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秦言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讓開。”
不知何時,他已出現(xiàn)在小竹身后。小竹一錯愕的時候,他從旁邊輕輕飄過,抬手揮出兩道劍氣,將被小竹撥倒在地上的那幾人切成碎塊。
小竹怔怔看著自己費盡心思想挽救的生命在劍氣下盡數(shù)消逝,忽然發(fā)現(xiàn)場上的吶喊、慘叫聲完全停止了。就這么一會兒工夫,山賊們已經(jīng)沒有一個站立的了。道路上橫七豎八躺滿了尸體,呈現(xiàn)著各種驚恐的面貌,有些甚至連腦袋都被剖開。一陣風(fēng)吹來,濃濃的血腥氣在空氣中擴散,方才的嘶叫和悲鳴都隨之淡去,只剩下衣衫飄蕩的獵獵聲。
暗紅的血水匯集到低洼處,小竹站在血泊中,無處落腳,眼中一片茫然。
秦言從樹林里走出來,道:“別發(fā)呆了,走吧!”
小竹不動,秦言也不管她,徑自往前走了。
一身素衣的玉寒煙小心翼翼地尋找落腳的位置,在濃腥的風(fēng)中翩然行來,拉住小竹的手,輕輕一拽:“小竹,走了。”
小竹像傀儡一樣被她牽著,默默地走出了這片血腥之地。
登上山坡,風(fēng)輕柔地拂過山崗,伴著樹葉稀疏的沙沙聲,無比的愜意祥和。剛才那一場殺戮似乎已經(jīng)平復(fù)下去,唯有小竹記得,就在一盞茶之前,山坡上那個玉樹臨風(fēng)的身影曾面不改色地奪走了數(shù)十人的性命。
看這一行人!男子卓爾俊逸,少女明艷絕倫,任誰看了都得眼前一亮,以為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吧?誰能想得到,就是那位嘴角噙著溫和笑容的男子,殺起人來卻跟踩死一個蟲子似的沒什么區(qū)別呢!
在山間勝景中,秦言早已忘了剛才的不快,但小竹突然湊上來,冷冷地向他說道:“你不該殺他們!”
“哦?”
小竹細(xì)細(xì)凝視著他漸有不悅之色的臉頰,在他不耐煩地別過臉去時說道:“你一點愧疚之色都沒有?!?p> “他們自找的,我為什么要愧疚?”秦言感覺好笑。
小竹沉聲道:“你本可以不殺他們。他們根本傷不了你!而且我們只要施展輕功,很容易就可以把他們甩掉,完全用不著動手?!?p> 秦言呵呵一笑:“剛才不是你先沖上去的嗎?我是擔(dān)心你才出手的呀!”
“你——無恥!”
“收起那副悲天憫人的嘴臉吧!”秦言笑容轉(zhuǎn)冷,“我懶得聽你那些亂七八糟的理由。我只知道,他們要殺我,我反過來殺了他們,這是天經(jīng)地義。如果換成另一個不會武功的人,現(xiàn)在肯定早已經(jīng)死了!你既然主動上前,就應(yīng)該預(yù)料得到我的做法,那還有什么可說的呢?”
“你跟那耶摩勒一樣,都是一路貨色!”
秦言嘆了口氣:“每天都聽你這么罵我,真是麻煩!記得你以前就說過,如果要殺人的話就先從你的尸體上跨過去,對嗎?這樣吧,我給你出個主意,下次你要想攔我,干脆就在我面前自殺,說不定我會因為你的死有所震動,從而饒過那些人呢!”
小竹呆住了。
“我可以向你保證,如果你死在我面前的話,我一定會放過本來要死的那些人,這樣才不讓你的死白費?!?p> 秦言見小竹呆滯的樣子,又譏誚道:“我都這么說了,你不會還不肯下決心吧?難道你還舍不得這條命,覺得自己比那些人高貴?或者你也就是嘴上說說而已……”
“師弟!你這么說就太過分了!”玉寒煙開口打斷他。
“嘿嘿,過分嗎?我倒覺得合情合理??!像她這樣偉大崇高的慈悲的人,就應(yīng)該有一個殺身成仁的歸宿,是不是?我只是成全她而已呀!”
玉寒煙沒出聲。她在心里默念:‘雖然你講得有一點點道理,不過對女孩子說話難道能用那種語氣嗎?’
“那你的意思我就非要忍著她一天到晚對我指手畫腳?”
意識到現(xiàn)在說話的秦言心性已經(jīng)跟以前有些不同了,玉寒煙沉默片刻,道:“你先別說話,我去勸勸她?!?p> “好啊,我到前面等你們。”
秦言和宮云袖走遠(yuǎn)后,玉寒煙轉(zhuǎn)過身來,看見小竹的眼眶已微微泛紅??吹竭@幕,玉寒煙心中莫名一陣酸痛,嘆了口氣,走過去握住她的手,溫柔地道:“剛才那些話,你不要往心里去?!?p> “我沒事?!毙≈駝e過臉,眼淚已經(jīng)在眼眶里轉(zhuǎn)動,隨時就要狂涌而出了。
“想哭就哭出來吧!”
小竹的五指微微用力攥緊,好像這樣就能幫助脆弱的心臟抵受那絞痛的酸楚。秦言那誅心的言語一遍遍在耳中重復(fù),她眼中茫然,定定地道:“我不會哭?!彼Φ膲褐谱∽约旱那榫w。
其實如果不是玉寒煙在場的話,她很想像小時候那樣,找到一個陰暗的角落,蹲下來埋頭哭泣。
但是身為烏木鎮(zhèn)的守護者,她也曾背負(fù)了很多東西,成長的過程中早就學(xué)會了堅強。所以她始終控制著淚水沒有落下,避開玉寒煙視線,默默地注視著遠(yuǎn)方。
“我自己靜一靜就好了,你不用安慰我。”她輕聲道。
玉寒煙也在出神,在斟酌語句。當(dāng)她想好了說辭,接觸到小竹的眼神時,臉色頓時一變,心頭不禁一陣狂跳。那叫人心神震蕩的哀傷眼神,那揮之不去的濃郁的惆悵,更是因為那痛苦之中故作微笑的堅強,讓她仿佛對著一面鏡子,照見了此刻的自己。
玉寒煙張了張嘴,忍不住柔聲道:“小竹,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并不是在烏木鎮(zhèn)上出生的?”
“哦。”小竹對此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
玉寒煙見她不感興趣,也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轉(zhuǎn)而道:“你剛才不應(yīng)該和他爭的。”
“我知道。聰明的做法應(yīng)該是什么都不說,可是我忍不住。我不愿見他墮落得更深……”
玉寒煙輕輕嘆息:“你可能還不知道吧,他現(xiàn)在練的那套功法有問題,這幾天性情的變化就是來源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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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枯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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