]出。”
??????“獄兒,你看好第一卷,刀開崎嶇重山?!?p> ????
男人元氣猛震化做長刀,一招一式演練起來,男人的刀法干凈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刀光中蘊藏著崇山峻嶺,化作各種險境,而男人的意志和目光卻永恒不動,將那十萬險境一刀劈開。
????“看到了嗎?”?男人散去元氣回頭問道。
?????“嗯”?少年點了點頭,眼里卻流露一絲低落,明明自己已經很努力的向父親說方向去靠攏了,卻永遠也達不到男人的要求。
???“獄兒,你要知道今日所受的所有苦難,都是為了以后有尊嚴的活著。”
“你生來便肩負著無比重任,你避無可避逃無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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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看著少年,唏噓說道。
??“父親,我會努力的”少年輕聲說道,看著情緒依舊不高,多年來父親總是說自己肩負著無比重任,可他卻從未告訴過自己,到底肩負著什么。
?看著少年似懂非懂的神情,以及目光里流露出的疑惑,男人心里暗自做下個決定,放緩語氣道:
????“算了,現(xiàn)在你不會明白,下地吧”
???少年也散去元氣,扛起一旁的鐵犁,隨著男人走向遠處的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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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一身元氣循序運轉,先擴充氣海打好牢基礎,再圖沖擊周天氣穴。”
????“常人開辟氣海之后,便直接觀想玄胎,然后再沖擊神闕、石門、這最為平凡,你萬萬學不得。
少年在暗自運氣拉著鐵犁前行,男人則一邊播灑著一些堅果,一邊教導少年修煉之法。
???男人繼續(xù)道:“要做便做最好,身、氣、意……都練之巔峰,一次性將神闕..石門倆大神穴都打開,界時再將自己的武道意志烙印上,以三縷先天元氣鑄成玄胎,突破間便掌握陰陽,先天境內無敵?!?p> ?
??“吱呀”鐵犁重重一頓,男人皺眉看著鐵犁,看來是杵到大石了,剛想拾起鋤頭挖開,不料泥土一陣顫動,少年卯足了力氣,拉著鐵犁硬生生將大石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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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看著少年,面色古怪心念道:“小崽子,耕田來說,是個狠人?!?p> ??????半天時光,少年便把幾畝地全犁了個底朝天,男人一絲不茍的檢查,是否有泥坑未下種,來回檢查幾次后才對少年說:
????“回家吧”
歸途的路上?,少年扛著鐵犁四處張望著,地上鋪著層稀薄的雪,山林間不時隱沒著肥成球的團兔偷偷的看著倆人,山顛則積起了厚厚的大雪,還有……還有那染著紅霞的云彩,似乎亦步學步,偷偷跟著自己……少年只覺得這一切很美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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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農戶村莊中除了夜里要下地籠的獵戶,還要摸黑去溪溝里布籠收網(wǎng),一般都吹燈入睡了,唯有個破舊的小院還點著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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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獄挑著油燈,臨摹著幾卷獸皮畫,渾黃的卷軸上布滿著滄桑,有些地方還脫落不少墨跡,隱約可以看出是一幅幅周天穴位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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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則堆積著厚厚幾疊周天穴位分解圖,少年咬著筆尖,眉頭苦苦皺起呢喃道:?
??“?石門位下,氣海位中,神闕位上,三個打通了才可陰陽互濟,演化五行?!?p> ???一整天的勞累下來,少年顯的很是疲憊,氣海又因過渡壓榨開始揪揪作痛,少年不得不停下筆來,輕輕揉捏著小腹,才稍微舒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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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了,自己八歲便開辟氣海,起初只有棗核大小,多年艱苦磨練下,以化作一片真正的海,足有數(shù)百畝之寬廣。
“不過是片死海罷了”
秦獄眉目低垂,漫步在氣海中,緩緩抬頭看向上方神闕壁壘,眼光逐漸變得堅毅。
???霎時間,整個氣海沸騰起來,一頭頭元氣巨龍從海底升起,群龍糾纏在一起化作一根巨大的盤龍巨柱,托著秦獄一飛沖天,向著那處壁壘狠狠撞去。
?????轟隆一巨響,如同煙花綻放一般,散落了一地藍色光點,小光點們相互蠕動著聚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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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藍色的小光點終于將秦獄的頭顱拼湊出來,其余部分也緩緩蠕動著聚集過來,第幾次了,已經記不得了,唯一記得是,不論試幾次,神闕大穴依舊遙遠如星辰,懸于氣海上空冷冷放光。
???七年時光,無數(shù)次發(fā)起沖擊,意識一次次撞碎重聚,意志越來越堅韌,第一次意識被打散秦獄花了三天才醒過來,而且還缺失了不少記憶,如今只需一盞茶的功夫便完好如初,甚至更加進一步,但是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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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闕、石門壁壘,逾若堅鐵,沒有玄胎統(tǒng)領,即使秦獄元氣再浩瀚,質量再沉重,也如同抬石砸人,無法將元氣化作神通法術,那么便無法破開倆大神穴壁壘?!?p> ???
????渾渾噩噩間,少年的眼神不禁瞟向桌上的獸皮卷,鬼使神差般說道
??“我要烙印玄胎便是一個呼吸的事情,我又何苦追求那當世最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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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弱…”一聲爆喝響起,少年頓時將從渾噩中驚醒來。
秦父一腳踹開門,將手中的湯藥摔成碎片,怒不可揭大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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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告訴我,你想干嘛?”
???“你這是赤裸裸的軟弱,不論獸靈先天、靈種先天、神祭先天、沒有一個靠的住的,通通都是廢物,都是廢物。
??秦父狀若瘋魔,揪著秦獄的領口,兇光畢露惡狠狠說道。
???“遲早有一天會有人打散你的獸靈,掐滅你的靈種,拔除你的神祭,把你打的像條死狗一樣,讓你上天路入地無門,然后看著親朋好友被滅門”
??“獄兒,你記住唯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唯有自己的意志,武道精神才是奪不走,打不滅。”
“強大的意志才是你遭遇絕境時最大的底牌?!?p> “我………”秦獄一時被父親驚到,不知該如何回答。
“就你現(xiàn)在這副鳥樣,還想知道你母親的事情,你個廢物?!?p> ??“你跟我走……”秦父不由分說,拉著秦獄的向著院外的黑暗走去。
???倆人摸黑行走在山林間,各種荊棘槐刺劃破倆人衣物,深深扎入倆人的血肉里,倆人手臂腳踝等地方早以傷的血肉模糊。
秦父卻不為所動自顧自走著,死死鉗住秦獄的手,絲毫沒有停要下來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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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男人有著自己特殊的行走方式,一路直走絕不拐彎,若有樹擋路就一刀劈開,若遇水便直線涉水而過,倘若前方是萬丈懸崖,那便先攀下懸崖,在從另一端攀上,最好有虎豹攔路一棒子敲死,正好裹腹。
男人的心中總是一道剛正的直線指引著他。
?????就在秦父如此極端的修行方式下,終于半月后的傍晚,面容枯槁的倆人出現(xiàn)在一塊界碑前,上書道:??尸脈山
?界碑后山林幽深,各種老樹如扎龍盤根般,縱橫交錯在一起,一股死寂感令人惶恐。
??秦獄腰間裹了張虎皮裙杵著個木仗,餓的面帶菜色,出門時穿的褻衣更是破破爛爛,動作幅度稍微大一點,連屁股都遮不住,麻木的看著男人問道:
?“父……親,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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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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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秦獄不知道問了多少次,男人卻從未回答過,只有固定的時刻才停下來就餐,任何時候都是這樣死死鉗住秦獄的手,一直在行走。
??一路上的漫無目的行走無與倫比孤寂、寒冷、以及身體上,不斷增添又愈合的傷口,讓秦獄幾近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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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終于可以結束,這漫無目的的旅途,秦獄的眼里,一絲絲神采緩緩被喚醒。
?????“吃下這個”男人不知從何處掏出一個小匣子,遞了過來。
秦獄伸手接過,打開一看是一顆散發(fā)著血霧的心臟躺在匣中,如同剛剛宰殺的一般,心臟還保持跳動,隱約可以看見一頭金毛兇獸盤踞其中。
????秦獄餓的眼放青光,顧不得深究各中神異,看到有肉食一把抓起便往嘴里送去,嘴里念叨道:
????“今兒就不烤了,不烤了……烤烤便缺了斤兩?!?p> 吃的太猛了,少年一下子噎著了,如同只鴨子升長了脖子,喉頭上下滾動著。
???“給……”秦父遞過去一個葫蘆,少年接過拔開塞子大口飲下,一種從未有過的辛辣感,在嘴里沖擊著。
看著胡吃海塞得秦獄,就連一向豪爽大方的秦父都微微皺眉心道:“這狻猊之心著實有些糟蹋了?!?p> ????“嗝~”少年打了個飽嗝,將葫蘆遞換給秦父,秦父接過猛灌了一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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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兒,累嗎”
????“累”秦獄大口嚼著獸肉,口齒不清的回道。
?“這些天有什么感想嗎?”?秦父又繼問道。
?“沒,也就那樣”?
?“這就對了,沒什么事情是真有什么不得了的,跨過后也就那樣?!?p> ????“再來一口”酒勁有點上頭了,秦獄晃悠著腦袋伸手討要道。
????秦父愕然,愣了愣了笑道:“也是……不喝酒,哪里揮的動刀?!?p> ??就在倆人休憩間,天色以暗四周升起薄霧,隨著陰風飄動,如同圈輕紗墜落林間。
?“武道先天必備三味,肉身血氣、天地元氣、精神意志,你以得先前二味,其實光憑這倆點,即使你只是個武者,先天境你也難尋敵手,這些年你非常不錯“
男人看著遠方淡淡說道。
“……”秦獄有些愕然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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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來父親從未夸過自己,讓秦獄突然間不知如何適從,只能輕輕“嗯”了一聲,再猛灌了口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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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一柱香后,不知是酒力發(fā)作還是狻猊獸肉作怪,秦獄直覺的渾身燥熱難耐,渾身有團火在燒,不禁抓耳撓腮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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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兒,好像有人叫你”秦父目光灼灼看向林間某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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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誰叫我?”秦獄抱著葫蘆四處張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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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那邊”?秦父指了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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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呢……”?秦獄說著秦父的指向看去,只見叢林深處,似乎是有一個若隱若現(xiàn)的白影,分不清是霧氣還是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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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個啊……”秦獄起身晃晃悠悠的走去,就在秦獄即將靠近時,那抹白影如同一卷輕紗,緩緩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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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你看到一座黑色的山時,切記當場就走,途中千萬不要回頭?!?p> ?秦父大聲叮囑道,只是秦獄以走遠,不知聽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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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別走啊”少年高叫一聲邁開醉步,向那一抹身影追去,秦獄不知走了多久,漸漸的隱約聽到水聲,好像還有些其他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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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啊?!?p> “救命啊,有沒有人啊”
秦獄撥開樹枝,循著聲源看去,只見一個二八年華的少女,半身泡在潭水中,有氣無力的求救著,倘若看起來隨時可能會殞命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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